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爸----······”阿顺连句谢谢都没有对那个大叔说,便慌乱的在那混 乱嘈杂的地方叫着父亲。“爸----你在哪儿啊?”她叫了半天根本没有人回答她, 叫着叫着就颓然的跪倒在一排平房的房檐下,无声的哭泣。 “靳、靳顺?你、你怎么、会在这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阿顺耳边响起。 “丁伟?!我爸呢?啊?我爸呢?”阿顺抓住丁伟的衣服急切的问。 “你、你爸、他······”丁伟朝煤井那边看了一眼,脑袋一下子耷拉下 来,不敢再看阿顺。 “我爸呢?说啊----”阿顺大喊着,摇晃着丁伟。 “他、他······他被困在里面了!”丁伟的声音低的跟蚊子叫一般。 阿顺脸“唰”地白了。她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嗡嗡乱响。手无力的 放开,眼神涣散的看着那边,不停的摇头。嘴里一直在低喃,“不······不 是的······”她抬起双手捂着脸,眼泪像屋檐滴落的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一滴接着一滴。 半晌,她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不----- ”她红着眼睛,像一头野兽一样 冲过去。一把抓住丁伟的衣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你干什么吃的?啊?你是怎么照顾我爸的,啊?你说呀”阿顺疯了似的摇晃 着丁伟,尖声叫着,“我爸呢?你把我爸弄哪去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啊?你 说话呀你!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啊?你说了什么?你说啊······” “他、他说······别人能活着,可他不行啊。他活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你, 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如果死了,就能有一大笔赔偿金,你就有救了!······ 他把我推出来······他就再没出来······” “我爸······”阿顺一下子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呆呆的站在那里。 “爸----”好久她才叫了一声向煤井口冲过去。 “爸!爸!你在哪儿啊?啊?你听见没啊?是我啊!爸--- ······爸! 你回答我啊!······你快回答我啊!······”阿顺疯狂的冲进煤井, 拼命的刨开和着砖块的泥土,向深处奔去。 “姑娘!你干什么?这儿很危险,请你马上出去!”一个警察急忙拦住阿顺, 狠命将她拽出来。 “给我滚开----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爸,是你们!你们还不让我去救他!你 们不得好死----放开我!放开我······”阿顺又打又骂的挣扎着。前来拉她 的警察脸上被阿顺抓的到处是指痕。 丁伟从来没见过阿顺这么可怕的样子,当即,吓得呆住了。过了好长时间,才 跑过来死死的抓住阿顺,不让再靠近井口一步。 两个小时过去了。阿顺折腾累了,被丁伟抓着软软的瘫在屋檐下。她眼神空洞 的看着混乱的场面,看着一个个受伤的人或一具具尸体从井下抬上来。 山体滑坡和路面坍塌太严重,救援工具无法到达这里,很多被困人的生命,就 这样在下面满是瓦斯的黑暗里一点点耗尽。 阿顺挣脱了丁伟的钳制,箭一般冲到刚刚抬上来的一具尸体旁。她一把推开旁 边的人,紧紧地将尸体抱在怀里。手狠狠地抓着尸体身上的衣服,嘴唇不住的颤抖 着。过了一会儿,才颤颤地说:“爸······爸!是我!······爸·· ····我是顺儿啊!······我来接你了······我们、我们回家·· ····啊!回家······我们回家······“阿顺像个迷了路的小娃娃, 茫然的抱着爸爸的尸体,眼泪无声地坠落。 在场的人的脸,不知道是被雨水还是泪水打湿了。 一个年轻的警察走过来跟另外一个老警察说:“这是最后一个了,矿场老板早 溜了。” “姑娘!找个地方先把你父亲葬了吧!”老警察吸了吸鼻子,说。 “我爸他没死!他没死······他就是累了······他一会就会醒来 的······”阿顺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拼命的摇头。突然,她扭头尖利的叫 了一声“你给我走开----” “大家先撤到安全地带!”老警察对后面的人说道,转而又对阿顺说,“姑娘, 快离开这儿吧!” “我爸、没死······没死······”阿顺喃喃地说着,像是完全没 有听到别人的话。 “唉!可怜啊!”大家摇摇头无奈的走了。 雨越下越大。一滴滴打在人脸上生疼。 阿顺一直在雨里坐了一个小时。渐渐地她的神智开始清楚了。 “姑娘,离这儿不远,我有块地方。你还是先把你爸爸葬了吧!”那位好心的 大叔撑着伞走过来说,“照习俗,你随便给我个东西作交换好了。” 阿顺看了看父亲,抬头说,“谢谢!”。从手上脱下一只银手镯给了那位大叔。 站起身,用她瘦弱的肩膀背起自己的父亲。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说,“带路 吧!” 大叔抄起地上的两把地上的铁锹,率先走开。 “大叔,有我就行了。”阿顺一铲一铲的挖着土,像是一铲一铲挖着自己的心。 想不到,我在为我的爸爸挖坟想不到,我会变成父亲坟墓的墓工。想不到。今 天我竟然要亲手葬掉自己的父亲。老天呐!为什么?为什么----- 阿顺不知疲倦的铲着,铲得地平面直到她的胸前。她才吧铁锹抛出。自己从土 坑里爬出来。抱起爸爸,一点一点地向土坑那边挪去。雨水和着泪水从脸上落到父 亲的脸上。就快走到坑边了突然,脚下的土一松,她和爸爸一下子全掉进坑了。她 的头闷闷地撞在地上。 “爸!”她惊的跳起来,不顾自己赶快扶起爸爸,深深地抱在怀里。 大叔也被吓了一跳,他想伸手帮她,可终究还是没有,他无法上前。仿佛这中 间隔着一堵墙。 过了好一会,阿顺才放开爸爸,小心的将爸爸扶正躺好。从脖子上解下一道用 五色线栓着的平安符,一圈一圈缠在爸爸手腕上。她看了爸爸一会儿,狠狠的别过 头,爬上来,抄起铁锹努力的克制着想看爸爸一眼的冲动,拼命的往爸爸身上铲土。 不到20分钟,放爸爸的土坑变成了一个大土堆。 阿顺虚脱的跪倒在坟堆前,什么都不说,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坟, 大雨无情的冲刷着她,冲刷着这一切。 爸……你看到奶奶了吗?她、好吗?……爸,你带我走吧!不要丢下我,不要 丢下我啊,爸!……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会顶撞你了…………求求你带我走, 我求求你,不要扔下我,爸----不要不理我,不要扔下我,求求你了,爸………… 大叔静静地看着阿顺,一言不发,动也不动的样子。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填满 了,那种酸苦酸苦的味道已经饱和了,再也容不下一丁点不堪了。 阿顺木然的跪在父亲坟前,就这么跪着。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不住的从下巴 往下滴。她没有注意,那热热的液体不是泪水而是血,血不住从她右边鼻孔里冒出 来,滴在湿滑的泥土上流开来,肆无忌惮。 突然,阿顺如一根被砍断的树干,直直的倒在地上。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