只有云知道 西方人不喜欢十三号,不喜欢星期五,认为这两个日子都是黑色的。 这月的十三号,恰巧也是星期五。平平常常,和一个月中的任何一天,和一年 中的任何一天,和一千个一万个一亿个日子中的任何一天一样,太阳升起太阳落下。 叶少宁最后一天去泰华,告诉她晚上有个聚会,同事们为他送行。 童悦已经没有周休的概念了,就周日下午有几个小时的喘气,其他时间郑治要 求所有的高三老师都必须在校。有几个班主任已住进了刚落成的教师公寓,* 夜夜 和学生呆一起,童悦家离学校近,又有车,郑治对她不作太多要求。 一场春雨暖几份,温度仪显示今天的温度是十六度,从阳台穿进来的风都是暖 暖的花香,楼下花圃里的各种草花都开了。 孟愚感冒了,改着试卷咳个不停,乔可欣摸摸脖子,说听着她的嗓子也痒痒的, 捧了玫瑰花茶躲到琴房去了。 童悦帮孟愚倒了杯茶,让他去医务室拿两片药吃吃。 孟愚咳得满脸通红,摆摆手。杨羊从外面进来,她第一次执教高三,有些紧张, 经常找孟愚诉说来缓解压力。 “吃颗梨吧,滋润嗓子的。”她象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只水梨放在孟愚的 桌上。 “我不吃甜的东西。”孟愚眼都没抬。 “当药吃,忍下吧!真是的,象个小孩。”杨羊噘起嘴,有意无意地朝童悦瞟 着。 童悦飞快地收拾了下桌子,“我去上课了。” 在过道上,遇到赵清和谢语。不知赵清说了什么,谢语娇羞地扬起脸,一双眸 子水光潋滟。 赵清好像在为谢语开小灶,递给她一叠资料,都是她平时惧怕的题型。 看见童悦,谢语红着脸忙走开了。 “赵老师,不要以为是美女就太偏心哦!”童悦打趣道。 赵清呵呵笑,“美色当头,英腰也折腰,何况我等这样的小人。可惜……” “什么?” “等待太漫长,真怕老得太快。”赵清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很文艺的话。 童悦纳闷地直眨眼。 赵清摆摆手,走了。 下午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是荷塘月色的邻居,看着太阳好,晾晒了下床 单,收的时候没拿稳,掉到叶少宁公寓的晒台上了,叶少宁手机没打通,就打给了 童悦。 童悦在荷塘月色住过几天,曾经给物业留过手机号。 “好的,但我现在没时间,晚上我过去可以吗?” “行。” 天黑时分,童悦开了车回荷塘月色,城市的夜清得洗过一样,不过罩了层黑色 的纱。 把车泊好,仰起头打量着一扇扇亮着灯光的窗,许久不来,有了几份陌生感。 电梯打开,跃入眼帘的是一盆碧绿的君子兰,就搁在大门口。 她蹲下,在盆底发现了一张便笺,笔迹倾斜,带点花体,略显别扭,像是不经 常写字。 “叶大哥,你的屋子太单调,我买盆兰给你点缀下。PS:昨晚我非常开心,你 呢?欢欢!” 日期是一个多月前了,那时叶少宁偶尔夜不归宿,他们在冷战中。 童悦端详着君子兰,到底是名贵品种,一个多月没浇水,依然茁壮* 然,生命 力超强。 PS是信中的补遗,在信中忘了提及一些事情,于是在信末写上PS……然后才收 笔。 PS的事情该是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其实有时,这才是全文的重点、浓缩的精 华。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昨夜,她不是福尔摩斯,没兴趣去推测,她只在意现在、眼 前。 她把花盆放好,打开门。她收拾得非常洁净的公寓乱得象个垃圾场,衣服扔得 到处都是,餐桌上还有几只油汪汪的泡面碗,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怪味。 她没有停留,跑去晒台把床单拿下,掸尽,然后熄灯、锁门,上楼敲开邻居的 门,归还床单。 回到学校,她对叶少宁发了条短信:“老公,喝酒了吗?” 叶少宁发短信的水平提高很快、反应也迅速,“喝了,下晚自习了?” “那咱家的小叶又要流浪一阵子了,唉!”小叶是两人对还是未知数的小宝宝 的戏称。叶少宁说过要戒烟戒酒,还要健身,她呢,要养胖些,然后两人努力造人。 “男儿志在四方,让他多磨练磨练,以后才能帮着爸爸保护妈妈。” 她哑然失笑,好像笃定小叶是个小男生。 叶少宁站在泳池边,合上手机,嘴角带笑。 “叶大哥,你怎么还不换泳衣?”车欢欢象个泳装模特儿娉娉婷婷地走过来, 完美的身材,傲人的三围,白皙的肌肤,已经在游泳室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有个男 人撮起* 吹了声口哨。 “哦,我没带泳衣,坐一会就走。” 晚上只是小型聚会,就罗特助、刘秘书,还有以前工程科的几个同事,没想到 进了包厢,车欢欢也在座。 送行总是有点伤感,男人们不谙言表,死命地灌酒,他的酒有一大半被车欢欢 抢过去喝了,拦都拦不住。 最近的交接工作非常顺利,她好像突然成熟了,不再哭也不再闹,坐下来谈事, 思路清晰,有条不紊。 喝完出来,没几个正常的。车欢欢扯了他一下,可怜楚楚地看着他,“叶大哥, 陪我去游个泳。” 他正要拒绝。 “这是我对你最后一个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吗?”她把头低了下去。 他心一软,叫上罗特助同去。 三人去了希尔顿,罗特助一进更衣室,就歪在长椅上呼呼大睡。 他给罗特助盖上一条毛巾,童悦的短信就在这时进来的。 “是不是怕我看到你的大肚腩?”车欢欢举起手臂,把一头长发塞进游泳帽, 那张俏丽的小脸娇憨地扬起。 他的目光定格在微微荡漾的池水上,笑了笑,“主要是我的泳技太臭。” “真的假的?”车欢欢瞪大眼,突然抄到他身后,轻轻一推,他一头跌进了池 水中,溅起一股巨浪。 他从水中窜出水面,摸去脸上的水,还没睁开眼,感到车欢欢象尾鱼般游过来, 贴近他:“叶大哥,穿着衣服的你太让我陌生了,只有除去彼此的外衣,才能拉近 我俩之间的距离。” 她以为他会象平时一样,对于她的恶作剧无奈轻笑,不然就是叹气摇头。没想 到他抹净了脸上的水之后,没有看她一眼,没有说一句话,缓缓游向岸边,面无表 情地进了更衣室。 她羞恼地站在水中,牙齿把双唇狠狠地咬出两排白印。闷闷游了两圈,突地一 跃,上了岸。 今晚游泳池里客人特别的少,更衣室里静悄悄的。叶少宁脱下湿淋淋的衣服, 刚披上浴袍,门推开了,一道黑影从门外长长地漫到他脚边。 俊眉不悦地蹙起。 “叶大哥,你……以为我是随便的女人?”她无限委屈地红了眼睛。 他慢慢地系好* ,不带任何感* 彩地说:“不打招呼就冲进男更衣室的这种行 为,难道叫端庄吗?在泳池边,与自己的上司嬉戏,这是可爱吗?” “这样做,也只因为那个人是你。”她嘶哑地叫道。 他回过身,目光炯炯,“我是有妻子的男人,似乎这不是个秘密。” 她的喉咙哽了一下,“你不要这幅处变不惊的好男人模样好不好?为什么你一 定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起来呢?你总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不是要和你结婚, 我是想爱你。” “谢谢,但是我无法承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干涩。 “别耍外交辞令。”她严厉起来,“我也想控制自己,可是……在你面前,就 是世界末日到了,我亦不会有一点恐惧。看着你,我总是有撒娇的欲望。每次见到 你,我都必须努力克制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太靠近,不要看你结实而又温暖的胸 膛,不要去摸你刮得干净的下巴,不要盯着你俊美的双唇,不要把手从你衬衫下面 伸进去,不要去解你的裤扣,不要* 你的头发,不要踮起脚,不要闭上眼,不要贴 近,不要磨蹭……” 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急促地耸动着。“既然知道不要、不能,那为什么 还要过来?”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 “欢欢,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好,我听你的,但今晚,你属于我。”她认真地申明。 “你喝醉了。” “我非常清醒。叶大哥,你既让我看到了方向,却又拒我于千里之外。那天晚 上,当我勇敢地抱紧你时,你的火热你的沸腾那么明显……”说到这,她柔柔地嘤 咛了一声。 “那是你的错觉。” “是吗?那你证明给我看,到底是谁错了?” 更衣室顶上的灯突然灭了,室内漆黑一团。 她轻轻吁了口气,攥紧拳,闭上眼,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背后的搭绊松开了, 比基尼象块抹布般滑到脚下,她踢开。 越来越近了,她嗅到他身上的酒香,听到他粗重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加 速…… “叶大哥……”她轻叹一声,纤手伸过去,他刚系好的* 应声而开,肌肤的滚 烫迅即传达到她的指尖。 她非常轻柔,每一个毛孔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她迅速地占领着她的领地。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门咔地一声拍上了。 他抬起双臂颤栗地搭* 的双肩,也许有一秒的犹豫,但是一秒太短,可以忽略 不计,全身的血液疯狂地在四脚、大脑、心脏迸流,思绪都没来得及整理。她芬香 灵巧的舌已俏皮地撬开他的齿,纠缠上他的舌头,搅乱着他的神智。 脑中嗡地一声,一团烟花在夜幕中开放,五彩斑斓又璀璨旖旎。 他不禁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直想把她纤细的娇躯揉进自己的体内。 下一刻,他也这样做了,水深火热,飞流直下,云山雾海,什么都不管,什么 都问不了,只想更热、更烫…… “你明明已溃不成军,又能逃到哪里?”黑夜里,娇笑如花。 夜色如流水般漫过青台的大街小巷,月亮轻盈地挂上树梢。仿佛起风了,树叶 哗啦啦地响着,再细听,又象是下雨。童悦睡得模模糊糊,想起厨房的窗户没有关 实,撑坐起,把床头灯拧亮,听着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慢慢又躺了下来,斜睨了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半。 “怎么还没睡?”叶少宁西服搭在手臂间,衬衫的领子敞着,没有领带,头发 湿漉漉的,有几缕覆在额头上。 “刚醒,雨很大吗?”她咕哝问道。 “呃?还好。” “把厨房的窗关了,我熬了松子粥,在微波炉里,你吃了早点睡。”她翻了个 身,面朝里侧,眼睛眨了眨了,睡意加深。 听到他进了浴间,水笼头水流声很大,他好像在里面呆了很久,然后又吹干了 头发。 后来也不知是夜里几点,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不安份在她身上* ,细细密密 的吻没头没脑地落下,他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颈间。 “少宁,我要睡。” 身后没有任何回答。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不留一丝缝隙,然后温柔地包裹住 她。 她眼睛也没睁开,温顺地依在他的怀里,随着他缓缓的动作而微微起伏。在这 寂寥的深夜,这样的美妙绮丽得无法言传。 星光缱绻,夜色缠绵。 生物钟准时在早晨五点叫醒她,她往床边挪了一下,“今天我休息,不吃早饭。” 身后的人梦呓般冒了一句。 她枕回他的臂弯,容允自己又眯了半小时。 五点半,她轻轻拿开腰间的手臂,探身下床。洗衣篮里扔了一堆的衣服,她蹲 下来,按门别类地分开,准备清洗。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外面已经非常明亮了,她还嫌不够,把浴间的灯全部打 开。 心“咚”地狠撞了一下。 他洗澡时的换洗衣服都是他准备的,昨天她很清晰地记得给他的内裤是浅灰的 四角裤,当时他还讲喜欢这款,穿着非常舒服,让她下次再买几条,衬衫是米白色, 隐隐的蓝色条纹,而篮子里他换下的内裤是非常性感的斑点三角裤,衬衣是神秘的 粉紫。 她愣在篮边,心跳得都无法自如地呼吸,手脚冰凉。扭头朝卧室看看,那人整 个在埋在被中,睡得正沉。 她没有洗衣服,也没有做早饭,不到六点就晕沉沉地出了门。上车发动引擎, 手象被折断了,钥匙扭都扭不动。进校门时,差点和乔可欣的小甲壳虫撞上。 乔可欣吓得瘫在座椅上,她也脸色苍白,还是骑车过来的赵清帮她把车开进了 停车场。 “你这脸如丧考妣,怎么了?”赵清问她。 她强作镇定,揉揉额头,“压力大呀!” 赵清哼了声,“你要是也倒下,郑校长会疯的。” “也?”她抬起头。 “孟老师昨晚住院了,说是劳累过度,肝不好,医生命令他卧床休息。其实哪 里是劳累,又不是第一次带毕业班,分明是心病成疾。” 她无声地叹息。 凌玲说,离婚是她和孟愚的解脱。她背负心灵的枷锁,放逐他乡来惩罚自己, 而留在原地的孟愚呢,走在校园里,想着从前的一朝一夕,与凌玲的相依相伴,回 到家,看到凌玲布置的一点一滴,如何解脱? 时光很好的灵药,会治好所有的伤痛,但在这治疗的过程中,我们该怎么熬? 午休时,和班上的几个同学去医院看孟愚。孟愚半倚在病床上,埋头改模考试 卷,杨羊眼睛红红的站在他床边。 班长喊了声:“孟老师好!”,把手中的花束放在桌上。 孟愚抬起头,不太赞成地看了看童悦:“现在学习那么紧,怎么还把他们带过 来?” “关心你呗。”童悦说道。 “我挺好的,明天就回去上课。” “你疯了?”杨羊急了。 “窝在这里,我才会疯。我的病我有数,我会每天过来输液,现在是模考阶段, 我比较而言轻松些,没事的。” “你是怕今年的优秀教师被人抢了?”杨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非常关 心。 “杨老师,你先回去吧,同学们也回去上课,童老师,我想麻烦点事。” 杨羊十指绞着,不太情愿。孟愚却把脸别过去,不再看她。 杨羊无奈,领着几个学生先走了,孟愚长舒一口气,把被上的试卷叠起,“我 都改好了,这次没办法给他们讲解,有些要注意的要点,我都写在上面,你帮我发 下去。” “为什么不接受她?”