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就在回连江的路上,慧慧的肚子突然疼起来,一开始她还强忍着,可到后来, 越来越疼,她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哼哼起来。 “慧慧,你怎么啦?”周文轩关切地问道。 “我肚子疼。”慧慧苦着脸说道。 周文轩忙把她扶住:“你吃什么东西啦?” 慧慧没有回答,看来她疼得不轻,不一会额头上便汗水浸浸的。 周文轩焦急地看看车外,这怎么办,这荒郊野外,连药都没有呀。 高诚忙叫司机加快了车速,小轿车开始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停车,快停车。”慧慧突然叫着。 小吴猛一踩刹车,小车尖叫着往前蹭了一节。 车门刚打开,慧慧就忍不住“哇哇”吐起来,不一会儿,便把中午吃的东西全 吐光了。 周文轩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地给她捶着背。 不一会儿,慧慧又吐起来,等她回转身来时,周文轩吃惊地发现慧慧脸色苍白 的像一张纸了,眼圈也发黑了。看来慧慧病的不轻,可这里离市里还有一个多小时 的路程呢。 他只能把慧慧搂在怀里,安慰着鼓励着:“慧慧,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回去了。” 慧慧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折腾了半天,肚子越来越疼,胃里又翻腾得难受,她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一会儿,她昏昏睡着了。 周文轩看着她稍稍心安了一下。 “疼死了,肚子疼死了。” 不多时,慧慧突然扭动着身子哭喊起来,一时把车里人都吓住了。 周文轩抱紧她轻声安慰着:“慧慧,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要倒了。” 慧慧继续哭喊着,小轿车风驰电掣般地在公路上急驰着。 经过一阵折腾后,慧慧又一次昏睡过去了,周文轩吁了口气,他焦急万分地看 着车窗外,怎么还没到,看着慧慧难受的样子,他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 飞回去。 就在接近市区时,一直昏睡着的慧慧突然醒来了,她轻轻地叫着:“哥哥。” 周文轩忙低下头,安慰着:“慧慧,再坚持一下,再过十几分钟,我们就要到 医院了。” “哥哥,我要死了。”慧慧无力地说着。 周文轩心里一紧,忙责备道:“别说傻话,你不会的,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啊。” 慧慧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周文轩,双眼痴痴地盯着他,她想说“哥哥,其实能 死在你怀里,我也是高兴的。”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没过几分钟,剧烈的疼痛又一次来临了,慧慧再次扭动着身体,哭喊着,周文 轩真不知怎样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只有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好给她点温暖给她点 力量。 小车终于冲进了医院。 当医生把慧慧从他怀里接过去时,他这才觉得浑身酸痛,特别是两只胳膊麻木 得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他一下子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来不及擦汗,提着心,眼巴 巴地盯着急诊室的大门。 “文轩。”欧阳康来了。 周文轩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促地说:“妈妈,慧慧病了,她就在里 面。” 欧阳康忙安慰着他:“周文轩,你不要着急,你坐下来休息休息。” 周文轩颓然坐下,用手撑着头,不无懊悔地说道:“妈妈,都怪我,我没有照 顾好她。” 这时肖文楚和刘思佳也来了。 “妈妈,慧慧,怎么样了。”肖文楚担心地问。 还没等欧阳康回答,刘思佳突然冲周文轩吼道:“周文轩,你是怎么搞的,你 是怎么照顾慧慧的,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他的吼叫声,使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周文轩更是愣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肖文楚呆住了,她责怪地盯着刘思佳。 欧阳康看了他一眼,在长椅上坐下来,严厉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 呼小叫地指责别人,你给我马上离开这里。” 刘思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连连道歉:“欧阳老师,我也是担心慧慧,我 ……” 一开始,他以为欧阳康看见慧慧病了,一定会责怪周文轩的,于是他抢先喝斥 了他一句,希望能搏得欧阳康的好感,没想到,这一次他又错了。 “你走吧,我的女儿不用你来担心,你马上离开这里。”欧阳康冷冷地说道。 经过一阵难堪的沉默,刘思佳只能神情沮丧地起身离去了,他的心情沮丧到了 极点。对欧阳康和周文轩更是充满了怨恨。 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周文轩、欧阳康、肖文楚忙围上前。 医生冲他们简短地说了句:“周市长、欧阳教授,文慧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 上做手术。” 欧阳康忙说:“好,我签字。” 手术室门上的灯亮了,手术开始了。 高诚来了,他俯在周文轩的耳边说:“周市长,时间到了。” 周文轩轻声说:“你让他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 高诚答应了一声,打电话去了。 欧阳康安慰着周文轩:“文轩,你不要担心,阑尾割除是个小手术,不会有危 险的,你忙去吧。” “不,我要等慧慧出来,这样我才能放心。”周文轩担心地说着。 欧阳康注意地看看周文轩,不由问道:“文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的气色 不太好,来医院检查一下吧,不能再拖了。” “妈妈,我保证,今天晚上的会一开完,我就来医院,这一次我说到做到。” 欧阳康充满忧虑地想,从上一次检查结果看,周文轩的情况已不好了,更为严 重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对S M 有了抗药性,S M 的效果的已经不是太好了。如果想 继续治疗的话,确切地说,如果想继续维持生命的话,只有用S M 的第二代产品了, 可第二代产品还没有经过临床实践,给他用合适吗?可不用又怎么办呢? 手术室门上的灯灭了,手术结束了。 主刀大夫出来神态轻松地告诉他们,慧慧的手术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 况。 慧慧被推出来了,周文轩伏在床轻声唤道:“慧慧!” 慧慧睁开了双眼,眼睛里渐渐涌上泪:“姐夫。” “慧慧。”欧阳康也轻声叫着。 “妈妈。”慧慧叫了声,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慧慧。”肖文楚也轻声唤道,她的眼睛也湿了。 “慧慧,你不会有事的,刚才医生告诉我,手术很顺利,几天后,你就会好了。” 欧阳康温和地安慰着,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示意护士把她推回病房。 进到病房,慧慧对欧阳康说道:“妈妈,我想给姐夫说句话。” “文轩要去开会,明天他会看你的。” “就一句话,我不会耽误他很长时间的。” 欧阳康见状,便招呼上肖文楚、护士们出去了。 周文轩冲她笑了笑,他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慧慧,知道吗?你刚才吓 坏我了。” 慧慧说:“我知道。” 周文轩温和地问:“慧慧,说吧。” 慧慧看着他,渐渐的,她的眼睛涌上泪:“你知道吗?刚才医生说要给我做手 术,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文轩心里立刻一热,眼睛不由湿了,他轻轻握住慧慧的手:“傻丫头,又说 傻话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姐夫,我想。” “慧慧,说吧。”周文轩鼓励着她。 “你能亲我一下吗?” 周文轩觉得更强的一股热浪涌上心头,撞击着他的灵魂,他知道,面对慧慧的 火热的感情,他再也无法躲避了,他含着泪点点头,伏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 了一下。 然后站起来说道:“好了,听话,好好休息,明天我来看你。” 尽管就这一吻,慧慧也是非常知足了,她听话地点点头。 周文轩出了门,冲门外的欧阳康说道:“妈,我走了。” “好,你自己当心一点。” 周文轩应了声,冲高诚说道:“高诚,我们走。” 就在电梯口,他突然觉得头晕了一下,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高诚扶住他,惊叫道:“周市长,你怎么啦?” 周文轩忙示意他小点声,同时小心地朝病房看了看,这才放心地说道:“没什 么,刚才脚底下滑了一下,我们赶紧走吧。” “你还没吃饭呢!”高诚又说。 周文轩一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确实,从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我一会买点包子,咱们在车上吃吧。” 周文轩点了点头。 周文轩走后,由于麻醉剂的作用,慧慧一直处于昏睡中,等她醒来时,已是三 小时以后了。她睁开眼,看见妈妈和姐姐都守在她身边。 “慧慧,你的情况一切正常,好好休息,啊。”欧阳康对慧慧说:“一会儿, 麻药就散了,你会觉的有点疼,你忍一忍啊。” 慧慧听话的点点头。 欧阳康又冲值班护士交代了一下,准备和肖文楚离开了,她们还要到病房查看 一下上午刚做手术的两个患者。 慧慧突然想起昨天陈大夫的交代来,忙叫了声:“妈妈,你等一下,我还有事。” 欧阳康站住了,她看着慧慧问:“慧慧,什么事?” 