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家和的难处(2) 春杏非常珍爱蓝家和,她美丽、勤劳又朴实,对大爱也很好,将她视作自己的 亲骨肉。当初塞北镇上的男人们哪个不羡慕蓝家和有福气,娶了个模样好的婆姨, 人又善良贤惠。蓝家和对春杏也是疼爱无比,夫妻俩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在幸福的 滋养下,春杏苗条的身材日益丰满,俊俏的面容愈加滋润,身上处处洋溢着幸福的 喜悦。蓝家和更是骄傲满足之极,快活得走路都哼着曲儿。 后来家里添了二爱和三爱。春杏吃饭穿衣仍是先紧着大爱,给二爱和三爱穿大 爱穿小了的衣服和鞋。二爱三爱总埋怨妈妈偏心,春杏就说姐姐大了,等你长大了, 也给你们穿漂亮衣服。一家人倒也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蓝家和永远忘不了那个阴霾可怕的日子。就在那一天,他永远地失去了他心爱 的婆姨春杏。 蓝家和清楚地记得春杏走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水红色的衬衫。那天蓝家和从基层 回来,刚吃了饭在炕上歇下,春杏就要出门上班了。看着疲惫的春杏,蓝家和心里 直觉愧疚,暗自思忖是该给婆姨重寻个好点的工作了,不能老让她那么给私人家揽 工,一个女人家,整天地和水泥,递砖头,还经常熬夜加班,真是委屈她了。可是 又能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呢?春杏没念过书,不好找啊。再说家里三个孩子,负 担重啊。 夜里下起了雨。整个镇子在沉睡中。蓝家和与三个女儿也都在睡梦中。 “砖场出事啦!快来人哪!!”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从风雨中传了来。 杂沓的脚步,拥挤慌乱的人群,刺目的手电光,救护车尖锐的啸叫声,打破了 塞北静夜的安宁。 人们七手八脚从一孔倒塌的砖窑里抬出了几具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一片凄 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顿时回荡在塞北苍凉的夜空。 蓝家和匆匆由家里赶往砖厂,一路上,一种可怕的预感直攫住他的心。 使劲分开拥挤的人群来到最前面,蓝家和一眼看到自己的婆姨春杏正静静地躺 在满是泥水的地上,那张俊俏的脸已被砸得面目全非。 “可怜啊,第二个婆姨又死了……”围观的人们低声议论着。 “撇下三个猴娃娃可咋办啊……”一片唏嘘的叹息声。 蓝家和木木地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二爱和三爱扑在春杏身上大声哭喊着“妈妈”,大爱在一边立着不断地抹眼泪, 蓝家和的心都碎了…… “哐当”一声门响,蓝家和赶紧抹掉眼泪。 是小爱回来了。蓝家和看了一眼表,已是夜里十二点。看见父亲在家,小爱高 兴地扑了过来。蓝家和板下脸:“你做甚去了,你妈呢?”小爱说:“我妈带着我 去‘火凤凰’跳舞去了。我困得实在不行了,就自己回来了。” 蓝家和火冒三丈,气呼呼地往歌舞厅赶。 舞厅里正热闹着。二楼上,胡二水正和一个从四川来的舞女跳舞。胡二水又喝 多了,醉醺醺地不是踩在舞女脚上就是直往舞女身上倒。那舞女浓妆艳抹,使出浑 身解数勾引、逗弄着胡二水。一曲终了,胡二水摇摇晃晃往外走。出了门,寒风一 吹他脑子清醒了些,顺势摸了摸上衣口袋,却突然发现装在里面的钱不见了。胡二 水惊出一身冷汗。那可是他今天趁大爱下了乡,悄悄地去文化馆求了半天会计,撒 谎说给大爱他爸治病才提前领了出来的大爱的两个月工资啊。胡二水赌博欠了一屁 股债。这两天有个债主逼得很紧,扬言再不还钱就要给他放血。他自己好多年都不 上班了,花钱还得大爱供着,要不就得伸手向他老妈要。这回胡二水打算再用大爱 的工资抵上。 胡二水折回身,又上了二楼找到刚才和他跳舞的舞女。胡二水一把揪住舞女的 衣领说我的钱呢快还给我!舞女翻着白眼说谁拿你的钱了你又没泡我。胡二水说你 还不还?舞女说我没拿。胡二水说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还不还我?舞女说要钱没有要 命一条。胡二水一下子就将舞女拦腰举起,凶着脸往扶栏前走,舞女挣扎着大喊救 命,还没等来人,胡二水就将她扔下了一楼。 蓝家和在昏暗的舞厅里焦急地寻找着张赛赛的身影。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 她。 一个像是从外地来的生意人正搂着张赛赛亲嘴。每亲一口,生意人就往张赛赛 衣领低垂的胸口里塞一张钱,两人亲得不亦乐乎。蓝家和看着,突然倒在地上不省 人事。 张赛赛被扑通的一声响惊吓得扭过头来,看到倒在地上的蓝家和,急忙大声呼 喊“快来人”。而此时人们正围着一声惨叫跌落在地已昏迷不醒的四川舞女。 舞厅里乱成一团,“火凤凰”的老板张大强慌慌张张指挥着服务员,将蓝家和 与四川舞女火速送往医院。 蓝家和倒在地上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医院里,张赛赛扑在蓝家和的身上哭得 呼天抢地,不断地嚷嚷说我对不起你呀家和。 四川舞女的腰脊椎被摔骨折,在医院治疗。胡二水被公安局给拘留了,不知作 何处理。 大爱姐妹面对着蓝家和枯瘦的遗体泣不成声。小爱立在一边,不哭也不言声。 三爱心如刀绞,她没想到暑假一别竟是见父亲的最后一面。她忘不了父亲将她送上 火车,一再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娃呀,记着,你一定要争气,站在人前头,活出 个人样子来。” 三爱哭倒在父亲身上:“爸,我当班长了,我进步了,我入党了,我站在人前 头了,你倒是睁开眼看看我呀!” 蓝家和要被埋葬到疙瘩山上。本来大爱主张将父亲埋在杏子村春杏的墓旁,却 又担心张赛赛瞎折腾,于是就单独找了块地方。 张赛赛惶惶地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她偷眼回头,看到四姐妹愤怒的眼神, 要把她活剥了似的,吓得赶紧扭过头去。 二爱盯着前面的张赛赛,满腔的仇恨。往事又在她的眼前浮了上来。 二爱八岁的时候,蓝家和从基层捎来话说后母一人忙不过来,叫大爱姐妹礼拜 天去东头后母家帮忙照顾出生三个多月的小爱。 想起后母的蛮横和脸色,姐妹三人都不愿去,却又怕惹父亲生气。大爱考虑自 己得在家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去山上背柴火。就支了二爱去帮忙。懂事的二爱答 应了。临出门时三爱缠着要跟了去,二爱就带上了她。 生育后的张赛赛胖了不少,却更添了些丰韵,柳眉凤眼,皮肤白皙,真像戏里 的那个王熙凤。开门的她一看来的是二爱三爱,就眉毛倒竖耷拉下了脸。 “大爱呢咋不来?叫你们两个小×娃子来有甚用?!” “大姐在家洗衣服收拾家呢。”二爱怯生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