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选择题(7) " 你不能低估这些人类的速度。他们的眼睛很尖,而且容易受到惊吓。" " 我还会再见到她吗?" " 我想会的,也许等她长大一些的时候。" " 你是在安慰我吗?族长?他们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都长着两条长长的腿, 我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她。" " 恰恰相反。有你的血留在她的身体里,你甚至能感应到她情绪的变化,而 且随着她的成长,这种感应很可能会越来越强。我们真得走了,孩子。他们已经 太接近了。" " 她会长得很快的,对吗?" " 是的,孩子。人类的寿命比起我们来要短得多。" " 你这个小小的人类,我们会再见面的……等你长大一点儿的时候……" " 这边走!快点,孩子。" " 好的,族长……" …… 记忆深处,仿佛有某个密封的盒子悄然开启,在似睡非睡之间释放出两个似 曾相识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絮絮低语。 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声音,久到我已经忘记了它们曾经的存在。就好像整理 阁楼的时候,无意之中翻出来一本老旧的纪念册。那种复杂的感觉里面既有意外 的惊喜,也有些淡淡的惆怅。 我知道自己做梦了。 可笑的是,在梦里我相信这些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在过去的某个特殊的时 刻,某个我不太记得的时刻。 而那些话,是真的曾有人说过。 一睁开眼就看到飘浮在舷窗外大团大团的云朵,柔软得好像棉花。 我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很满,但是走近之后才发现什么也没有的虚软的感觉, 闭上眼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 醒了?" 坐在我身边的男人低声问我," 要喝水吗?" 我摇摇头。 " 你哥说你身体还很虚弱呢,"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态度而安静下来,继续说 道," 哎,急性脑炎这种毛病不是只有人类的小孩子才会得吗?" 我继续沉默。 " 其实我一直在想," 夜鲨又说," 你这场病会不会跟月光石有关?"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隐隐觉得他的怀疑未必就是全无根据的。 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离开的深海,他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这让我觉得难受。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情绪变得冷静下来,也可以考虑更 多的可能性了。 " 他的伤重吗?" 我又问。 " 只要还活着就不重。" 夜鲨闭上眼似乎懒得再搭理我。 我的脑海里一会儿想着深海第一次钻出水面时满后背的伤,一会儿想着把他 从船上拖上岸时留在石滩上的那一道血渍,心里酸酸的。 " 能说说你们的事吗?" 我忽然觉得没有那么讨厌夜鲨了。他在这里,就像 我和深海之间还存在着某种联系一样。 " 有什么好说的?" 夜鲨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靠在座位上一副昏昏 欲睡的样子,连声音也懒洋洋的," 不过就是你打我我打你罢了。当然,比起你 们人类来,这种关系要稍微单纯一点儿。" 好吧好吧,我换个话题。 " 月光石对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 没用," 夜鲨这一次回答得更是干脆," 那帮蠢货就是想拿着这个东西去 联络其余的各个部族。" " 做什么?" " 还能做什么?" 夜鲨轻嗤," 自然是想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啊。就好像你们 搞的高峰会谈一样,商量商量如何在人类的掠夺之下生存下去的问题。" 我忽然觉得无言以对。 事实上,我还从来没有质疑过" 地球是人类的家园" 这句话。真的,我活了 二十二年,才第一次意识到地球原来不是我们的家园。它只是一家旅馆,不会接 纳我们白吃白住,如果我们破坏了里面的东西,我们还得赔偿,赔偿不了还会受 到惩罚。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家旅馆还不止是只有我们一家房客。 原来地球不是我们的妈,它只是我们的房东。 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以及依靠自己所受到的教育而搭建起来的关于这个世界 的固有概念,突然之间崩塌了一角。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才算正常。我很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脑海里混乱的感觉。可是脑子里一片木然,足 足愣了半分钟才言不由衷地反问他," 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要破坏?" 夜鲨睁开眼,那双墨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轻蔑," 人类的小姐, 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我破坏的是月族人联络各部落的计划,并不是高峰会谈本身。 " " 有什么区别?" 我不解。 " 区别自然是有的。至少我们并不希望游荡在五大洋的各个部落由月族人联 合到一起,月族人对于族群的观念还停留在几个世纪之前,他们不适合做领导者。 " " 所以说……"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诮," 深海他们奔波的是如何让你们的 族群团结起来求生存的问题,而你们考虑的是如何争权夺利?" " 不,我们考虑的并不是我们自己会掌握多大的权力,而是……我们的族群 应该按照何种方式生存下去的问题。" 夜鲨紧盯着我,眼神突然间变得无比专注, " 就拿你的国家来说,几个世纪之中,你们管理国家的方式发生过多少次改变? 你能想象你们的领导者按照几百年前的方式来管理这个国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