童悦看着孟愚灰暗的面容,心酸酸的。“不要把自己弄 得这么凄惨。” 孟愚苦笑,“我和凌玲的恋爱,是她倒追我的。那时,她的温柔、体贴胜过杨 羊十倍,不然我这个书呆子也不会被她打动,可是,结果呢?我不想再花个八年、 十年的,再等来又一个凌玲。” “人和人是不同的。” “但是人是会变的。我不是声讨她们,我只是在反省自己,我可能无法带给别 人幸福感吧!” “你太悲观。” ‘事实让我不得不悲观。所以暂时我不想开始新的感情,我只想做个称职的老 师,不想连我的学生们也恨我。“ “凌玲并不恨你。” 孟愚沉默了,护士过来输液,严令他躺下休息,童悦起身告辞。 她替孟愚上了一堂语文课。未来的栋梁们都有自学的能力,孟愚的批注又那么 明细,她只需坐着维持课堂纪律就行。 晚自习结束,等到学生们回了宿舍,教室里的灯熄了,她才回办公室拿包下班。 叶少宁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斗地主斗得正起劲。 “你怎么来了?” 他摆摆手,递给她一个纸袋,“这盘就要赢了,等我两分钟。” 她打开纸袋,里面是豆花和蛋饼,还挺暖的。纸袋上的标记是青台一家老作坊, 生意非常火,早晨店门前都排着长队。她经过时都是咽下口水,瞟一眼,不敢停的。 她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其实她也没吃晚饭,今天胃有点不舒服。 “哇,我现在也开跑车了。”他笑嘻嘻地关上电脑。 “光脚的可比开跑车的狠。” “为啥?” “开跑车的不小心就成了骑自行车的,骑自行车的不小心就成了穿草鞋的,穿 草鞋的不留神就光了脚,光脚的可以横着走竖着行,再输也输不到哪里去,谁怕谁!” “你简直就一亡命之徒。” “是哦,所以你可别欺负我。”清眸倏地掠过一道冷光。 “欺负你的后果是什么?” “非常非常严重。” 他笑了,揉揉她的头发,“那我可得小心着点,童老师,现在可以和我回家了 吗?” 天上,一弯勾月,两颗闪亮的星辰。 他没有开车过来,“太久没这么放松了,我走着来的。” 夜风非常凉爽,她也不想开车,“那我们就走回去吧!” “你明早上班怎么办?”虽然步行只有半小时,但那样她就得又早起半小时, 他舍不得。 “你送我!” “明早我要去恒宇上班,一大早就得去机场接人。” “谁呀?” “裴董,明晚你还得腾出时间陪我去吃个饭,所以青台分公司的高层领导都要 携眷参加。明天下午我陪你上街买件礼服,我瞧你衣柜里没有这种场合穿的衣服。” “好呀,正好也帮你买几件内衣。对了,昨天那条三角的斑点内裤舒服吗,是 啥牌子的,我忘了。” 他慌忙清咳几声,捂住她的嘴,“咳,咳,童老师,在校园里讨论这限制级的 问题好吗?” 她看着他,只觉得心越过千山万水,前面,山穷水尽,仿佛已是天的尽头。 她给过他机会,他放弃了。 那些曾经描绘过的关于将来的一幅幅蓝图,那些曾有过的心动、执著,象突然 爆破的玻璃,一片片散向四周,找也找不回了。 也许他并不会离开她,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里,他走远了。她说过不问过去, 只要现在,只要眼前,其实那也是有条件的。 那个过去只指他们没有相遇过的从前。有了她之后,她能接受他的走神、恍惚, 却无法原谅他的…… “怎么了?”他察觉他的缄默。 “我……我去开车。”她从他手臂中抽回手,转身。 她突然想到,那双手臂昨晚抱过别人之后又抱了她,“呕”地一声,刚吃下去 的豆花与面饼全数喷了出来。 失眠犹如天人大战,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天明,眼睛睁开,看看室内薄薄的 晨光,乐静芬沉着脸下了床。 毫不例外镜子里的女人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再昂贵的遮瑕霜也遮不住一脸的 憔悴。步入中年的女人就是隔夜的凉茶、昨日的黄花,关于美丽,关于风情,都是 久远的事了。 车城已经坐在餐桌边,边吃早餐边看晚报,头发湿湿的,刚洗过澡。 车家的早餐向来各吃各的,车城爱吃豆浆油条或清粥小菜,她喝一杯牛奶,吃 个鸡蛋加半只苹果,车欢欢就一杯咖啡。 她不知道车城什么时候起床的。之前两人还坚持晨练,欢欢回国后,她自发地 取消了,车城每天还出去跑个步。 “乐董,早!”阿姨把她的早饭端上来。 她看看楼梯,“欢欢醒了吗?” “她昨天睡得晚,我没喊她,让她多睡会。” 她皱皱眉头,“前晚她什么时候回家的?”前天,欢欢和一帮人给叶少宁送行, 她睡的时候都十二点了,欢欢还没回来。 阿姨欲言又止,然后笑了笑,“我睡得沉,没注意。”其实,阿姨记得早晨起 床做早饭,刚进厨房,听到门锁响动,以为是小偷,吃了一惊,回身看去,车欢欢 低着个头,象是疲累之极的走了进来,连招呼都没和她打。 乐静芬端起牛奶,稍有点烫,她又搁下。 车城自始至终专注于早报上的车市版,眼抬都没抬。 “车城,你也该分点精力关心关心欢欢,她也是你女儿吧!”她没好气地说道。 车城从报纸后面露出半张脸,“欢欢不是挺好吗?” “挺好就不要关心?难道非得她有个头疼脑热,或者躺在医院里,你才去尽一 个父亲的责任?” “我现在失职了?”车城把报纸挪开,定定地盯着她。 “我是全幅身心爱着欢欢的,而你起码没有做到这样。”她冷冷地迎视着他的 责问。 “不要含沙射影,把话讲清楚。”车城板起了脸。 “昨天我遇到保险公司的王总,他说前几天和你一块吃饭,你向他咨询替一个 女人办保险的事,那个女人大概不是我或是欢欢吧,你妈妈和姐姐又都不在人世了, 所以我有点好奇,就去查了下。” 车城没有紧张,也没有慌乱,神色自如,“然后呢?” 乐静芬“啪”地拍了下桌子,腾地站起,“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我们复婚的时候,财产进行公证,这个家里所有的开支现在是我在付,欢欢 已* ,不需从我这里拿零花钱。我用我其他的钱要向你申请?” “车城,打发叫化子的小钱我不会在意,而是你对那个* 余情未了,你欺骗我、 背叛我,我无法原谅你。” 车城苦涩地闭了闭眼,“这不叫欺骗,也不叫背叛,是良心不安。她一日过得 不好,我一日就不能安宁。如果安宁能用钱来买,你何必小气?” 乐静芬冷笑,“你真是大言不惭,你这么舍不得她,为什么不回到她身边去呢?” “静芬!”车城大吼。 她偏过头,感觉这话有点讲重了,但是她从来不愿意低头认错,特别是在他面 前。错的人是他,他伤害过她,做过许多对不起她的事,现在还对那个* 女人藕断 丝连。“如果再一次让我发现这样的事,我……我会一把火烧了那个小面馆、烧死 她。” 车城不敢置信,他追视她,可她的态度叫他最后恹恹收回视线。 “静芬,我从来没有办法阻止你,但是我告诉你,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真 的完了。以前,我觉得欢欢小,需要爸妈完整的爱,而且我以为你是在意我的,我 卑微无耻地回到你身边。现在呢,欢欢大了,她可以独自能撑起一块天空。我们已 不再年轻,好像没什么江山可打。但你似乎不是这样想的,如果那样,我会陪你, 站在你的对面。” 车城犀利的言辞灼痛了乐静芬的神经,她愤怒地看着他。