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爱的婚礼(6) 夜已经很深了,三爱仍坐在灯下复习,她打算报考学院的声乐研究生。 忽然,隔壁传来了一阵女人呜呜的哭声。三爱警觉地竖起耳朵。那是个成熟女 人。伴随着女人的哭声,还有着一种有节奏的踢踢通通的声音。女人的哭声并不多 么凄惨,倒像一种愉悦的歌声。 三爱傻傻地立了许久,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女人是在做爱。 三爱想起,自己在王涧的身下也曾发出过那样的哭声。她知道,那是在极度愉 悦忘情之下才能发出的声音。每当那个时候,三爱就迷醉着眼,紧紧环住王涧健壮 的背,一边哭一边殷切地呼唤着王涧的名字,而王涧更是双目烁烁生辉,激情而有 条不紊地将她在爱浪中不断托送。持续的哭声之后,三爱就变成了呻吟,一种似歌 似吟的呻吟。三爱不愧是唱歌出身的,嗓音甜美,这种呻吟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更 是动听,王涧将之称为最原始最完美的歌唱。这时三爱总要气喘地呼唤,涧,我不 行了,我飞得太高了!怎么办?!王涧则更紧地贴住她丰满滑润的身子,对着她的 耳际喷着炽热的呼吸,深情地说:飞吧宝贝,我爱你!展开你的翅膀,飞得越高越 好! 三爱极度迷恋与王涧的“飞行”。每次他都带着她飞得极远,极高。他和她在 爱的云海里惬意地穿行,与风儿追逐逗趣,或者共同抓一只调皮活泼的小鸟儿。他 们“飞行”所使用的飞机与众不同,他们的飞机能在火山中与火焰一起舞蹈、沸腾, 能在空中随时加油,还能连续鸣响礼炮,最后是强烈的粉身碎骨般的爆炸。爆炸之 后,他们的飞机拖着碎片却还能继续飞行,安全地着陆、滑行,回到自己的泊位上, 到下一次飞行时,又完好如初。 每次“飞行”之后,三爱与王涧都酣畅淋漓,如沐春雨。三爱问王涧,为什么 我们这么好?这么快乐?王涧不断地吻着她说:那是因为我们相爱!因为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三爱又问,我们会一直这么好吗?会的,王涧坚定地说,因为我们的爱 就像我们的飞机一样,能在空中加油。三爱幸福得要命,浑身酥瘫的她此时总要想 到一本书上所描述的杨玉环从温泉中迈出时的无力和慵懒,她想,那一定是和唐玄 宗在水里经历了航行。 女人的哭声终于止住了。三爱深情地看着桌上压着的王涧的照片,思念的潮水 盘桓奔涌。她想起王涧曾经画过的一幅画,一幅美得让她心悸的画: 辽阔的内蒙古大草原,草地上辘辘地现出一驾牛车,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 身着红袄。轻风撩动着女人头上的丝巾,只见驾车的男人俯下身子,给她轻轻拉了 拉衣襟,女人恬静知足,撒娇地扭了扭身子…… 一幅多么静美又动人心弦的图画啊,在三爱的脑海里至今清晰如初,令三爱怦 然心动,充满了一种温热的感动,而这种感动又化作一种感悟:人世间最幸福的, 不正是这个坐在牛车上穿红袄的女人吗? 思想的单纯与线条的简洁一样,会让人一目了然地知足。因而,显得格外幸福, 格外美丽,格外生动。 三爱打开信纸,给王涧写信,她告诉王涧,她要他快点回来,她也想要画中那 样一个男人,有风吹来时,懂得为她拉拉衣襟,让她坐在他的牛车上,过完一生时 光。 犹豫了一会儿,三爱又在上面补上了这样几行字:涧,我想你,想得要命。我 也想像隔壁的女人发出那样的哭声,和你一起飞。我会为你坚守的,等着你回来。 亲爱的,你快回来吧。回来了我们就结婚。 “一二三,一二三,对了,踩着节拍,不要紧张,慢慢来。”坪化乡的文化站 里,大爱利用周末正给一帮基层干部教跳舞。她累得大汗淋漓,脸红扑扑的。 一个胖胖的女干部老学不会,大爱一遍遍手把手地教着她。女干部有些笨,又 有些紧张,总是走错步子踩到大爱脚上,弄得大爱的一双皮鞋满是鞋印。女干部觉 得不好意思,对大爱说:“要不算了吧,我看我是学不会了。”大爱笑笑:“没事, 你肯定行,你看他们,开始不是也不行,现在跳得多好。” 录音机里放的是《 深深的海洋 》,美妙的音乐声中,干部们一对对地翩翩 起舞着。还有几个人立在墙边看着,没有勇气参与进来。大爱边教边爽朗地招呼他 们,“进来呀进来呀,大胆一点,跳跳就好了。”渐渐地,又有些人在大爱的不断 鼓励下参与了进来。活动室里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忽然,跳舞的人都停了下来。大爱有些奇怪,扭身一看,竟是余智斌来到了文 化站。大爱没料到会在这遇见他,心底不由一阵慌乱,羞赧地笑了笑。 余智斌笑呵呵地说:“哈哈,你们这挺热闹的嘛。文化娱乐搞得不错。来,继 续跳。我还想跳呢。”大伙笑着,又开始跳了起来。 乐声中,大爱瞅了没人的角落,刚想坐下,余智斌大踏步跨了过来。 “蓝老师,可以请你跳一曲吗?”余智斌微笑着向大爱伸出手,眼里跳跃着两 簇炽热的火苗。 “我……”大爱脸红了,不自觉地飞快扫了周围一眼。 余智斌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他的舞步从容潇洒,手掌温热有力。大 爱不由得有些晕晕乎乎。身为教练的她竟然开始不住地踩余智斌的脚。 余智斌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浓眉下一双睿智的眼睛调皮地盯住她。 大爱不敢看他,惟恐自己慌乱无助的眼神泄露了内心的秘密。她的鼻尖上冒出 了汗,脸更红了,鲜艳如盛开的山丹丹。 一个快速的转步,大爱险些栽到余智斌的怀里。他赶紧扶住她,将她的腰肢搂 得更紧了些。 大爱的身子绵软无力,任由余智斌带着她移动。她的脚像踩在一朵又一朵的棉 花堆上,又像是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旋转、穿行。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啦,竟然 变得如此没有出息。 眩晕中她听到余智斌在她耳边轻轻说:“别慌!就像我们当年打腰鼓一样!” 随之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手里的热量一阵阵地传递给她,令她感到无比的温暖。 大爱逐渐踏实了下来,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她微微闭上眼睛,她的 脑海里又闪现出那在梦中无数次重演的一幕:震耳的锣鼓声中她和他领头站在第一 排,欢快地打着腰鼓,她和他满眼的自豪,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踢腿都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