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路上,沈卓羲好奇着到底是要去哪儿。 车来到了“东大夜市”,安颐然已经多少年没来过的地方,人流依然如潮,拥 挤的街道上各式小摊大排档林立,空气中飘荡着油烟味,吆喝声叫卖声充斥耳边, 这是一处闹市中的闹市,尽管有些破旧不堪。 “下车吧?”安颐然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原来你说的就是这里啊。”沈卓羲跟着下了车,抖了抖衣服,呼气暖手说, “也很久没来过了,还是那么熟悉。想吃什么随便选,我请客。” 俩人找了一个摊的坐了下来。 “老板,一碗蚵仔面线,一盘铁板烧,再来几串羊肉串。”安颐然举手示意, 转头对沈卓羲问,“那你要点什么?” “不会吧?这么能吃?我也要一样的。”沈卓羲对安颐然的食量又是一番讶异 道。 “干嘛和我的一样?”安颐然拿着筷子看着沈卓羲问,对走过来的老板说, “老板,这有什么最酸最甜最辣最苦的小吃吗?来给他一大杂烩。” “不好意思,我们这没有。” “老板,别听她说,来一碗牛肉米线吧。”沈卓羲解释道。 “得了,便宜你一回。” “那还叫便宜我?快捉弄我成傻子了,我看我下次再也不要惹你们女人了。” “算你有觉悟。” “面线来了,米线来了,二位请慢用。”服务员端着两大碗到了他俩面前。 “被你这么一折腾还真是饿了,开动咯。”沈卓羲看着眼前一碗热腾腾的牛肉 米线,肚子咕噜的直叫。 “谁折腾谁还不知道呢,懒得和你说,先吃饱再说。”安颐然开动了筷子,开 始享受眼下人间的美食,“哇,好久没有吃过的蚵仔面线,想不到味道还是一样的 正宗。” 看着她不顾女性形象吃得很幸福的模样,沈卓羲不禁感叹:每个女人在美味面 前总是抵挡不住诱惑,可以这样不计形象。甚至对于优雅的菡静来说,同样是。沈 卓羲停了筷子不吃,看着因为一碗普通的面线就如此喜悦的安颐然,真是个容易简 单满足的女人,他心想。 “怎么了?不好吃?笑什么?” “没……没什么。”沈卓羲笑着回答,拿起了筷子继续吃着那碗米线,“真想 不到,你竟然会来这。”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前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就住在这附近。想想那时虽 然辛苦但还真是幸福,冬天有时加班晚了还可以上这里来喝一碗热腾腾的汤,那种 幸福的感觉你不会懂的。”安颐然遥望着这长长的小吃街,嘴角挂着一丝对往日幸 福回忆的微笑。 “为什么那么肯定?说不定我也曾经体会过啊。”沈卓羲一边吹着热腾腾的米 线说,“记得小时候我妈就常带我来这样的小吃街,她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那 时太不懂事了,她说只要看着我吃她不吃也是幸福的,我竟然相信了,现在才知道 那时候母亲是为了节省着过日子。”沈卓羲深邃的眼眸里分明满含热泪。男人有时 候并不是不落泪,而是他们能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表露出来。 安颐然听着沈卓羲慢慢的诉说,想起那天在车上他曾经说母亲已经不再这世上 了。安颐然心中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责怪自己不该引出这些伤心话来的。 “对……对不起。”安颐然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可能是旧地重游徒然生起一些情绪来了吧,不怪你。”说起往事有 些悲伤的沈卓羲转而莞尔一笑的样子是那么迷人。“好了,面快凉了,快吃吧。” 安颐然低着头默默吃着自己的面线,她知道不管男人女人在母亲面前总是最孩 子气的,只是沈卓羲早已结束了在母亲面前耍孩子气的机会,这伤口不能再一层层 剥开去看。 “老板,来瓶酒。”沈卓羲忽然想要喝酒。 “等会儿,你真要喝?” “是啊。” “太晚了,还是吃完回吧。” “难得今天有空出来没酒太扫兴了。”沈卓羲举起手向老板示意,“老板,来 瓶酒。” “欸,来了。” “沈卓羲,先声明:一,我不能喝酒,待会儿要开车;二,你喝醉了没人扛你 回去。” 酒来了,沈卓羲开启了盖,没有要酒杯拿起瓶子喝。他是个不好酒的人,除非 是遇到什么闹心的事情才会一人独自喝闷酒,只是这点安颐然并不知道。如果酒量 也分三流九等的话,沈卓羲是属于最最底层的,只要一瓶生啤足够醉他一个晚上。 安颐然坐在他的对面什么也阻止不了,眼见他由清醒状态到醉醺醺的倒趴在桌 子上,她在整个过程就预见了自己待会儿扛他回去的情景。 喝醉的沈卓羲一个人静静的哭着,但没有闹,嘴里一直喊着母亲。安颐然这才 知道他是想念母亲才会一个人喝那么多酒,在她看来这时的沈卓羲并不是一个窝囊 醉汉的男人。她知道当自己揭开他的那层生疼的伤口时依然看见在滴血,尽管平时 的他努力掩盖着内心的脆弱和伤痛。 “老板,结账。”安颐然结完账后扶起沈卓羲往泊车位走。 “颐然,对……不起,又要……麻烦你了。”醉意的沈卓羲竟然说着理智的话, 看来不是完全的醉了。 “知道麻烦还执意要喝醉。”安颐然拿着沈卓羲手中快掉落的手机低喃着。 把他放在副驾驶座,帮他系好安全带,安颐然启动了车离开了这人潮涌动的闹 市。还好,一路上,沈卓羲没有哭闹,靠在后背垫睡着了。 回到公寓,安颐然不仅要扶着高大的沈卓羲上楼,还有拎着两大包在商场买的 东西。“我看是每次遇见他都是他出状况的时候才对。”安颐然心底埋怨着,她这 都已经是第二次扛这么一个醉汉回家了,也不知道这辈子犯哪门子罪了? 到了二十四楼,安颐然先放下两大包东西在自家门口,然后吃力的扛着他到了 隔壁门口,在门罅隙那儿找到了钥匙。开了门,开了灯,径直把他扛到了菡静的房 间,一放下他在床上没有帮他脱鞋也没有帮他换喝醉的衣服(安颐然认为那不是她 该做的事)便关门离开了。 回到自己公寓内,玻璃门已经重新换好了,安颐然知道母亲太把它当回事儿了。 脱了外套,换上了白长衬衫,调了调室内的温度,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这 时母亲恐怕早已进入梦乡,再打过去会惊扰她的睡梦。 安颐然本想再加班看看那份新企划案,但夜真的很深了,昨夜失眠的她打了打 哈欠,如果再不睡,熊猫眼就要呼之欲出了。困了,倦了,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