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两重心字(18) 无论他说什么,素素只是摇头。他只是不信不能挽回,到底并没有沮丧,说 :“那么,做个普通的朋友总可以的吧。”眼里几乎是企求了。素素心里老大不 忍,并没有点头,可是也没有摇头。 下午坐三轮车回来,她也确实走不动了。车子到了巷口,她下车和他道别, 说:“以后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他并不答话,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纸袋里 的糖炒栗子还是温热的,她抱着纸袋往家里走,远远看到篱笆上插着的那只风车, 呜呜地像小孩子在那里哭。她取钥匙开门,门却是虚掩着的,她怕是自己忘记了 锁,屋门也是虚掩着的。她推开门进去,怀中袋子里的栗子,散发着一点薄薄的 热气,可是这热气瞬间就散发到寒冷空气里去了。她抱着纸袋站在那里,声音低 得像是呓语,“你怎么在这里?” 他问:“你去哪里了?” 她没有留意到巷口有没有停车,她说:“和朋友出去。” 他又问:“什么朋友?” 栗子堆在胸前,硬硬地硌得人有些气促,她低下头,“你没必要知道。”果 然一句话激得他冷笑起来,“我确实没必要——” 她沉默着,他也立在那里不动。天色暗下来,苍茫的暮色从四处悄然合围。 光线渐渐模糊,他的脸也隐在了暗处。她终于问:“你来有什么事?”这里不是 他应该来的地方,玉堂金马的人物,从来是万众景仰的荣华富贵、光彩照人的华 丽人生。 他不说话,她反倒像是得了勇气,说:“你走吧。”他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 火来,她心里反倒安静下来,只在那里看着他。他却转开脸去,那声音竟然有几 分乏力,“你说,要和我结婚,我答应你了。” 她骇异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他那样子,倒像是要吃人似的,眼里却是一种 厌恶到极点的神气,仿佛她是洪水猛兽,又仿佛她是世上最令他憎恶的妖魔,只 紧紧地闭着嘴,看着她。 她极度地恐惧起来,本能地脱口而出:“我不要和你结婚。” 在黑暗里也看得到他利如鹰鸷的眼神突然凌厉,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呼吸声急促得像是在喘息。他一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打得她耳中嗡嗡直响,眼 前一黑,差一点向前跌倒,腕上却一紧,只觉得剧痛入骨,仿佛腕骨要被他捏碎 了一般。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够了没有?” 她痛得眼泪也刷刷落下来,他却一把将她推在墙上,狠狠地吻下去,那力气 仿佛不是要吻她,而是想要杀死她。她一面哭泣一面挣扎,双手用力捶着他的背, 叫他捉住了手腕使不上力,只得向他唇上咬去,他终于吃痛放开她,她瑟瑟发抖, 哽咽着缩在墙角。他看着她,像看着一条毒蛇一样,她不知道他为何这样恨她, 他全身都散发着凛冽的恨意,仿佛屋外尖锐的朔风,冷到彻骨的寒气。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耍我,你不过是耍我。”他却为她该死的眼泪在心痛!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而他竟然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让她戏弄 得团团转。 她说要结婚,他答应了她,她也不过轻松再说一句不要结婚,她根本就是得 意,得意看到他这样辗转不宁,这样送上门来让她耍弄。 他终于掉头而去。 雷少功在车旁踱着步子,见到他出来连忙打开车门。看他脸色不好,不敢多 问,自作主张地叫车子回端山去。一进门慕容清峄拿起烟缸就掼在地上,直掼得 那只水晶烟缸粉身碎骨,也不觉得解气。取了马鞭在手里,随手就向墙上抽去。 雷少功见他一鞭接一鞭,狠狠抽得那墙皮不过片刻工夫就花了,露出里面的青砖 来。直抽得粉屑四溅,纷纷扬扬往下落。他却一鞭重似一鞭,一鞭快似一鞭。只 听到长鞭破空的凌厉风声,击在砖上啪啪如闷雷霹雳。他脾气虽然不好,但雷少 功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担心起来,抢上一步抱住他的臂膀,几乎是语带哀求了, “三公子,三公子,你要是再这样,我只能给夫人打电话了。” 他的手一滞,终于垂下来。鞭子落在地毯上,他额头上全是汗,面上却一丝 表情也没有。雷少功担心地说:“您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他按在自己汗 涔涔的额头上,嘶哑地说:“我一定是中了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