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他也想过和麦琪告别一下,也真的去找她了,可是那会儿麦琪正急着出去开会, 苏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知道也好,说起来话又太多,“再见”是很难说的, 况且他也只是离开这个单位、这个城市,如果真的和麦琪有缘总是可以相见的,他 有的是时间。 苏昭敲开周平办公室的门,把一份辞职报告放在他面前。周平没有细看那份报 告,他凝视了苏昭几秒钟,然后说:“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找好工作了?” “还没有。” “好吧。”从一开始周平就对苏昭没什么好印象,麦琪看中的人他怎么会喜欢? 苏昭走了,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就像平时出去采访一样,拿了他的包离开办公 室。崔欣欣还在生他的气,不大理他;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也没在意他出去。 他一个人走到电梯前,忽然有一种希望,希望电梯门开的时候能够看到麦琪。这个 想法只是一闪就被他撵走了。他不能再见麦琪,这样分手正好,就像他们相识一样, 没有任何预兆,他一抬眼就看见了孙涌潮在纠缠麦琪,没有任何思考,他就走过去 坐在了麦琪身边。他们是以情人身份相识的,那本是一场戏,却让他们用难忘的岁 月演绎成真实,如今他走了,而他的爱人却还在楼下的办公室里,她会有一点感觉 吗?也许他们很快会相见,也许今生都不可能再见了。 电梯的门在苏昭眼前合上了,他在《早报》的演出就这样谢幕。走出楼门,他 又回首端详一眼这座高高耸立的建筑,在楼的高处有他的同事,还有一段难忘的故 事-- 麦琪知道苏昭辞职是在第二天下午。 薛总编到她办公室闲聊,顺便说了一句:“苏昭走了。” “去哪儿了?” “辞职了。” 麦琪的心一沉,这就是她当时的感觉:心一沉。 薛总编接着发表了一些对现在年轻人行为的看法,麦琪只听见声音却不知道他 在说些什么。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她才问了一个问题:“他去哪儿了?” “谁呀?”此时薛总编正在谈目前报社年轻记者的毛病。 “我是说苏昭。他不是去其它的报纸了吧?” “不是。谁知道这小子去哪儿?可能也觉得自己有本事了,现在也很正常。” 那天其余的时间里,麦琪一直在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观点:他走不走不关我的 事,他走了倒好,一了百了。然后她假装没事,坐在电脑前看编辑发过来的稿子, 可是她无法集中注意力,一篇五百字的稿子看了十几分钟,还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于是她又开始想:苏昭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就走?尽管在他们的交往 中,她一直在拒绝苏昭,但情人节那个晚上她所表现出来的脆弱和无助已经到了极 致,那一天是她从降生之日起最悲惨的一天。看到了一个坚强女人的崩溃,征服了 一个不肯屈服的女人之后,男人的好奇和虚荣心得到满足,于是他们突然结束游戏, 抽身走开了。是这样的吗?也许不是,可是又没有其他的解释。他是那么突然地出 现在她的身边,那么有力地闯进她的生活,那么无意地送给她一个孩子,那么无辜 地拆散了她的家庭。如今,他就这样消失了,正如同他的出现,这一次他没有流血, 流血的人换成了她,这也算公平。 麦琪没有试图找苏昭,她对自己说:不管他怎样想,既然这样走了,就没有必 要去问为什么。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两相情愿的,没有必要指责谁,如果 有错也必须自己承担。然后她拿起电话,很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是程思文办公室 的电话。 麦琪托人从街道开了一个离婚介绍信,在这件事上她不会难为程思文,只是虚 荣心使她暂时还不愿意让报社的人知道离婚的事。在经历了情人节的夜晚之后,麦 琪反复叮嘱自己:要冷静,要理智,要保持尊严。她太了解程思文,也太了解自己, 在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之后,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只有离婚,不管她和程思文之间还 存在多少感情,他们都没办法继续在一起生活。况且赵旭已经怀孕了,如果她想要 这个孩子,程思文是绝对不会要求她堕胎的,在这点上他始终赞成天主教徒的观点。 更让麦琪无言以对的是:她觉得程思文的错她有一半责任,是她先做了错事,而且 错得翻天覆地,是她让程思文蒙受了耻辱,遭遇了痛苦,是她逼得他离开家,才发 生了他和赵旭那件事。现在能够这样结束,是上帝给了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她不配 做程思文的妻子,他的妻子应该是那个怀着他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