他却不看她,漠然地 转身出去。 “你给我回来。”她抓起牛奶杯对准墙壁甩了过去。 “妈?”车欢欢惊愕地看着一地的凌乱、气得瑟瑟发抖的乐静芬。 “你起来啦!”乐静芬托着头跌坐在椅中。 “和爸爸吵架了?”车欢欢蹲下来问。 “小事。”乐静芬定定神,“我听刘秘书说,你今天要去工地看看。” 车欢欢知道妈妈好强,她不愿说,她就不能问,“嗯,世纪大厦主体建筑已到 四分之一,我都很久没去看了。” “是要好好表现,你现在是代理总经理,要得下次董事会,才会有正式任命。 能适应吗?” 怎么会适应呢?坐在叶大哥的位置上,* 着他用过的电脑、浏览过的文件夹、 批阅用的水笔、接听的电话、沉思时倚立的窗台……就是看不到他俊雅的面容,听 不到他温和的嗓音,她一整天都在走神。 思念如潮水,一浪卷起一浪,将她溺灭。 这才第一天,她就想他想到不行。而且她还想问他,怎么那样没有绅士风度, 她在希尔顿的更衣室独自醒来,他去哪了? “我在慢慢适应。” “要不要再从我那拨两个特助给你?罗特助妻子昨天临产,他可能要休个一周 左右的假。” “不用,其他人又不熟悉情部。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可以打电话给叶大哥。” 乐静芬叹口气,“裴迪文今天从香港过来正式任命他为青台分公司的总经理, 商场如战场,你们已不是从前的关系,防人之心要有。” 车欢欢抿嘴一笑,“那我要给你打个电话祝贺下。” 电话是在世纪大厦的工地上打的,仲春下午的阳光非常有力,明晃晃地斜射过 来,她有些刺眼,把身子背过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移动小姐甜蜜蜜地告知。 她怔了怔,把电话簿翻开,重新又拨了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移动小姐再次甜蜜蜜地告知。 又玩这一套?她来火了。 第一次是为了陪他老婆度蜜月,怕外人干扰;第二次是在生病,为了好好休息。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移动公司营业大厅外,傅特助恭敬地把一支新手机递给叶少宁,“叶总,这是 你的新手机,号码也是公司为你新申请的。” 他接过,“谢谢!你先回公司,我陪我太太去选件礼服。” 傅特助开着车走了。 他目送着车影,傅特助年纪比他长,在恒宇五年了,表现非常杰出,裴迪文特 地调过来给他做助理,才接触了几次,傅特助的细腻、周全就让他非常满意。 新手机是银灰色的,式样经典大方,他* 了一会,手指默契地拨出十一个数字, 童悦说下午没课,现在能过来了吧! “你好!请问找谁?”因为是陌生号码,童悦的声音冷冰冰的。 “童老师,你最喜欢的数字是几?”他笑问着。 “这是谁的手机?”童悦听出是他,弦瞬刻绷紧了。 “恒宇新配的,我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你了。第一次呀,你可是要负责的哦。” 他促狭道。 她没有应声。 “我已经在街上了,是你开车过来,还是我去接你?” 这好像是道难题,她考虑了很久才回答,“少宁,我要替孟老师上语文课,没 办法过去。” “那你忙,我先去专柜看看,你的尺码我很熟悉,相信我的眼光啦,一定会让 你光芒四射的。然后我带着礼服去学校等你。” “晚上我要坐班。” “和其他老师调下不行吗?” “我麻烦别人太多了。” “请一个小时假,你去打个招呼就行。”他娓娓诱惑。 “你找个特助或秘书陪你好了,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变通吗?上课铃响了,我挂 了。” 他望着西坠的太阳,一时无法消化刚才的那通电话,昨天她答应得不是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今天晚上的宴会对他非常重要,不比平时,他身边的那个位置,除了她,无人 可替代。 可是她还是放了他鸽子,没有商量的余地。 今晚星星很少,月亮也躲在云层里,有点小风,若有若无。 夜色迷人客流如川。 童悦嚼着一粒话梅,酸得整张脸挤成了一团。她望着手上的戒指,摘下又戴上, 反反复复。 戒指有点松,戴了这么久,指头上看不出一点痕迹,如果有一天摘下,人家不 会看出她曾经有过一枚这样的戒指吧! “喂,你能不能别刺激我这个剩女?”桑贝端着托盘,踹了她一脚,走进吧台。 她把戒指戴好,“我到是羡慕你,自由自在。” “得了便宜又卖乖,你现在是泡在蜜水里,叶少宁把你捧在掌心中。他都很久 不来我这了,是不是怕你生气?”桑贝俐落地兑酒。 她失笑,“你真抬举我!” “本来就是,你看他那个特助在那呢,平时他们都形影不离的。” 她扭过头,罗特助占了一张大桌,面前坐着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两人正在对 饮。 她没有过去打招呼。 这不是任性,也不是赌气,是心中某株蓬蓬**的东西突然枯萎了。 他穿什么衣服,他吃酒会不会伤胃,他今晚面对裴迪文会不会难堪,他的朋友、 他的家人、同事,对她有什么看法……所有的所有,她都不想去过问,不愿在意。 她不需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想得伟大,相信他什么都可以对付的,相信没有什 么人是无可替代。 婚姻是昂贵的消费,她一穷二白,拿什么去买单? 她不肯喊江冰洁“妈妈”,血缘却割不断。江冰洁的影子还是照射到她的身上, 也许她将会和她一样,孤单到老。 空气闷得象暴雨将至,她过来是想解闷的,可不想窒息而死。桑贝忙得四脚朝 天,嘴角弯起,现在赚钱是她最大的快乐。童悦也想有这么一个单纯的目的,可惜 她太贪心。 红色君威无耻地占着桑贝的专用泊位,她打开车门,肩上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小悦!” 耳熟的称呼,她恍惚了下,转过身。 “我喝得不少,不能开车了,你能送我一程吗?”苏陌问道。 夜色由浓转稠,夜气由凉变阴,更深露重。眼前是车行探照的一条条流灿的光 带,车子绕过街道,绕过街心花园,绕过海滨大道,停在听海阁前。 苏陌的家就在里面的某幢公寓楼里,童悦闭上眼都能摸到,她来太多次了。 这一路,苏陌一直闭目养神,一句话都没说。 他仿佛没有感觉到车已停下来了。 她掠过车外暖黄的路灯,静黯半晌,轻声说道:“苏局,到了。” 他极慢地睁开眼,像是不知身在何处,打量了她好一会,才哦了声,坐坐直, 把一双长腿舒展开。 “进去坐会?”他问她。 她摇头,“太晚了。” 他也点点头,“是啊,很晚了,可是我不太想回去,怎么办,你能再多陪我一 会吗?” “酒喝多了,还是早点休息好。” 他轻笑,“喝多的感觉真好,可以说平时不敢说的话,可以做平时不能做的事。 我醉了呀,若有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咫尺之遥,看的清他幽深的眸,分明有墨色在翻涌,她纤细的身影在其中,随 潮起潮伏。这哪里可能是醉态,分明是借酒装醉。 但她没有恐慌,潜意识里,她信得过苏陌。 “很遗憾,我非常清醒。我替你开门。”她别过身,欲推车门下车,手腕被苏 陌从后面握住,再慢慢掰开,她的掌心里多了把钥匙。 