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集团的庆功宴是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绿海田园进行的。那天晚上,集团所有副 总编以上的领导、各子报的总编辑以及在集团庆典中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比如周平、 麦琪等悉数到场。这间豪华的国际餐厅有一张硕大的餐台和一盏金碧辉煌的吊灯, 再加上金光闪闪的餐具,气派足以与刚刚度过的报社庆典相匹配。 来宾大多是男士,社办的同志在安排座位的时候也是以官衔为准,雷社长坐首 席,次席是母报总编辑赵总,依次排下去,周平、麦琪他们正好在大领导们的远端, 也就是大餐台的对面。雷社长刚一看出这种排位的趋势,还没等坐下就对社办老白 说: “这位置是怎么排的呀?今天没外人,用不着这么正规。我看大家随便坐吧。” 虽然大家都点头应着,可谁好意思随便坐,屁股还是照样朝原定的地方落。 倒是赵总了解雷社长的意思,他指着十米开外的麦琪:“麦琪,过来,挨着我 和社长坐!”这一下可把秩序彻底打乱了。 雷社长故意敲打着老白:“我看这个社办主任得换换了,不能领会领导的意图。 设家宴图的是个热闹,这么一坐和开会似的,大伙能喝得尽兴吗?” 老白马上笑口大开:“怪我怪我!”然后赶紧奔过来,抓着麦琪和党办小王朝 桌子的另一面走,一边走一边拽着“小辈儿的”朝大领导中间塞:“各位帮帮忙, 动弹动弹,我这乌纱就这么丢了,冤枉点!” 赵总编继续打趣地:“又错了,你把她们两个都拉过来,那边的同志不是要有 意见吗?我们就是要个平衡嘛!” 老白“咳”了一声,又转身把小王送回来。 其实麦琪和雷社长原有几分师生之情,她在大学读书的时候,雷社长作为客座 教授给他们上过课,第二学期暑假实习的时候,麦琪写过一篇报告文学,当时的雷 社长是社教部主任,对麦琪的文章很是赞扬,还给推荐到一本工人杂志上发表了。 后来他们一直没什么联系。雷社长的官运很好,当麦琪应招过来《早报》当记者的 时候,他已经是集团的副社长。 麦琪被老白推到社长和总编辑面前的时候,心中存着一丝犹豫。在场的那么多 人都在看着她,尽管那些脸上都挂满笑容,可她知道有些眼睛并没有笑意。她能够 坐到这张桌前已经让许多人不舒服,如果再坐在这个座位上会怎么样呢?完全是下 意识地,麦琪扫了一眼周平。他的眼睛躲在眼镜后面,果然没有任何笑意,透过冷 冷的眼镜片射出两道冷冷的光。不知为什么,这两道冷冷的光反倒让麦琪变得坚定, 她大大方方地对雷社长说:“我不能坐在主宾的位置呀。” 雷社长把那只作为主宾标志的手帕拿起来放到桌子上:“哪儿有主宾?” 经过这一番折腾,众宾客终于落座,酒宴在雷社长的祝酒辞中拉开了序幕。谁 都知道,这样的宴会不是吃饭的地儿,也不是玩乐的地儿,实实在在是表现的地儿。 所有的党委成员都在这儿,他们是掌握报社未来的力量,当然也是掌握社内所有人 未来的力量。社长和总编辑还都是当干的年龄,如果不升迁还会在这儿干一阵子, 这是一个比较稳定的领导班子,因此他们就是那些渴望发展的人们必须接近的圈子。 不断地有人站起来敬酒,敬酒词丰富多彩。在这个二十几平方米的餐台上空,流动 着充盈的才华和不安的进取心,在红、黄、白三种颜色的酒水灌溉下,这些才华和 进取心都在渐渐地膨胀着。 周平认为该轮到他敬酒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然后站起来: “各位领导,我敬大家一杯。我很荣幸能有这次机会,作为报社的晚辈--” 这时有人打断他的话:“不是晚辈,是后备,后备领导!”有人附和着发出笑声。 “是晚辈,作为报社的晚辈能够赶上50年庆典这样的大事是我们的福分,同时也觉 得很惭愧,毕竟在报社50年的辉煌里面没有我们多少贡献,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 敬各位领导这杯酒,感谢你们为我们培育的这棵大树!这是第一杯,我干了,各位 领导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