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既踩薄冰,终定尘埃(5) 宫内人谈起前朝妃嫔之间的计算,说起谋害他人的子嗣,每每提及麝香,说 这种东西或掺到胭脂里,或掺到香包里,便能不知不觉地使人堕胎,我总是在心 内冷笑。如此显眼的东西,有谁不小心翼翼地提防?别说害人了,只怕未害之前, 便露出了马脚。 宫内的人,个个家世显赫,哪一家不识得这东西?所以,用这种东西的人, 便是最蠢愚的。 而那几日,我因风湿痛得彻夜难眠,想必有人将兰若轩的情景告知了她吧。 她岂不是愈加得意,越发要皇上晚晚地陪着她,叫人把她栖霞殿的种种情形透露 出来。所以,那几日我不用叫人外出打探,自有人把栖霞殿的一切传到我的耳里, 让我堵心堵肺。 皇上既在那里,紫檀躺椅自然得晚晚都烧着了。那样的烈性药物一两个时辰 并无害处,可紫檀躺椅的特别之处,却是可让暖意整天不灭,再加上宫人时常添 加炭火,自是将那几样东西烤了又烤,越来越烈,吸入体内,终成了祸害。 师媛媛的结局,并不是我给她的,是她自己求来的。她有很多次机会保住腹 中的孩子:如果她不与我争与我抢,如果她不晚晚要求皇上陪着她,又或如果, 我绣百鸟图的那一晚,她不用如此憎恨的目光望着我,即便透过重重的夜幕,也 让我望得清她的眼神,那么,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她飞得太高,太过得意忘形,在宫里头,这何尝不 是一处死穴? 她出身世家,身居高位,原本不应该如此憎恨我这个低位的妃嫔,只可惜, 她一旦钟情于夏侯辰,便入了魔障,再也回不了头。 在宫里头,如想害人,在我来说,其实容易过在民间,只略略一推,便有人 迫不及待地实行。 我仔细回想一切细节,终认为这一次的事件毫无破绽,了无痕迹,夏侯辰的 怀疑不过子虚乌有。何况我认定,夏侯辰自己何尝不是做了一次推手。他事先既 已察觉,那几日依旧任由师媛媛扮娇耍痴,不做阻拦。这个人的心思,越来越让 我猜不明白。 一想起夏侯辰,我便不由自主地忧虑起他要来兰若轩的事来。他果然惯会折 磨人,在他的面前,如同戏子面对千万观众,必须演得更好,更加毫无破绽。他 一次次地撕破我的脸皮,却让我更起了好胜之心。我对镜揣摩,只望再不会被他 揭穿真面。 近两日内,我没有听到内侍监传来要我侍寝的消息,心思却不得一日放松。 这两日宫内风起云涌,我不会这么不识相地走去皇后那里,皇后自也小心翼 翼并不使人往来通传消息,可消息还是从四面八方向我传了过来。据闻月容华已 被人捉拿,她送给师媛媛的猴头菇中有微微的毒性,能使人绝育;据说这猴头菇 并不是天然野生生长,却是她家养的;猴头菇原本生长于栎树等腐朽的树干之上, 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可她家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使猴头菇能成批地在腐木上 生长;据闻查出来的结果,她家用的腐木之中,以红花汁浇灌,因而便生了毒性 …… 素洁一听到这消息,便急急地想把那包月容华送来的猴头菇丢弃了。我听了 这个消息,却笑道:“哪里能吃得死人,我倒要试试,叫司膳局今晚炖了送来。” 素洁焦急地劝说:“娘娘,那怎么行?如果你的身子吃坏了,以后可没有… …” 我一笑,打断她的话,“宫内的传闻哪能偏听偏信,不用多虑!” 夏侯辰一番作为,已让我看得清楚,除非皇后有孕,他是绝不会让其他的妃 嫔先生出子嗣来的,何不让我早做安排,以免日后多受一遍苦?没有人保护自己, 唯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猴头菇如果以此法生产出来,相信已然危害不大,最多起一个避孕的效果, 而且有时间限定,绝不可能使师媛媛流产。月容华只不过做了我与皇后的替死鬼 而已。 夏侯辰要给师家一个交代,想必这就是他的交代。与新兴名门师家相比,月 容华这个小小七品县令的女儿的确可以牺牲。 夜晚时分,孔文珍披了夜色来找我,言语隐晦地问起椅子的事。我在腹中微 微冷笑,如果我布的局能让你看得明白,那么我这个尚宫便算白做了,面上却一 片淡然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她唯有悻悻而去,脸上却是放下心思的表情。 我明白,若我被人查出什么,那孔文珍也脱不了身,扯泥连着根,带出一大 片,她自然得来探听实情。她的感觉,就如皇后一样,为保自己,只得保我,我 相信也有内侍监向尚宫局探查,但应该怎么回答,她会想得很清楚明白。 在成功之前,我便想好所有退路,封死所有让我深陷泥潭的可能,怎么会像 月容华,这么容易被人查出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