钥匙很新,银白色的。 她愣住,看向他。 他的眼里有痛楚有纠结还有无奈的挣扎。 “它在我身边已经有一个月了,我每天都要看它好几回,犹豫不决要不要给你。 在没考虑清楚前,我只能不见你。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你知道吗?” “这是什么钥匙?”她似乎站在结冰的湖面上,不敢乱动弹,不然一下就栽进 彻寒的冰洞里。 “你希望是什么钥匙?” “苏局……”她的声音在发抖。没有任何提示的,她突然想到上海那套窄小的 公寓,那扇新换的大门。 他叹了口气,“慢慢来,好吗?这把钥匙属于你,你收好。其他的事,我要听 到你的答复后,再决定告不告诉你。” “你有彦杰的消息?”她失声低呼。 “是的!” “他……他……他好么?” “你说过不要我再过问这件事的。” 她低下头,“对不起,上次……我话讲重了。” “小悦,我知道我没办法对你要求什么,因为你没给我任何承诺。等你,我心 甘情愿,有时我也觉得这样的等待是无望的,可是总在我快濒临绝望时,又有希望 的火苗在闪。如果你想知道彦杰的消息,可以,我明天就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是我 有个条件。” 他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她。 她笑了,“你的意思是说他挺好的。” 他的眼神一暗,“你都不问是什么条件吗?” “不需要问了,因为我没有办法达到。” “小悦,你爱上叶少宁了?”他苦涩地闭上眼睛,为了他,她连彦杰的消息都 可以不要,更不谈顾及他的失落了。 他的条件是:小悦,不要哭,不要怕,要咬牙撑住,你还有我,我爱你。 她没有接他的问话,轻轻挪开了话题,“今天已经闷沉了一天,现在心里面终 于有点开心了。” “为什么会闷沉?” “我真的该回去了。” 他睁开眼,“是因为这个么?”他探身拿过后座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 扔到她面前。 她不解。 “看下吧!”他语气平淡。 她捡起信封,一摸,就感觉里面装的是照片。借着路灯的柔光,她一张张的看 着。拍摄的技巧很高超,完全捕捉到人物的表情与神态,明朗得不需猜测就知那时 那人那事。 主角是叶少宁与车欢欢。 漫天灰尘中,两人头戴安全帽站在建筑地工地上,他牵着她的手避开一辆混凝 土搅拌车。 金色的夕阳下,两人驱车在海滨大道畅游,不时相视而笑。 午夜的街头,两人站在车边,她环缩着双肩,他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这是荷塘月色的大门,没有正面,只是背影,他揽着她走向电梯口,天空上, 一轮清月高挂。 哦,还有配角出现了,罗佳英提着个食盒,从出租车上下来,车欢欢站在恒宇 的保安室前,激动地向她张开双臂,叶少宁在一边微笑,温柔款款。 …… 最近的日期就是前天了,希尔顿的室内游泳池里,她一双白皙的手臂圈着他, 两人面贴面耳语。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照片,都觉得照片上的男人很爱照片上的女人。 她看完,一张张叠好重新装进信封中,突然出声:“苏局,你要我怎样感谢你?” 很久都没有回应,她斜看他一眼,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他抿着唇,面无表情。 “这好象很专业,一定花了不少钱,按道理,应该我来付吧!” “小悦,不需要讲得这么含蓄,你可以直白地说我龌龊、卑鄙、无耻、下作。 我承认,我接受,可是他不要给我龌龊、卑鄙、无耻、下作的机会呀,他坦坦荡荡、 磊磊落落,我又奈何?目睹过超市那一幕之后,我说过我会出手。如果你真的幸福, 我会死心,现在呢?”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她闭了眼,两行热泪从眼睫下方默默滑落。 “小悦……”他的心疼了,抬手温柔地弹去她脸上的泪珠。 她拂开,“刺痛我,你们很开心吗?” “我们?” “我十二岁就没有妈妈,父亲懦弱不能保护我,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都认 了。现在,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温和的老公,以后生一个孩子,过分吗?可是 他、你、太多太多的人都在阻止我,为什么?”一直关在心中的泪决堤了,她泣不 成声。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不幸,我呢,学者进仕途,淹在公文会海中,喝不完的酒, 应不尽的酬,妻子早逝,我深爱的人为了抗拒我,匆匆嫁给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 男人,然后过得并不好,你说这是为什么?”他双手搭* 的肩,摇晃着。 “我不知道。” “你知道。小悦,回头好不好?” 她累了,多想眼一闭,想说好,可是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只要没说出来, 就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因为一旦戳破了面纱,往往就无法收回了。 叶少宁可以把承诺当风,她还不能。 他既然那么喜欢车欢欢,之所以没有挑明,是喜欢玩刺激,还是因为婚前协议 呢?其实,车欢欢肯定不贪图他的钱。在罗佳英眼中,贪的人是她。 在哈尔滨度蜜月的时候,她在他的怀中打着点滴,她曾有过一个错觉,他的怀 抱那么暖,她可以那样赖一辈子。 在北京的酒店里,他越过车欢欢牵起她的手,她以为什么都不要去计较,这一 刻胜过千言万语,胜过长枪大炮,他们的婚姻安然无恙。 在机场时,他说想要个孩子,她都没迟疑,一口就答应了,她想她的孩子肯定 不会象她,一定会被爸妈宠上天。 在那个冷夜,他抱着她的双脚入睡,她觉得她真的拥有了他。 其实,那些都是假的,是不是? 为什么假的也可以做得象真的似的?或者是她太渴望婚姻,太在意他,失去了 辨别的能力,不愿意去看清事实。 事实还是逼到了眼前。 就这样松手吗? “小悦,你耗尽心血争个输赢又怎么样?阻碍了别人的相爱,又浪费了自己的 岁月。和他硬凑在一起,会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可是离开也不开心。她要留下看他们继续演戏,这次,她不再参 与其中,她只当观众。 “我现在没有精力整理这些,等高考结束,再说吧!” “小悦!”苏陌的眼中霎时涌出恨意,逼视着她。“你要我继续等下去?” “不要等我,我不会回头。” 她的声音低低的,传入苏陌耳中,却如一声巨雷,轰的一声,他的世界已经坍 塌。 血液里残留的那一星半点微弱的悸荡也都灰飞烟灭,这一刻他体会到了爱情不 只是美好,也是残忍的。 他眸光转凉,语气清冷,“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她的心里除了痛就是恨,她拿什么去爱人? 