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的眼睛(4) 母亲没有得到预期的哭泣和妥协,竟然悻悻地罢了手。 从这天起,小爱终于从苦海里挣扎了出来,母亲再也没有打过她。也许母亲已 经意识到,打对于小爱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 但母亲找到了另外的出气方式,她骂小爱,用各种最下流恶毒的语言高声地骂, 惹得周围人全来侧听观看,纷纷议论,说看来小爱真是怀了孕了,所以才被母亲如 此谩骂。不然为何一个母亲要用如此难听恶毒的词句来辱骂自己的女儿呢? 最后这句话道出了小爱的心声。这几年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小爱不知道母亲从哪里找到那么丰富的词汇来骂她。她从来都是一声不吭。她 只是一直在想,自己真有那么坏吗? 大约在十岁的时候母亲就开始骂她是“婊子”了。那时小爱不懂什么是“婊子”, 还趁母亲偶然赢了钱高兴的时候问她:“妈,什么是婊子?”母亲说:“婊子就是 世界上最坏最不要脸的女人。”当时小爱就想,难道自己是世界上最坏最不要脸的 女人吗? 小爱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如此对待她,如此折磨她。她从母亲那里从 来得不到一点关心与爱护,反而尽是肆虐与残暴。难道母亲在觉得自己很解气的时 候,就没有想想,女儿的心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出院的那天,二爱来接大爱。 余智斌不断地向大爱重申着爱护眼睛的重要性,再三叮嘱大爱要好好休息,保 养好眼睛。 大爱说:“智斌,你以后别再给我寄钱了。三爱马上就毕业了,以后也挣上工 资自立了。” 余智斌愣了愣张嘴想否认,但看到大爱嗔怪的眼神,就不好意思地住了口。 “你还要我欠你多少?我能还得起吗?”望着余智斌布满血丝的眼睛,大爱心 疼地说。 “可是我欠了你一生。这是用什么都还不上的呀!”余智斌痛心地说。 “只要你过得好,事业发展得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这两个礼拜时间,你 全花在我身上了,真不该这么耽误你。”大爱有些忧虑地说。 “呵呵,有你这好搭档在,我的工作还能搞不好吗?”余智斌意味深长地说。 两人在医院门口依依惜别。余智斌望着大爱,满眼的不舍。大爱佯作没看见扭 过头去,泪水却迅速涌了出来。他毕竟不是属于她的啊,他还是要回到他的家去。 他还是她的领导,他必须注意影响。虽然回去后他们还是能经常看得到对方,但毕 竟不能像这两个星期里这样畅所欲言、亲密相处。多么珍贵的两个星期啊! 二爱远远地看在眼里,酸在心里。这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命运却硬是活活将他 们拆了开来。 通往塞北的公路两边,一排排挺拔、笔直的白杨树,不断地在大爱的眼前飞快 闪过。凹凸不平的泥土路已被全部铺平,刷上了柏油,变得平坦。隐隐闪现的塞北 俨然已初具规模,向着城市化发展,盖起了高楼,车水马龙。 大爱欣喜地望着这一切,暗自感叹:塞北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啊!或许是自己 从前就无心注意到? 老远大爱就看到王警超领着刚儿在家门口候着。 “妈——”刚儿欢喜地扑到了大爱的怀抱。 “妈,我想死你了……”刚儿呜咽着说。 娘俩抱着哭成一团。 二爱将大姐和刚儿一一安顿好后,方才歇息下来。 刚儿已经酣睡了。 二爱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姐妹俩沉默了一会儿,大爱说:“二爱,姐眼睛不好,文化也不高,你就替我 写控告书和离婚起诉书吧。” 二爱跳起来激动地抱住大爱:“姐,你真是好样的!” 大爱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 大爱的眼睛恢复得很快。这天中午,大爱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子,胡二水他妈来 了。她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大爱的脚下,乞求大爱撤诉,看在刚儿的面子上放胡 二水一马。 大爱掉身就往屋里走。她又跟了进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放声大哭。 大爱心想,你这会儿就认刚儿了,平时你咋就从来不管他不把他当孙子看呢?! 胡二水一赌输了就酗酒,回家找大爱的茬打骂大爱。大爱去给她说,让她管管胡二 水,可她不但不管反而怪罪大爱,说都是大爱干那工作丢人现眼,在全县名声坏透 了。还说他儿子是窝囊废,换了她不把大爱腿打断才怪呢!由于她的挑唆,大爱不 知挨了胡二水多少打。每次大爱下乡前托她照管孩子,她从来不管。包括这次大爱 住院,她依旧未管刚儿。 想到这些,大爱的心又硬了起来。偏过脸,冷冷地对她说:那是不可能的。 胡二水他妈哭了好一会儿看还不见效,就眼泪一收走了。 下午刚儿从学校放学回来,一进门也大哭了起来,头上还有几个红肿的包。 大爱问他怎么啦?刚儿抽抽噎噎地说:“妈,人家同学都说我爸是犯人,被公 安局关着。不和我来往,骂我也是犯人,还打我,呜呜……” 大爱听得心疼极了。 “我奶奶来学校找我,说是你把爸爸告到了法庭上,要把他送到监狱,还要和 爸爸离婚。呜呜……我不要你们离婚,我也不要爸爸坐监狱,没有爸爸了人家更要 欺负我。你让爸爸回来,我让他改正,让他以后再也不要打你了,好不?” 大爱伤心极了。许久,她说:“刚儿,妈重给你寻个对你好的爸爸,好不好?” “不,那不是亲爸爸。奶奶说后爸爸会打我骂我,不给我吃饭。呜呜……我不 要,我就要亲爸爸……” 大爱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