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这是来到东京后,闵小雁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她拔了电话线,关上了手机, 窗帘也拉得死死的。然而躺在床上,耳朵里却还隐约地可以听见奇怪的声音,很有 节奏地顿挫在她纷乱的脑海里。小雁把手按在胸口,她想那也许是自己的心脏制造 出来的噪音。天花板在头上像一块巨大的银幕,凭借着想像放映着一段生活片,闵 小雁看到那里面的女主角就是自己。她的左手一直死死地攥着,似乎刻意地在保留 着刚刚的温度。头上的画面慢慢淡去,小雁似乎可以透过去看到5 楼的508 房间里, 岳童的嘴角挂着琢磨不透的笑容,一直在看着自己,那个眼神好像还在责备自己面 对他执意而又强拗的爱情的逃避。 闵小雁的唇有些干涩,她突然想再次贴近岳童,去完成那个深情而有力的吻, 可是岳童却突然消失了。 回到眼睛里的,依然是死气沉沉的天花板。闵小雁坐起身,把被子踢到了地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窗帘拉得那么死,屋子里却还是被月光照得一览无疑。她看着赤 裸在皎洁下的身体,手指在滑过每一寸肌肤的时候,她都可以感觉到有种异样的冲 动从毛孔里散发出来。闵小雁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美丽的甚至可以让自己产生欲望 的身影,那个身影在月下显得高贵而神秘。 可是……闵小雁用被子蒙起了眼睛,她可以感觉到心里有丝颤抖滑过,她知道 这个身体已经不再完美了。 至少,那里面有另一个男人的味道。 夜下的小雁,哭泣的声音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她想她也许喜欢上了那个叫岳童 的男孩,然而她却发现她已经失去了爱的勇气。 清晨与黑夜在做着有秩序的换班,不知道现在又是谁在守候着身在东京的孤雁。 闵小雁两天没有出门,静静地躲在房间里,咬着那包已经发干的饼干。老王给 她买的风衣和毛衣还有那50万日元堆在面前,越看越让人心烦。 门响了,小雁偏执地把头歪在一边,没有去开门。 响声停掉了,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闵小雁听到脚步声消失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旁,拉开一条小缝,走廊里已经 没有了动静,小雁在地上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盒子。 她拣了起来,是份便当,拿在手里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饭菜的温热。小雁花了几 天几夜铸起的心理防线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她哭了,哭过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需要一个男人的关心。 “撒由那拉,欢迎您下次光临。” 闵小雁笑了,王露云似乎更合适这份工作,只两天而已,她已经完全熟悉了各 种流程,脸上的笑虽然是挂出来给顾客看的,但起码也能帮她抹去失恋的痛苦,就 连那身衣服,看起来也要合身很多。 “小雁,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有一会儿了,王姐,在这里做得还开心吧?” “一个月5 万日元,还不怎么累,太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办啊?你找到更好 的工作了吗?” “我想静一静……” “闵!”中山浩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怎么了?” “我……身体不好。” “王也很出色啊!”中山浩二笑逐言开的样子让小雁对王露云的前途大为放心, “不过你要是愿意回来,我会给你留个位置的。” “谢谢你。”闵小雁由衷地笑了笑,“对了,中山,李彤还没回来吗?” “她……她回国了。”中山似乎很犹豫,顿了许久才说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回国?”这样的话,对小雁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 “你早知道李彤回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说她去了横滨?”闵 小雁发疯似的撕着岳童。 岳童站在那里,像段没有知觉的木桩,小雁把拳头雨点般地扔上去的时候,全 然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会所里,死一样的沉寂,岳童回了自己的房间,女孩们都堆在了一起,议论个 不停。 “怎么说走就走了?”杨波歪着头,刚刚洗过的头发在电吹风的鼓动下凌乱地 飘着,鼓噪的声音把她的后半截话生生地吞掉了,闵小雁走了过去,一把拔掉了电 源。 “小雁……”王露云有些不解,“李彤可能只是回国办点事情吧,她在这里还 在读呢,不可能全都放下不管了啊。” “阴谋!一定是阴谋!”刘蒙突然嚷了起来,柳思琪轻轻地拽了他一下,可他 依旧大大咧咧地喊着,“我看中山浩二就不是什么好鸟。” “中山?”王露云想了想,“我觉得他算是个不错的人啊,挺有礼貌的,对员 工也都很客气。” “日本人就他妈没什么好鸟!”刘蒙嚷嚷得更起劲了。 闵小雁刚要再说些什么,屋子里却突然静了下去,刘蒙也不吭气了,缩回到自 己的床上。 岳童目光冷峻地扶着门,那副神态让小雁想起了那天Selina出事的时候,他也 是这个样子,虽然一句话不说,但是透露着自然的威信。新小岩的留学生似乎都很 给岳童面子,他的意见常常有决定性的左右。 “睡觉吧……” 半晌安静之后,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岳童说完便掉过了头。刘蒙乖乖地站 了起来,柳思琪刚要整理一下床单,王露云拦住了她。 “我来吧。”王露云简单地抻了下床单,顺手把被子也铺好了。 女孩们纷纷动了起来,好像天晚了归巢的鸟儿,刘蒙被柳思琪拉回了房间,小 雁听见他嘴里还在不清不楚地嘀咕着什么。 “你不去睡觉吗?”闵小雁有些不高兴地瞄了一眼,岳童一声不吭地跟在自己 身后,“你不是让大家都去睡觉吗?你怎么不去?” “晚饭!”岳童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份便当,“你还没吃晚饭。” “谢谢!”闵小雁赌气似的接了过来,丢在了床上,“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岳童的手拦住了起身关门的小雁,他有些蛮横地闯了进来,用脚后跟把门踢上 了。 “你要干什么?” “这是你的?”岳童在窗台上看到了那包MildSeven. “……”闵小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本来只是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她并 不希望别人把香烟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有火吗?”岳童似乎完全不关心她的回答,只是默默地抽出一支,放在鼻子 上嗅了嗅。 闵小雁从包里掏出乔娜的那只ZIPPO ,扔了过去。 岳童接过打火机,三个指头轻轻一捏,那只ZIPPO 听话地翻开了盖,发出清脆 的金属音乐。火苗映在小小的屋子里,在墙上打出了一道长长的身影,慢慢地,那 个身影在视线里开始模糊,一团袅袅的烟雾盘旋着笼住了他。 “你会抽烟?”小雁看着低头不语的岳童,那支烟叼在嘴里,一直没拿出来, 有节奏地抖动着,一股股青烟也有节奏地跳着。 “戒了很长时间了……”岳童仰起了头,小雁看到他闭上了眼睛,烟缓缓地从 他的鼻孔里流淌着,像是排遣着他心里的苦闷。 “李彤她……”小雁小心地揭开了敏感的话题。 “李彤她不回来了……”岳童把烟头摁在了牛仔裤上,很用力地摁着,直到熄 灭。 “为什么?” “你还记得樱花的故事吗?” “……” “凋谢之后,谁也不会记得曾经的美丽。”岳童叹了口气,小雁看到他的眼睛 有些湿润,“李彤……凋谢得太早了……” “不,她会回来的……”小雁咬着嘴唇,用力地摇头。 “傻丫头……”岳童的脸上挤出一丝很难看的表情,“她的心,早死在东京了 ……”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