不是谁都可以嫁给所爱的人,如果不能嫁,那么就要珍惜现在和你在一起的那 个人。她努力这样做,得到的却是欺骗和背叛。 所以她不再珍惜眼前人,对婚姻彻底绝望。 她不能拖着苏陌,她也要让他绝望。 “我想你情绪有点不稳,今天不再聊这个了。五一小长假,我要去上海见冷寒, 你想去和我联系。你下来,我来开车。” 她能残忍,他却无法决绝。在她面前,他的一颗心从来不受他的管束。 她是无法再开车了,钥匙打火都打不开,她只得下来和他换了个位。 他把车开进停车场,刚熄了火,转身下来时,看到隔壁车位上黑色的奔驰车门 一开,叶少宁慢悠悠地下了车。 苏陌淡淡地点了个头,把车钥匙递给童悦,“我走了,再见!” 叶少宁热情周到地留客,随手环住童悦的腰:“上楼喝杯咖啡吧,童悦泡咖啡 的水平很高。” 在他的手搁* 腰的一刹那,她突然下意识地闪躲了下,因为躲得太急,脚下踉 跄,头撞上汽车的后视镜,她吃痛地发出咝地抽气声。 “没事吧?”两个男人同时问道。 话音一落,叶少宁冷了脸,苏陌伸出去的手技巧地落下来,扶了扶眼镜。 “明早要出差,先走一步。” “谢谢你送童悦回来。” “不客气。” 叶少宁上前欲抱紧捂住额头的童悦,轻柔怜爱的样子,“我没事。”童悦不容 分说拂开他的手,抢前走向电梯。 电梯里有两位邻居,只打过几次照面,有一个还是她学生的家长,忙不迭地热 情招呼。 她的* 动了动,皱缩着,随后,她的嘴角又向两边延伸,有那么短短的片刻, 她让人以为她想笑,那却不是笑,而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的字。 进了屋,她想进卧室,他从后面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么着急干吗?” “你没看时间吗,很晚了。”晚上只嚼了两粒话梅,酸到现在,胃里翻江倒海, 她想躺下静一会。 “既然都晚了,再晚一会又何妨?刚才你可是**生气,或者是陪伴的对象不对?” “你难得应酬这么早回来,也是因为换了对象的缘故?”她冷笑。 “我以前是为了工作。” “我不是吗?苏局是我的最高领导,把他马屁拍好,我才能保住饭碗。” “怎么能讲得这样俗气?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是多么崇高的事业。看来你这 次汇报的内容很丰富,从傍晚六点到深夜十一点。你成功地感动了苏局长,他屈尊 亲自送你回来,改日我要上门致谢。” “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也不要把别人再扯进来。是的,我不想参加你的什么 接风宴,你想怎样?”她甩了几次都没甩开他的手臂。 “可以理解,一堆人吃饭哪有两个人促膝谈心温馨。可是童悦,你是不是忘了, 你目前还是叶太太。” 童悦心口的酸涩翻涌得更厉害了,这真是州官放火,却指责百姓点灯,真是可 笑之至。 “放开我。”她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我好象当初没有持枪抢人,你是有选择的。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要放弃那 座大山,错入我这片林子?不然你哪需要低下你高贵的头去做溜须拍马的事。聪明 的女人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急怒攻心,挂上电话,他还是去专柜替她挑了件小礼服,还配了首饰和鞋,给 郑治打了通电话,为她请两个小时的假。郑治一口就答应了,他开车去实中,接她 去美容中心化个淡妆。 天微微地黑,教学楼里灯火通明,奔驰停在校门外,他下车,保安认得他,热 情地告诉他,童老师半小时前刚走,朝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不是回书香花园的路。 他找到强化班,赵清在讲试卷。 “叶总,童老师今晚不坐班,早回去了。” 他独自一个人去了酒店,舒畅也随裴迪文一同过来,还带着少公子,问童悦呢? 他悻悻地笑着,说身体不适。 这个理由有多蹩脚,一听就听得出来,脑中空空,实在没有精力去编了。 裴迪文夫妇体贴地没有多问,宴会的气氛很热烈,他是众星捧月的主角,可是 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十点一过,他就回来了。 红色君威的泊车位上空落落的,他没有上楼,独自埋在车里吞云吐雾,不知过 了多久,两束炫亮的灯光照过来,他眨了下眼,红色君威泊在了他的旁边。 压制了一晚的郁闷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笨,我蠢,我瞎,你满意了吗?”童悦幽幽地看着他,声音里透着疲惫。 是不是逼着她主动离开,就代表他的完胜?美人也要,江山也要。有没有后悔 匆匆向她求婚?如果再晚几日,车欢欢出现了,他与她早就尘归尘,土归土。 “你的意思是你在后悔?” 她的话冒到* ,吞下去,但又涌上来。她知道他在等着她的下一句话,只要她 出口,一切戛然而止。 春节时,他胃出血住院,她能把心底里的幽怨、无助、渴盼说给他听,那是她 希望他能及时纠正方向,她想呵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对于他,她有太多的期待和 梦想。 如果把照片摆在他面前,揭穿内衣的事,他会哑口无言,或者会恼羞成怒,有 一堆的解释等着她。毕竟她没有捉奸在床。 不要说了,只会恶心了自己。他们能做,她说都嫌脏。 不再有任何期盼,她会离开,但肯定不是现在。 她没有那么大度来成全他的江山美人梦。她要把她的疼、她的纠结、她的酸加 倍地扔向他们。 “你想今天就要一个结果吗?”她反问道。 他的眼神深不可测,“你不想吗?” “等你清醒了,我们可能谈得更明细些。我去睡了。” “呵,你还留恋这个家?我有些受宠若惊。我也非常珍惜,现在我们尽释前嫌, 重归于好,皆大欢喜。”温和的俊容阴沉起来,也有着意想不到的凛然杀气。“那 么你是不是该尽某项义务了?”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不要过来。” 他仿佛听不见,双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抵在沙发上,密密地贴合。 她为什么要用漠然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离他这么远?为什么宁可陪别的男人 聊天却不愿伴在他的身边? 就这样抱着,抱在他的怀里,证明她是属于他的。 “滚开,放手!”他* 她的胸口,令她酸痛又喘不过气来,童悦使劲地推她。 她推不动,一低头,突然咬向他的手背。这下真的若恼了他,他加重力度,让她无 法动弹,然后没头没脸地吻下去。 “呕……” 她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是一口清水,还有几丝黑的物质,那是话梅,一滴不 拉地沾满了他的前襟。