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既踩薄冰,终定尘埃(3) 他恶狠狠地望了我一眼,我却毫不退让地望了过去。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 明白,他想做一个明君,所以,即便太后三番五次作难,他也不滥开杀戒,只运 用帝王之术把一场大祸消于无形。朝堂上传来的种种消息,也表明他在竭力做好 一个明君,所以,我在赌,赌他不会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之下便开杀戒。 他却忽然间笑了,走近了我,轻声道:“宁雨柔,你在试探朕的耐心。你以 为朕对你无可奈何?你不想见到朕?好,今晚朕便宿在兰若轩,我们之间的游戏, 已经好久没有玩了,是吗?” 讲这话的时候,他嘴角微微歪着,整张面孔忽然间邪魅无比。那种从心底升 出来的胆寒便又占据了我的心。我想,我的表情终表达了我的真实心情,因为, 他愉悦地笑了,伸出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看看,这才是你真实的表情,不是吗?” 我哆嗦着道:“皇上,如果皇上要彻查这件事,臣妾将竭尽所能帮助皇上, 臣妾……” 他愈加笑出了声,“宁昭仪,这件事谁是谁非,朕心里一清二楚。你始终没 弄明白一件事:朕一出生,就生于这里,长于这里,难道你认为朕这二十多年, 全都是白活了?” 我心中一寒,那股害怕的情绪却渐渐熄灭,心中升起另一股胆寒:难道他一 早就知道皇后会和我联手?而他却袖手旁观,还是从中推波助澜? 难道他也不想这个孩儿出生于世上?还是他连自己的孩儿都拿来利用? 我一早明白,孩子如果出生于皇家,却来得不合时宜之时,那么,这孩儿命 运便如浮萍,并不是简单地生了出来便会活命的。 我轻声地道:“皇上,天气虽寒冷,可臣妾院子里的兰花却奇怪,向来畏寒 的蝶蕊居然乍开了花骨朵儿。世人道,反季节开花,是为不祥。皇上以为,臣妾 是铲了这株出身高贵至极的蝶蕊呢?还是任由它在寒风中开出花朵儿,而后却被 风雪摧残?” 我看见他一怔,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却偏了头,望向窗外。暗夜之中,正 有一株青竹婆娑摇摆。我明白他已知道我心中所疑。我们俩就像棋术高明的棋手, 你来我往,互相将军,而棋盘上舍弃的,便是那不懂得时宜的废子。 室内依旧暖暖的,背脊上的汗湿了又干,终让我感觉到了室内的暖意。我明 白,我知道得越多,他作为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越随时会致我于死地。但不 知道为什么,当我将他一军之后,心中却油然生起喜悦,就仿如明知烛光灼热, 飞蛾却扑之不断,除却身份,我终和他是棋逢对手。 “皇上,天色已晚了,师贵妃病体未愈,终需要皇上陪伴身边的,臣妾就不 打扰皇上休息了,臣妾告辞。” 我向他行礼,这一次没等他道“平身”,便自顾自地起了身,向门边走了去。 刚要转过屏风,却听他在身后道:“你那院子里奇事颇多,蝶蕊既长了出来,便 不准铲了,朕要移驾过去看看……” 我呼吸一滞,却听他道:“今日朕却实不得闲,就近两三日之内吧!” 我缓缓地走过雕花屏风,直到他看不见了,才暗自咬牙。他这是在变相地折 磨我,让我这两三日食不能下咽,寝不能安枕,时时刻刻地等候提防。他说得对, 他呆在宫里头的日子始终比我长,深知他人的心理,斩头的那一日并不可怕,可 怕的是等待的日子,漫长而煎熬。 我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 走到门外,冷风一吹,刚刚那场争斗的兴奋刚熄,我的心却从未有过地惴惴 不安起来。他既要对这件事有个交代,便要寻出一个替死鬼,而我,却是最好的 人选之一,再加上我刚知道了他的隐秘,他难道不想除去我这个知情人? 如今,我只有死死拉住皇后,让她脱不了身,希望夏侯辰看在皇后的面子之 上,对我网开一面。 与这件事一比,倒冲淡了我心底对夏侯辰要来兰若轩的恐惧,只仔细回想这 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可有留下任何把柄没有。 素洁见我回来,早备下了暖炉热水,去除我身上的寒气,道:“娘娘风湿昨 儿个才大好,可不能再犯了。娘娘出去之时,怕身上的药膏味道冲撞了贵妃娘娘, 洗尽了药膏才过去的。奴婢又向御医讨了药膏回来,娘娘快点儿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