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的作品 “怎么会吐上几天?水土不服还是怀孕了?”我问若智。 “你这个坏怂,让我去采访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差点恶心死我。” “人家可是女的,这个美差我可是让你去了。” “就因为是女的,我才恶心。”若智把几张照片递给我,是那个变性人的,长 发飘飘,唇红齿白,放人堆里也绝对算一个有姿色的女人。 “你几时对女人也过敏了?” “那算女人吗?”若智恨恨地瞪着我说:“长相是女人的,说话是不男不女的, 喉结是男人,在他说话的时候一上一下地跳,那声音就跟两块玻璃在摩擦,你说面 对这样的人能不痛苦吗?” “生理构造现在可是女人的,你管她别的地方是不是女人。” “你怎么不去采访?你尽给我出妖蛾子!如果让你看着这个用男人的姿势扭扭 捏捏地模仿女人的怪物,你胃里会是啥感觉?我没一次能坚持两个小时,回到招待 所就要吐,忍都忍不住。” 我看着他笑起来:“你几时坚持过两个小时?以你现在的身体,我估计10分钟 就结束战斗了。” “你哥的腰子!你老把我往这方面想?我是说采访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她那 种声音跟形体语言的折磨,听她说多长时间,我就得吐多长时间,不然我早就回来 了。” “有这么严重?坚持不了你就早点回来,死守在下面受折磨。” “我敢回来吗?完不成任务你还不把我生吃了?你听一下录音就知道是啥滋味 了。” 我忙推辞说:“我不听了,你多长时间把稿子弄出来?” “我得先回去睡觉了,等身体恢复一下再写,就这两天吧。” 小王寄来了他的作品复印件,散文小说诗歌通讯报道杂文评论应有尽有,甚至 还有一份发在《飞天》杂志上的读者来信,因为信的后面有该刊主编兼本省著名诗 人的回复,在此也成了他的“作品”之一。 大致翻了一下,那些文章差不多有20来万字,小王在信里说这只是一部分,让 我不由暗生敬意。一路看下去,却发现文字的风格很不统一,并且每一篇文章的文 笔都不相同,没等我来得及赞叹他的多才多艺,一个标题猛然跳出来:《上半截》, 后面注明体裁为小说,下面是小王的姓名。看过前面的一段,我就没兴趣再看下去。 几年前林处一的这一篇小说还是手稿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不下三遍,不能说倒背 如流,但那些很有特征的句子却印象颇深,并且我们就其中的一些语言发生过争论, 后来这篇小说刊发在《大作家》杂志上,林处一还特意寄了一本给我,现在竟然成 了小王的作品。 我找出有林处一小说的那一期杂志,翻开了和小王的复印件比较,发现两篇文 章的版式完全一样,甚至页码都没变。到底谁偷了谁的? 细看,在复印件上就有了蛛丝马迹。小王用电脑打出自己的名字后,剪成刚能 覆盖原作者姓名的小块,粘贴在上面复印出来,作者的署名就换了人,另一个较大 的痕迹是他所有复印件上的作者署名都是同一种字号的字体,不同的杂志都有自己 的字体使用习惯,这个天生弱智的小王不但把作协的人当成了弱智,把我也当成了 弱智。 在后面我又发现了一组毛树林的诗,也被小王复印成了他自己的“作品。”如 果他知道毛树林是我的哥们且担任着陇南市文联主席,不羞死才怪。 我抓起这些复印件,连同A 县著名作家小王的作协梦一起扔进了废纸篓。 两天以后若智还没拿来稿子,我打电话到他家去问,他母亲说昨天晚上就没回 来。我心想这厮又去了江玲那里,翻出她的电话打过去,若智果然在,委靡得说话 都没了底气,我说:“你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若智打了个呵欠说:“活得没一点精神。” “只要你的鸡巴舒服,管他有没精神。稿子弄完没有?” “舒服完也就没精神了,稿子下午我给你拿来,别打扰哥哥睡觉好不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若智才拿来那篇关于变性人的稿子。过度的纵欲使他连钢笔 都拿不稳当,字迹潦草得像用脚画成,我还没看完,公孙蓠送进来当天的晨报,头 版上一个大标题吸引了我的目光:甘肃首例变性人真情告白。急忙翻开了看,却发 现和若智写的是同一个人。 我喊进来若智,把晨报扔在他面前说:“晨报的记者去采访了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们也去了?”若智的脸色也变了:“他们发他们的,我们发我 们的。” “你这篇稿子在甘肃算是废了,晨报一发出来,兰州的其他媒体都不会再发。” “给晚报吧,我们的写法又不一样,怕什么?” “他们两家是竞争对手,绝对不可能落在对方后面发同样的大稿子。” “我就不相信,我发给他们试试,就算不发,也还有外地的媒体,总之我不会 白跑一趟。” “这稿子在甘肃才有影响,在省外属于可发可不发的,何况全国的都市报之间 也有供稿协议,他们会优先转载同行稿件。” “那怎么办?” “你自己处理吧。”我把稿子递给若智,心里憋着一团火却没发出来:“我们 就差这么十几个小时,新闻人不是这么做的。” “算我耽误了时间,你签个字,我还是发出去试试看吧。” “你让老周去签发,这些稿子由她终审。” 小王没等到我给他办的作家证,就自己跑上来找我。和他一起上来的还有一面 锦旗,是马小良的父亲给我们所赠,上面有几个字:伸张正义,群众喉舌。 小王说A 县要成立文联,他准备拿下主席职务,但在硬件上还缺一个作家证。 所以请我无论如何要给他帮这个忙。 中午请他吃饭时,小王神采飞扬踌躇满志,似乎他已就任A 县文联主席,口气 也俨然作家。若智一个劲地给他灌酒,我知道他是反感小王在我们面前的目中无人, 想用酒来教训他,我在桌子下踢了若智一脚,让他收敛一下。周洁和公孙蓠在一边 低声交谈着,南子非则听着我和小王的闲聊。后来小王说起他那些所谓的小说,大 吹自己是怎么写《上半截》的,写完后又博得了哪些人认同。我心里暗自好笑,问 他:“你认识一个叫林处一的人吗?” “不认识。”小王的脸色有些微变:“也是写小说的吗?” “是啊,也是写小说的,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那好啊,谷主任你跟他很熟?” “还行,是我一哥们,现在棠城市,小说写得不错,” 小王显得尴尬起来:“哦,他发表的作品多吗?” “好像不太多,他的小说我也没看过多少。对了,陇南的毛树林你知道吗?” “就那个写诗的毛树林?” “对,就是他,我家里还有他的一本诗集。” “我听过,没见过,他的诗也很少读,谷主任你认识这么多名人啊?” 我嘿嘿一笑,说:“他们也算名人啊?我可没觉得,在我面前好像也就是朋友。” 后面的饭吃得风平浪静,小王也不再谈他的什么文学,但脸上却因为挂不住一 些东西而显得扭曲。除了喝酒吃饭,再不提他加入作协的事。若智他们觉得莫名其 妙,想不通口气张狂的小王怎么就忽然变得谦恭起来。 当然,个中玄机也只有我和小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