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奋力推开他,扑向马桶,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一脸潮红地站起身,看到他站在门外,深深地看着他。不是愤怒,不是羞恼, 象是在琢磨什么,一脸凝重,刚刚那股子危险气息已悄然敛去。 “是不是怀孕了?” 平地一声惊雷,吓得在用清水冲脸的她打了个冷颤。“怎么可能?”她断然否 定。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下。”他完完全全平静下来,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 狂喜。 “我说过不可能……” 她又趴向马桶,这次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不住的干呕。 他们亲密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一直都有* ,除了前晚还有北京的那次,中奖 没有那么容易的,她是胃坏了,和她的心情一样。 “不管有没有可能,明天都去医院查下。” “不要,”她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轻描淡写地说,“即使有,我也不会 要。” 他抱过别人之后再来抱她,又不是爱的结晶,只是* 发泄的胚胎,没有必要留 下。难道要再看到一个小童悦孤孤单单地长大? “童悦!”他厉声大吼。 看着他胀红着脸,有着无言的* ,原来他也会疼。 “我们现在还能要孩子吗?何况我根本没可能怀孕,只要你离我远点,我就会 好好的。” 叶少宁象看着魔鬼般看着她,一张脸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 胸中有如巨浪般急促起伏,他慢慢攥紧拳头,下一秒,他转身离去,和上次一样, 大门摔得山响。 他不敢再留在屋里,他担心他会控制不住的把拳头落在那张苍白着脸、却平静 得可怕的面容上。 室内终于安静了。 童悦跌坐在沙发上,咬着* ,鼻翼翕动。 原来,她正在拼命地用鼻子呼吸。 她不担心他会出事,也不担心他没地方可去,坐了一会,她进浴间洗澡,在花 洒下冲了一个小时,一直到发现水温太高以至于又有呕吐的* ,她才小心地摸着墙 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今夜星星很少,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她不喜欢星星和月亮,它们太遥远了,那点光泽无法点亮黑夜,也不能温暖她 的手足。大学时,同学们去山里、海边露营,说看流星,她从来不去。她到是爱到 海边看日出,那么一轮红色在霞光中跳出水面,眼前的世界刷地下象染上了一层金 光,她不由自主就欢喜起来。 明天会有太阳吗? 应该讲是今天了,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她躺在床上,身上的床单被手揪成一团,这是她恐惧的表现。在从前无助而又 紧绷的长夜,她静静等着天明,都会这样揪着床单。 很奇怪,后来她居然睡着了。 生物钟准时在五点叫醒她,她醒着却没有睁开眼,手轻轻地朝旁边摸过去,空 荡荡的被窝,微凉的床单,她吁了口气,不知是放松还是失落。 客房的床整洁又整齐,是她以前收拾的,没有人动过。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客厅的长沙发上卧着一个人,没有脱鞋,没有脱衣,就那 么蜷着。个子太长,脚别扭地弯着,眉心拧成了个结,显然睡得特别不安稳。 她缩回卧室,在主卫里洗漱。 胃似乎坏得很厉害,含了一口水,那种呕吐的感觉又来了。她定定地站了会, 简单梳洗了下,换好衣服悄然出去。 他还在睡着。 清晨的街道太冷清,东方发白绘红,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保安们还在睡着, 她不得不下来敲门。 “童老师,这么早?”保安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讶异地问。 她点下头,什么也没说。别人这只是好奇,不是关心,她分得清。 办公室内,她备有奶粉、麦片,不知怎么,闻着哪一个味道,都觉得难受,她 给自己泡了杯清茶,然后坐下来出讲义。 孟愚回来上课了,教务处把他的课调到早晨,他下午和晚上还得呆在医院里。 这一病,他一反以前的低沉,变得开朗了些,赵清讲什么冷笑话,他会微微地咧咧 嘴。 赵清是重压之下表现最无所谓的那一个,早晨跑步,傍晚拉着几个男生去打球。 郑治看到,急到大跳,这个时候万一有个撞击,伤了腿伤了胳膊,你让他们怎么去 参加高考? 赵清呵呵地笑,说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别杞人忧天。 郑治差点背过气去。 乔可欣是坐出租车来上班的,那辆迷你型的车送去保养了,说时,她波浪型的 卷发一甩,露出半个脸腮,赵清大叫:“乔老师,你乍半个脸大,半个脸小?” “你眼花了吧!”乔可欣捋捋头发,遮住半个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赵清撇嘴,笑得一脸诡异。 童悦没有好奇地抬起头,经历了凌玲* 事情后,她知道这世上只有不肯迎战的 元配,没有打不走的小三,除非那婚姻根基不稳,小三才能有隙可钻,如她与叶少 宁。 杨羊给孟愚买了蒸饺和锅贴,热腾腾的气息飘满一屋。孟愚客气地道谢,“医 生叮嘱我现在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杨羊难受地站在他桌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赵清英雄救美,“我和童老 师都没吃呢!”一把接过来放在童悦桌上。 童悦刚喝了几口茶,一闻见袋中的猪肉味,脸色一白,捂着嘴跑了出去,把几 口茶也吐光了。 挺好,从里到外干干净净。 还好,她对榨菜蛋花汤不感冒,泡了饭,勉强吃了一碗,才撑着把一天的课上 好。 清华和北大向强化班几位在奥林匹克比赛中得奖的学生抛来了橄榄枝,其他几 位都同意直接入学,唯独李想很牛地一口拒绝,他不喜欢那个专业,也不喜欢北京 的气候。他要进上海的同济学建筑。 郑治哭丧着脸,同济是名校,但与北大清华比,总归少了半个级别,他可是在 李想身上下了本钱的。他要童悦去做思想工作,童悦摇头。她非常欣赏李想,牢牢 把握自己的人生方向,而不象其他学生,听凭爸妈安排,对于未来还非常懵懂。 十点回家的,开门时手有点抖,有一个* 想转身走开,可是她又能去哪?回到 童家那个小屋,只怕钱燕大惊小怪,不知该讲出什么话来。去夜色迷人?那女人赚 钱赚得眼红,会觉得她无病呻吟。 叶少宁不在家,好像走得匆忙,沙发上皱皱的,都没掸平。她收拾了下屋子, 洗好澡,没等头发干,就上床睡了。 她没有力气去精心准备一顿养胃又不会发胖的夜宵。 不知睡了多久,觉得非常口渴,起床喝水,沙发上隆起的黑影吓了她一跳,她 轻手轻脚地经过,抑住想喊醒他回房睡的* ,终于还是关上了房门,与客厅隔成两 个世界。 