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鱼、鱼、鱼(4) 我真的看到一条银蓝色的鱼尾巴吗? 我看到的那条鱼尾巴真的长在他的身上吗? 我真的没有看错吗? 那个人……真的是深海吗? ……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可是我一个都回答不了。我这几天神经太紧张, 又没有好好睡觉,即使眼花出现什么幻觉,也是正常的,我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如果那不是幻觉呢? 我咬着自己的手指,又一次逼问自己:如果那不是幻觉呢?如果他真的是深 海,而深海又真的长着鱼尾巴呢? 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我不太情愿地对自己说,那不但是鱼,而且还是一 条受了伤、奄奄一息的鱼…… 我的脑袋像被人重重揍了一拳似的突然间警醒过来,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 故面前,自己只顾着惊恐,却完全忽视了最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受伤了!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深海,他受伤了,昏迷在空无一人的岩洞里,身体渗出的 鲜血已经染红了沙地。就在我疯跑的这段时间,他有可能已经死于失血过多。如 果他真的死了……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 那我岂不是白白地被惊吓了一场? 我得承认我从来就没有养鱼的经验。如果从他是人的角度考虑,那我又缺乏 照顾病号的经验。不管我心里对他动过什么样的心思,说到底,我们甚至连熟人 都算不上。跟他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比不上跟夜鲨说过的多。 我把能搜罗到的东西统统装进了一只背包里。绷带、云南白药、消炎药、毛 巾被以及一些吃的东西。出门之前还特意留了一张纸条,告诉殷皓和林露露我去 青岛了,过两天回来。 从厨房溜出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仿佛看到远处的小径上停着一辆越野车。 有点眼熟的车子,很像载我离开的那一辆。不过,夜鲨兄妹已经去了上海,这应 该是哪个游客开过来看房子的吧。沙湾是一处半度假半旅游性质的小小半岛,隔 三差五就有旅游大巴载着看房团过来观光,有陌生人出现并不意外。不过,我的 举动还是不要引起谁的注意才好。 偷偷摸摸地顺着老路爬回了那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岩洞时,我心里多少有些忐 忑。我怕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是真的,更怕那只是我的臆想——我从来没有打算 要在这个暑假得到一份自己精神错乱的确诊。 看到深海还趴在沙地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说实话,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最糟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这种感觉要比惶惶不安地等待好上 千万倍。 我把深海裹在毛巾被里拖到了离水塘较远一些的地方。这样涨潮的时候他就 不会被水淹到了。当然,他长着鱼尾巴,应该是不怕淹的物种。但是他身上那么 多道伤口都等着敷药呢,我家的云南白药可不是用来给他洗澡的。 我拧开两瓶矿泉水冲掉他伤口上沾着的沙粒,覆上云南白药之后用绷带包扎 好。他身上几处比较深的伤口都在前胸后背,包扎出来的效果活像个木乃伊。嗯, 难看是难看了点,不过,对于一个只在小时候给小狗包扎过后腿的选手来说,我 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其余的伤口都不是很深,用消毒棉签和红药水处理一下应该就可以了。涂药 水的时候,我觉得我真应该把壁橱里的那把大板刷拿来给他往身上刷。因为他身 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有些已经开始愈合。新伤叠着旧伤,疤痕套着疤痕,再 加上绷带和满身的红药水……这样的造型,连我这种审美能力约等于零的人都觉 得惨不忍睹。 我的手和眼睛都忙得不可开交,而这样的忙碌正是此刻的我十分需要的,这 样一来我就抽不出时间去注意他的下半身了。为了避免自己无意中看到,我特意 用毛巾被将这一部分很仔细地盖了起来。目前需要费心的事太多,我不想过多地 关注他和旁人在生理结构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 我俯身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凉丝丝的,和几分钟之前一样。我发现深海的 体温要比我低得多,这让我觉得放心,他没有发烧说明伤口目前还没有感染。但 与此同时,我又有些拿不准这么低的温度是否正常。他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呼 吸微弱而平静,像睡着了似的。红药水涂到他的手背上时,我终究没有抑制住自 己的恶趣味,拨拉开他的手指细细端详起来。他的手指苍白而修长,淡粉色的指 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指之间并没有长蹼。 我又一次想起了在梦里见到过的深海。我现在怀疑那根本就不是梦,但是这 其中的前因后果还得等他醒了才能知道。引起我好奇心的,是梦里一晃而过之际, 那一层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细密的鳞。 那应该也是真的吧?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裸露在毛巾被外面的皮肤。除了里面包裹着的肌肉更 坚硬饱满,和我的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他 的体温比较低,摸起来像块石头,而且光滑得不可思议。 不想再这么莫名其妙地研究他的身体,我走过去把小船上放运动服的密封袋 拿过来垫在他的脑袋后面,想让他躺得舒服一点儿。不过垫好了之后忽然又想起 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介绍,说不能随便垫高病人的头部,特别是在昏迷的时候,我 又连忙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