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的眼睛(3) 取掉纱布的那天,她羞于让他看到手术后的眼睛,他鼓励她说,勇敢一点!你 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 眼睛好点了,他带她去外面散步,她害怕给他丢人,要带上墨镜,他却不让她 戴,说夏日里眼睛捂着不透气会发炎的,硬让她摘下。他说,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一 道宜人的风景。她听得心里暖融融的,她喜欢听他文绉绉的胡扯。 他对她诉说他的思念,他的痛苦,他的无奈,她对他诉说她的委屈,她的辛酸, 她的伤心,他满眼的怜爱和疼痛。两人一起回忆起儿时的情形,乐得前仰后合。说 着说着,她就不由又心酸、难过起来。他温柔地拥着她,怜爱的目光一点一寸地直 看进她的心里,看得她无处躲藏,只好将滚烫的脸紧紧埋在了他温暖宽厚的怀里。 大爱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幸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个十足的女人,也 喜欢被人疼被人照顾,也会害羞撒娇。面对他,她觉得她以前受的那么多罪在这些 幸福面前已算不上什么。如果说经过这么多痛苦就是为了换取现在的幸福的话,那 她也愿意、也值得。 小爱的眼泪涌了上来,在眼里转了几个圈,又强忍了下去。 刚才同学冯玉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神秘而小心翼翼地问她:“小爱,听说你怀孕 了,是真的吗?” “怀孕?什么是怀孕?”小爱还没听说过这词。 “就是怀娃娃呀!昨天体检你和马大玲没来,全班人都说你俩怀上娃娃了!” “放他妈的狗屁!谁造的谣?我把他的嘴从脸上撕到屁股蛋上去!”小爱气得 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昨天中午,小爱背着书包正要去学校,碰到同桌马大玲,她兴冲冲地叫住她: “小爱,有地方放武打片你去不去看?” “真的?”小爱停住了脚步。 “谁骗你是小狗!是《 雪山飞狐 》呢!” 小爱一下来了兴致,她很喜欢看武打之类的片子,尤其羡慕片子里的那些女中 豪杰,个个身手不凡。 “可是,下午有体检呀!”小爱犹豫着。 “嗨,又不是上课,耽误就耽误了呗!”马大玲拽了她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于是小爱和马大玲、二毛、小三他们一起吃了饭,又在二毛家里一边玩扑克牌一边 看《 雪山飞狐 》,熬了整整一个通宵。反正她回去也是一个人,她妈在外打牌 总是彻夜不归。今天早上她是直接从二毛家来的学校。 小爱原想自己顶多挨两句老师的批评罢了,绝没想到这次的逃学竟成了她“怀 孕”的“有力证据”。 教英语的女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地讲着,小爱不知不觉竟打起瞌睡,伏在桌上睡 着了。 一个武艺超群的女侠,披着漂亮的红斗篷,独自立在骄阳如雪的沙漠上,舞着 明晃晃的剑正刺向几个长舌头的妖魔。那几个妖魔却怎么刺都不倒,一会儿,由几 个变成了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多到数也数不清,他们吐着长长的舌头围着她 不住地旋转,转得女侠头晕眼花。他们的嘴里还不停地狂叫着:蓝娇爱!你怀孕了! 你怀孕了!你下流!你下流!下流!!!! “蓝娇爱!站起来!” 小爱慌忙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上课不好好听课,睡得什么觉?!这个怎么念?”英语老师用教棍指着黑板 上的一行字: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小爱老老实实地回答。 “英语!我问你用英语怎么念?”老师不耐烦地用教棍敲着黑板。 小爱赶紧打开英语课本,她迅速找到自己用汉字所翻译过来的记录。她按着提 示一字一顿地念到: “往死踹你呀!”轰地一声,全班同学大笑起来。马大玲笑得一声屁都吱呀了 出来。 英语老师将黑板擦朝小爱使劲扔了过来:“羞你先人哩,你赶紧回家吧!” 小爱疑惑不解地盯着她:“咋的?不对吗?” 这时下课铃响了,英语老师夹着教案气冲冲地出了教室的门。 课间,同学们扎成堆纷纷窃窃私语,一边将疑惑、嘲笑的目光不断地投向独自 坐在座位上发愣的小爱。 放学时班主任老师来找小爱谈话,说校长已经点了她和马大玲的名,要密切观 察她俩的言行举止。 回家的路上,又有男生不断地向小爱扔石头子儿,还骂出各种难听的话,女生 则走过她的身前猛地啐上一口,然后鄙夷地哈哈笑着跑掉。 小爱觉得天昏地暗,喘不上气来。 她万分的委屈:就不过一次没来参加体检么,周围咋就变成了这样? 小爱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和无助,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一点点撕裂开来,她甚 至还看到了流淌的鲜血。她两条腿不听使唤,恍恍惚惚地往回走。 母亲又没在家。如今的她变得异常肥胖,整日泡在麻将场上,对小爱不管不顾。 小爱揭起锅盖看了一下,什么饭也没有。 她委屈地坐在窗前做起了作业,又困又饿的她不一会儿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忽然小爱的头发被人狠狠地揪住了。小爱惊恐地睁开眼睛,母亲正狠狠地瞪着 她。 母亲一把将她揪了起来,使劲地掴了她两耳光,掴得她眼前直冒金星。母亲又 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拖着转着圈,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叫骂着:“婊子,你这个婊子!” 小爱挣扎着还嘴:“我咋啦我咋啦你又骂我又打我的?!” “叫你还犟!叫你不承认!刚才我碰到你们教导主任了,老娘什么都知道了! 你还犟不犟了?!啊?!打不死你个臭婊子!”母亲边打边高声叫骂着。 小爱感到天旋地转,她委屈、愤慨地说不上话来,她浑身颤抖、冰凉,但是这 次她没有哭喊没有求饶,也没有解释,她干脆停止了挣扎躲避,只是侧着身子,斜 着眼冷冷地不屑地瞪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