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风云 六号早晨七点一刻,列车准时的停靠在H 城的三站台。出了火车站,上了一辆 TAXI,直奔单位。办公楼里静悄悄的,来到二楼陈处的办公室,里面亮着灯。陈处 五十刚出头,宽大的办公桌上面放着的烟灰缸里,装着满满一下的烟蒂。看着陈处 布满血丝的双眼,我猜想这又是一宿在单位没有回家。陈处看我走进办公室里,示 意我坐下来。 “小林啊,北京方面人事改选了。单位里的这届领导班子也要调整人选,看来 我也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了。你手里的事情抓紧处理一下,该需要处理掉的就不要 留有尾巴。估计北京方面的检查组和纪检的人马上就派下来,到时候该说什么不该 说什么,你心里要清楚明白。我这里没什么事情可以交代的,其他的人我都通知完 了。一会儿他们都赶过来。”这时,我递给陈处一支555 香烟,点着香烟后陈处深 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的烟色很浓。我走到办公室的窗前,打开通气的气窗。陈处又 继续道“小林啊!陈叔也帮不上你什么,以后在有什么事情多想一想,年纪轻轻地 千万别走错路。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回自己的办公室吧,我想单独静一下。” 陈处的颓废消极,是我始料未及的。一个引我走上仕途的人,一个中文系的高才生, 面对这样的一场飘摇风雨,却轰然的倒地不起。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陆续的其他人都来到了。大家各自的忙碌着手里的工作, 彼此的眼神里都在隐藏着或者躲避着什么。没有人说话,只听到碎纸机发出的嘶嘶 声。该损毁的损毁,该需要移交的准备移交,文件需要核对登记的逐一核对。我相 信在每一个人心中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了。身边同事谁留谁走,只是一个未 知。 晚饭的时间,我回到了家。面对黑黑的房间,空荡荡的没有声响。我感觉好累, 匆匆的洗了洗脸就一头扎到卧室里沉睡。半夜的时候,听到防盗门响,父亲和母亲 回家了。我懒得爬起来打声招呼,就又翻了个身,呼呼的睡去。 早晨的阳光很足,我睡醒了走出卧室。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早点,家里只有母 亲一个人在。“吃完你早点上班,天天的七点钟起来。谁家的姑娘会嫁你,看看你 这个懒样儿。以后早点起来,多下去跑跑步,我看你最近又胖了不少。”母亲一边 在厨房里忙碌,一边还不忘“教育”我。“妈,我接受群众们对我的意见及建议。 您老就饶了我吧,我去洗脸刷牙。”我只好以躲进洗手间里选择逃避训教。胡乱的 吃了几口就离开家里,匆忙的赶往单位。 今天是五一长假后的第一天上班,办公大楼里各层房间都很安静。人事变动的 消息很快就成了同事们嘴里频频出现的词语,消息传播的速度与途径令我很是吃惊。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在揣摩着本届在位的几个领导中,谁会离开谁会待命留下。连 午饭后特有的篮球活动,都因为没有人参加而取消。这几天的时间,大家都等待着 上面的联合检查组下来。 最近几日,父亲似乎也是很忙碌。早上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上班了,下班的时 候我回家了他还没有回家。即使回家后也是关上房门,和母亲在里面小声的谈论着 什么。要不就是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很是激动。偶尔我们父子俩在客厅里碰面,始 终他的脸色都是铁青的。几日的时间里,我也多少在有点迷茫与惶恐中度过。心里 始终在想着,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也一定会走。 终于,等来了该来的。在等到联合检查组后,我学会了一个词“双规”,规定 时间规定地点交待问题。在宾馆封闭的三天里,约谈了几次以后,该说的话一定说 清楚,该谈的责任也一并讲明白。终于,我离开了这家宾馆。出来的时候,突然发 现太阳很是明媚,不过却很刺眼。工作还要照常的进行,只是更多时间就是闲待着, 等待最后一个确定的说法。 在我上班的一周后,陈处没有出现在办公室里。新的调令却下到了处机关,我 由行政类管理副科长变更为工勤类管理副职。一个小时后,在收拾完自己的随身物 品时,新的调令又下来。一纸的宣告中,我被直接下放到基层“挂职锻炼”。听完 宣告后,我苦笑的摇摇头。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不在重要,不管做什么工作至少我 还保留着公职。有希望就一定会有机会,东山在起只是时间的问题。心中不明的是, 为什么这次陈处会被开除公职和党籍? 晚上的路灯很亮,走在下面看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回家的路很漫长,可是感觉 却走的很快。进了家门,父亲已经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很久。“先吃饭,吃完 我们父子里谈一谈。”父亲端着茶杯看着我。“不用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多 大的事情啊?我还承受的起。”我一屁股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儿子,我老了。你 都这么大了,说什么做什么不用我在教你。这次下到基层后,好好的努力工作。不 管安排你在什么岗位上,都应该学会用心去做。”父亲这一次说话的态度,很是让 我意外。“爸,我知道我走错了。检查组也找我谈过话,我该说清楚的事情也都说 明白啦。”我向父亲抱怨着。“唉,过几天去看守所看看你陈叔吧。儿子,你现在 还能坐在家里和我说话,谢谢你陈叔吧。”父亲叹了一口气就没在说什么,起身进 了卧室。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我才清楚当年父亲为了保全我的前途,费了很多的周折与 努力。当时年少轻狂的我,又如何能读懂这官场上厚厚的人生哲学哪!年少轻狂的 背后,意味着付出的代价却是如此沉重。人生的起起落落,何尝不是在重复。这一 场仕途上的较量,最后以两个正处级领导被判刑画上句号。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局面, 在新任命领导上台后又再次上演着。只不过我已经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一个旁观 者。 城郊的监狱,离着市区很远。在一个雨后的上午,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出现在, 监狱的大门外。探视的手续都办好后,里面的管教却通知我,陈叔不想见我。除了 将带去礼物委托狱警转送外,我只能是无奈的离开。从这以后,我在也没有在这座 城市里,得到有关陈处的任何消息。 挂职下放到基层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整日的无所事事。早八晚五的作息制度, 逐步取代了九三的生活习惯。从前习惯了一杯茶水一支烟,一张报纸翻半天的机关 生活。而今又要从新去面对基层繁重的体力工作和琐碎的杂事。现在的生活不用在 每天去揣摩领导的意图与讲话的涵义,只是重复着每天的上班下班按时的打卡等等 简单事情。还有每天和这些基层工作人员,一起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不知 不觉中,愣是把酒量练就的比之前更好。如果用一些词语来形容我的生活,我想以 下的词语更适合:沉沦、庸俗、颓废、绝望。 到新的单位换新的号码,我更换了之前的旧手机号码。除了几个必要的知心朋 友号码外,其他的因工作原因而结识的关系人物号码全部删除。手指点到徐芷珊的 名字时,我内心微微的颤动。轻轻的一点,芷珊的资料从此消失。我真的会不在想 念芷珊,我真的不会在记起芷珊的号码?我骗不了自己,虽然我删除了芷珊全部的 资料。可是我永远忘不了她的单位电话、她的家庭电话、她的手机号码。 放在裤兜的手机嗡嗡的鸣响着,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这会是谁打进来的? 接通后,原来是王蕊,约我五点下班后,单位门口见。她怎么知道我更换的新号码, 怎会知道新的工作单位?一切还是等见面在问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