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既踩薄冰,终定尘埃(4) 我在心里微叹,做好一切防范措施又怎样,他既认定了是我,便是我了。 我初为选侍之时,师媛媛以一条百鸟裙尽得夏侯辰的青睐,虽有皇后使人暗 中阻拦,却也夺尽风头,那个时候我便知道,皇后与师媛媛的冲突,终将愈演愈 烈。我为绣那件百鸟裙,居于师媛媛的偏殿,与她的内室一墙之隔,闻到她屋内 传来淡淡的仙茅味道。这是一种有微毒的催情药物,经燃烧之后,却变为无毒, 反而能使人愉悦。这种药物,并不是宫内禁用的,但是,这种仙茅却是许多种药 物的药引,能增强其他药物的药性。 作为在宫内生活多年的老人,我自然知道要把握一切机会。她与皇后的矛盾, 便是我的机会。于是我叫孔文珍时不时送给师媛媛一些司设房新出的家私。这些 家私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的特别之处便是,家私配件连接的木榫是由略软的黑胡 桃木制成,而这种软木最能吸收空气中的香味,比如有些寺庙,常年熏香,摆香 的案台便吸收了檀香的味道,经年而不去,这种软木,便是如此。师媛媛虽然不 是每次等候皇上时,都熏这种香味,可司设房不断送去的新家具却渐渐取代了她 房里原来的旧家具,每一件家具木榫中的黑胡桃木吸了一点仙茅,味道便不易散 尽,哪怕时间过了三两个月,她身怀有孕,已不再熏此香料。 可这却已经足够了。 仙茅只不过是一个药引而已。 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争不抢?以师媛媛的脾气,在她受皇恩的当晚,却被 我截了和,她心中怎么会不怨恨?怎么会不注意我的动向?我在皇后那里讨要东 西,而恰巧月容华到访,以她的禀性,既然惶惶然要寻求靠山了,怎么会不巴巴 地把这条信息带至师媛媛那里? 其实,在绣百鸟裙的那一晚,我急急地跟上皇上的脚步,偶一回头,望清楚 了她缓缓关上房门那一瞬间的表情,我已然明白,我得保护自己。 所以,我叫孔文珍不断地送了这种款式新颖的家具过去。如果她不动我,这 家具自然对她无害,但如果一旦情势所迫,这些家具便会助我一臂之力。 我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为求生存,便把所有对我有害的地方全都计算清楚, 查漏补缺。因为我知道,在宫里头,的确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像我这样的人,在宫里头实在太容易没了一条命,所以,我唯有抢先动手。 她没有向我动手,可这一早埋下的陷阱,却成了我向皇后表忠心的筹码。这 怨不得我,既然我与皇后已搭上同一条船,我便要保住这条船不沉。 紫檀躺椅颜色华丽润艳,但这件躺椅上贡之时,并不是如此颜色,只是原木 的色彩,质朴而暗淡。皇室的东西,自然得华贵堂皇,衬得上屋内所有的摆设才 是,司设房便请高超的漆匠在椅子上髹涂生漆、垫光漆和面漆。由于我向皇后讨 得了这张椅子,孔文珍也知道这张椅子将来要送往我这里,所以,来向我讨些意 见,便不足出奇了,因而我向她略提了些建议,在漆内加上了一些使颜色更为鲜 亮的银珠,致使紫檀躺椅表面如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再用石黄等在椅身之上描 绘出吉祥的图案,而暖气护腿之处,原来的原木之上已够光滑的了,我却让孔文 珍要求工匠再打磨一遍。我知道宫内的器具是用什么来打磨的,烧好的榉木炭条 和沾了油的毛发。为了让椅子打磨得更亮,我建议在打磨的油里加了西域野生的 一种菜籽,这些东西掺在一起一点儿毒性都没有,而且新制好的椅子在通风的房 子里放上一个星期左右,也一点害处都没有。 但是可惜,只因这张椅子是我要的,师媛媛便会来争来抢,所以,急急地搬 了回栖霞阁。说实在的,这张椅子即便没有通风,对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害处,只 可惜,她是一名孕妇。 而且,她的屋子里的家具吸收了仙茅之毒。 就算如此,如果她不日日点燃护腿之处的火炉,也不会对她造成伤害。只可 惜,为了向皇后示威,向我示威,她夜夜点燃了檀香躺椅下的火炉,仙茅与银珠、 石黄以及西域的菜籽相混,被火炉熏暖,通过空气吸入腹内,便有了烈性,一种 使有孕之人胎不能保的烈性,就如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