依然是早晨五点起床出门,他仍然在睡,不用问候,不用寒喧,不用对视,任 何交流都没有,当然也就没有争吵。 周五的下午,她开车去农科所看叶一川。他新研究的早酥梨品种结了果,摘了 几颗给童悦尝。梨个头大,皮是青绿色的,水汁多,果肉甜脆。童悦一口一口地咬 着,心想:怎么会是梨呢?梨——离,她环顾着农科所一块块的试验田,以后也许 就没机会来了。 这天,叶少宁准时下班,她回来得也早,进家门时,他在浴间冲澡。不用她的 帮忙,他把自己打理得也不错。 门铃响了,她怔了下,跑去开门,罗佳英站在外面,眼里仿佛没有她这个人, 直直地扫视着四周。 “少宁?少宁?”她换了鞋,往里走去。 叶少宁头发湿湿的披了件浴泡出来了,“妈,你怎么来了?”他抬眼看了下站 在客厅里的童悦。 “我给你特助打电话,他说你回家了,我就过来了。”她抢过他手中的毛巾, 替他擦拭着头发,“瞧你这湿漉漉的,会受凉的。” “妈,我自己来。你吃饭了吗?” “你爸没回家,李婶请假了,我懒得做。你呢?” “我也没吃。”童悦人呢? “那咱们娘俩出去吃?” 叶少宁走进客厅,童悦在阳台上收衣服,没有开灯,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嗯,也好。童悦,你换身衣服。” 沉默几日后,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有那么一丝丝别扭,他感到有些窘。 “我在学校吃过了。”她回应了,却是拒绝。 “吃过就算了,咱们去就好。少宁,你记得与咱家住对面的冯妈妈吗?” “记得。” “昨天她过生日,六十大寿,说是本命年,媳妇给她买了红内衣、红袜子、红 稠袄,看着真喜庆,她得意地一再向街坊们显摆,说人老了,都有坎,也有啥水关, 过生日穿红,必须女儿买,没有女儿,就得媳妇买,就能过关迈坎,去霉气,好着 呢!我挺瞧不* 的,有什么可显摆,谁家没有儿子,是不是?” 叶少宁顿了下,“妈,你生日也快要到了吧?” 罗佳英开心地笑了,“你记得呀,今年巧了,正好是五一。昨天欢欢也给我打 电话了,说要陪我逛街,给我买礼物。哦,她说你很势利,人走茶凉,一换工作就 不再和她联系,电话也换了。我说你不是这种人,你是忙,忙好了就会给她打电话。 她说得可怜巴巴,我心疼呢!” “妈,我换衣服去了。”叶少宁低下眼帘,无力又无语。 趁叶少宁进去换衣服,罗佳英象爱卫会的,里里外外检查了遍,不时伸出小指 头抹下角落,看有无灰尘、蜘蛛网。 童悦的卫生搞得不错,她没挑出什么毛病。打开冰箱里,看到里面冻的速冻食 物,她皱起了眉头,“这是人吃的吗?” 没有人接话,童悦进了卧室。 罗佳英和叶少宁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童悦在书房里打开笔记本写教案, 心情没有任何起伏。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罗佳英这个人,见多不怪。她对车欢欢的疼爱,也不是什么 新鲜事。 淡定就好。 庆幸带的是高三,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学校。叶少宁是新官上任,忙得也没个 人影。唯一的交集就是晚上起床时,她看着沙发上隆起的黑暗。 这一次真是较上劲了,仿佛她不低头,他就不进卧室,也不进客房。 她却象在这个家里失去语言功能了。 周日,收拾屋子,一件件家俱摸过去。虽然屋子里每一件东西都是自己挑的, 但真正属于她的只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皮箱一拎,就抹去她所有的痕迹了。 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几晚之后,他感冒了,咳嗽的声音一声声传进卧房。她睁 开眼睛数着,前一次是十六声,这次是二十声。她捂住耳朵,把所有的声音都拒绝 在外。 连续上了几周的课,五一学校放两天假,学生们开心得在教室里又唱又跳。 童悦收到了一封快寄,苏陌寄来的,青台飞上海的机票,五月一日早晨八点的。 刚把机票放进包中,苏陌的电话说来了,“快寄收到了吗?” “嗯!” 他挂了电话,没有问她去还是不去。 难得迎着落日踏进家门,客厅里放着两个纸袋,正是罗佳英口中讲的红内衣、 红袜、红稠袄,甚至还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一条红丝巾。谁的眼光,真不错,质 地非常精良,不是地摊货,还都是品牌。那条丝巾还是国际名牌,在丝巾的边边绣 着一行英文。 她没有碰纸袋,疲累地坐下来。不知怎么,特别想吃虾饺,想着直流口水,就 是没有力气上街买。 小长假前,街上可不是一般的堵。 休息了会,她进房间找了个挎包,找了两身换洗衣服放进去,查看了下现金和 卡。她给童大兵打电话。 钱燕居然晚上值班,她心中一喜,“爸,我回家吃晚饭,你给我买虾饺。” 拎着包打开门,叶少宁手里拿着掏钥匙。 “你要去哪?”他盯着她手里的包。 “我回家看爸爸。” “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我要……在家里住两天。” 叶少宁怔住,“那你明天回家一趟,妈妈过生日。” “我可能没有办法去,我有别的事。”她抬起眼看他,这么近,却如此陌生。 “童悦,你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家吗?”他的眼中浮出剧烈的痛楚。 如果不想要,许多事就能痛快淋漓了。她想要,非常想,只是事与愿违。 如果不知道一些事,她也会尽职地做个好媳妇,但现在没必要,她是好是坏都 不重要。母子同心,席中有车欢欢,便胜过一切。 “我走了。”她走向电梯口。 “童悦,”叶少宁语气加重,因为感冒,嗓音有点干涩,“你今天走了,我就 当你不要这个家,你不必再回来了。” 电梯上行,门缓缓打开。 她回过身,浅浅一笑,似乎是讥讽,似乎又有点凄婉。 电梯门合上,她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童大兵到一家广州茶楼,给她买了虾饺,她吃了很多,趁童大兵没注意,吐得 一干二净。 童大兵说彦杰很久没回青台,钱燕梦里喊他的名字,也叫他父亲的名字,一声 一声,象在哭。 童大兵有点伤心,“我对她挺不错,事事听她的,家也交给她管,她还是忘不 了她前夫。” 她不知怎么安慰童大兵,其实童大兵心里不也偷偷藏着江冰洁。 睡前,童大兵胀红着脸,怯怯对她说:“她现在身体不太好,很想你,你抽个 时间去看看她。有些事,爸不计较,你也别计较,人没啥江山可打的。” 她睡得很浅,不知做了什么梦,夜里醒了几次。 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对童大兵说要回家。下了楼拦了车去机场,的士驶过小巷, 与一辆黑色奔驰擦身而过,她没有看见。 去青台的航班已开始办理手续,苏陌排在最后,看到她,伸手接过包,“来啦!” 她点点头,“嗯!”从包里找出机票和身份证。 当飞机跃向天空时,她从舷窗里看向地面,大海与青山环抱着青台,美如一幅 画般。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