肖文楚也关切地看着她。 “昨天我们在望山镇碰到一个叫陈春华的医生,她说姐夫好像有什么大病,她 一再嘱咐我,劝他到医院做检查。” 听她这么一说,欧阳康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声问道:“她还说什么?” 听了慧慧的话,肖文楚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她担心地看看妈妈,又看看慧慧。 “她还说,姐夫的身体不适合给别人输血。” “是的,她说的很对,周文轩的身体根本就不能输血,过量的失血对他来说是 致命的。” 慧慧惊呆了,来不及多想别的,慌忙说道:“可他已经给受伤的张老师输血了 呀。” 她的话语中已带上了哭音。 欧阳康大吃一惊,忙问道:“慧慧,你说什么?他给别人输过血?” 慧慧点了点头,简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诉说了一下。 肖文楚更是惊恐万分地盯着她们,她心里一下子涌上种不祥的预感,周文轩难 到有什么大病? 欧阳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马上通知他,他必须立即 住院。” 她看看惊恐看着她的两个女儿, “如若不然的话,他会倒在办公桌上的。” “啊?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慧慧立刻惊叫着,眼泪下来了。 欧阳康顾不上理会她,她在担心周文轩能不能挺过今天晚上。 就在这时,护士推门进来了:“欧阳教授,周市长的车到了。” 欧阳康忙冲肖文楚吩咐道:“肖文楚,你马上通知血液科做好抢救准备。” 肖文楚这才猛醒似的飞快地跑去通知值班医生去了。 “妈妈!”慧慧哭喊着,她作梦也没有想到周文轩的会有这么危险的病,要早 知道的话,那天她是绝对不会让他输血的。 欧阳康理了理慧慧的头发安慰着:“慧慧,你刚做完手术,别哭了。你如果想 见他,就好好休息,等病全好了,再去照顾他好吗?” 慧慧点点头泪如雨下,她哽咽着:“妈妈,你可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呀!” 欧阳康点点头,没有时间了,她急速出了病房,直奔楼下。 在高诚的摇晃呼唤下,周文轩醒过来了,车上短短的几十分钟,他却像过了一 生。他看了看窗外,知道已到了医院。 刚才会议结束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地散了,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猛然间,他 感觉到晕旋如同云雾一样向他袭来,身子一软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上身趴在桌上, 越来越强烈的晕旋让他有一种乘坐飞机的感觉。 这时,高诚来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周市长,送您回家吧?” 他看见周文轩依旧伏在桌上没有应声,不由惊呼道:“周市长,你怎么啦?” “高诚,送我去医院吧。”周文轩硬撑着用手臂撑起头,吃力地说道,严重旋 晕让他不能动头。 高诚一下子想起了刚才在医院周文轩差点晕倒的那一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了,他立刻打电话告诉小吴,让他把车准备好,去医院。 车上,高诚抱着周文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路上,他再三叮嘱小吴把车开 得稳一点,周文轩用手臂撑着越来越晕的头颅,一时间,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 佛不是在车上,而是到了天空中,朵朵白云从他身边飘过。突然,他看见父母亲了, 他们向他伸出手臂,亲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周文轩强烈控制着,不让意识离他而去。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牵着慧慧的手,给她讲安徒生童话故事,如今她已 经长大了,难道自己的生命却要走到终点了吗?对于生死,他早就看透了,但此时 的他,多么眷恋着生呀,因为他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爱情,真正属于他的爱 情。“慧慧”,他在心里呼唤着。 在高诚的呼唤下,他清醒了过来,看见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医院门诊大楼的台 阶前了,原来医院已经到了。在高诚和小吴搀扶下,他下了车。他看看他们,又看 看面前的台阶,轻轻推开他们的手,他要自己走上去。突然,就在这一刻,他觉得 天塌地陷了,身子一沉,不由倒了下去,就在倒地的一瞬间,他听见高诚和小吴惊 慌失措的叫喊声,看见从楼内匆匆跑出来的医生、护士,还有她亲爱的妈妈欧阳康, 她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周文轩猝然倒地,一切意识随之消失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