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思文走了,想必现在他的飞机已经飞过印度洋,朝着欧洲大陆而 麦琪收拾了程思文走后家里留下的凌乱。他就是这样,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放 在伸手就能够拿到的地方,你若帮他收起来,他不会有意见,但一转身,又被他抻 出来,随手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刚结婚的时候,可把麦琪累坏了,每天下班回来都 要用上两个多小时打扫战场,最可怕的是,你这边收拾着,他那边又开始了新的铺 陈,周而复始,无穷尽也。有一天,麦琪忽然想开了,下班回来不再收拾凌乱的屋 子,和程思文一起翘着二郎腿看书,就这么看了一个多小时,程思文忽然扔下他的 书,很严肃地看着麦琪,麦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回望着他,程思文很郑 重地说:“这样多好,我不愿意你像钟点工似的,一回来就瞎忙和,你不知道,每 次你收拾屋子我心里都特别紧张,总觉得你在怪我。而且,收拾了有什么好?用的 时候还得找。”从那以后,麦琪只是在周末擦一擦灰,只是在程思文出差之后才起 劲地大干一番,让自己在喜欢的整洁中度过一段日子。 这一次程思文去了德国,要去六个月。他的项目有很多要在国外的研究室做, 出国对于他就如同到邻市出趟差,而且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实验室工作,海外风情根 本打动不了程思文,他爱的是他的机器人,至于那些香车美女,七彩霓虹他也只是 看一眼,上次去巴黎工作了八个月,人家问他巴黎的女人漂亮吗?他说:“一点也 不漂亮,越年轻的越胖。” 在程思文走了一个月之后,麦琪开始体会单身生活的另一种感受:孤独、寂寞。 她应该算是个喜欢静的女人,不然怎么会在那么多大男孩中选中了程思文。即 使程思文在家,他们的生活也很少激情,但毕竟是两个人的世界,可以说说话,可 以有一个肩膀靠靠,夜里可以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前几年程思文出差麦琪会非常 高兴,她在收拾完屋子以后就会赶紧抓起电话,向单婉彝她们通报自由的信息,然 后她们就会与她勾结:吃比萨,逛商场,看电影,唱卡拉OK,蹦的。麦琪总说自 己是一个双重性格的人:有时候喜欢安静,有时候又很爱热闹。与程思文不同,她 的血液中存有一种非常感性的冲动,只是程思文对她的那些女友和她们感兴趣的事 大不以为然,认为那些都是无聊的,白白浪费时间,尽管他从来没有正面反对过, 但程思文在家的时候麦琪还是尽量减少这方面的活动,其实她也没有多热衷于这些 事,只是间或着要做一下罢了。可是最近几年情况发生了变化,她的那一帮好友先 后做了母亲,单婉彝是最后一个坚守阵地的,但是在离开小马、嫁给老卢之后,也 兴冲冲地生了一个儿子。孩子把她们拴住了,越来越少有人可以分享麦琪自由的欢 乐,但她毕竟只是个34岁的小媳妇,所以当寂寞长夜来临的时候,她对自己说:我 干吗这样傻傻地等着她们有工夫?我是一个成年人,可以自己出去!因此,那天晚 上她一个人去了卡萨布兰卡。那是一家不错的酒吧,以前她和她的朋友们常去的。 酒吧里来了一只很另类的乐队,奏着狂野的乐曲。麦琪进来的时候酒吧里已经 聚了很多的人,她找了一张靠窗的小台,透过几根大柱子,隐约可以看见乐队的一 角,也许正是因为位子不好,这张台才得以闲置。她要了一杯啤酒,两蝶小吃,坐 在那儿显得无事可做。其他台都很热闹,就像从前她和她的朋友们在这里的时候一 样,人们的目光偶尔无意间扫过来,很快地又投向他们各自的朋友,没有人认识麦 琪,也没有人愿意与她分享快乐和喧嚣。 麦琪有点后悔来这里,有一种物是人非的痛楚,好像世界把她遗忘了。她把头 转向窗外,看着马路对面同样闪烁着霓虹灯的建筑,那是一家歌厅,过去他们也去 那里玩过,音响不错,很适合她的深沉唱法。这条街一家挨着一家,都是娱乐场所, 从前他们习惯于从一家跑到另一家,跑过两三家之后,天也就亮了,他们会带着一 点醉意,留着一些余兴,拖着一丝疲惫,迎着晨风和第一道曙光各自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