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棋子摆上盘,自能为我用(2) 夏侯辰听了,猛地转过身来,逼视着我,忽而失笑,“原来,在你的心目中, 朕一直是这样的人?你认为你是朕舍弃的棋子?” 我垂首不语,心中奇怪。我的价值已被利用殆尽,他又何必惺惺作态,再摆 出一副沉痛悲愤的模样?皇后口里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为了平息太后这场风波, 我便是那抛出去的替死鬼。这一层我早已知道。宫中争斗,莫不如此。既然我棋 差一着,陷入如此的境地,我唯有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见我垂首不语,忽地走近过来。我未来得及躲闪,被他抓住了脑后未曾梳 好的长发。他把我的头固定不动,将脸孔对准了我的,冷冷地道:“有的时候朕 真想把你的胸膛扒开来了看,瞧瞧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心!” 他脸庞离我越来越近,我闻得他的鼻息之间喷出的气息,略带薄荷的味道, 想是今日饮了些汤水才过来。我不明白他气些什么。照道理讲,他给了我一个弃 子的身份,他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大家都明白。太后身亡这件事, 始终是要有个人承担的。我既无家族牵累,在宫内份位又不高不低,与太后又有 莫名的恩怨,自然我才是这个最好的棋子。我都坦然接受了,他又何必再怒气冲 冲的?是不是因为我未向他大呼冤枉,未涕泪纵横地求他做主,他少了很多的乐 趣,所以才心中倍感不快? 这我可装扮不出来。在听了皇后传递给我的意思之后,我明白这也是皇上的 意思,再让我扮出对皇上失望的样子,这种难度可是超乎想象。我从来没对他期 望过,又何来失望。他如今的种种做法,我反而认为才是正常,才是坐于龙椅之 上的夏侯辰的正常做法。 我缓缓地答他:“臣妾有心,心始终是向着皇上的。无论皇上要臣妾做什么, 臣妾唯有竭尽全力地去,即便是没了自己一条性命。” 他那装腔作势的愤怒,已让我感到不耐,心想你这人要求也太高了一点儿, 既把我当成了弃子,却还要我表现出伤心绝望的形态,以表示对你的不舍与情深。 我宁雨柔虽从小生活在宫内,见惯世态炎凉,也习惯了世态炎凉,这里人人惯会 虚伪作假,但我与皇上的情意本没达到那种情态。临死之前,还要我假装一把, 让他心里舒服。我想,夏侯辰,你可真难侍候,还好,再过不多时日,我便不用 侍候你了。 但为了避免在这最后关头不出什么纰漏,我只垂首不语,静等他的发落。想 想这牢狱之中气味颇大,我这牢房虽增添了几个火炉,却依旧四面透风,想来他 怎么样,也不会用那样的手段来惩罚我吧? 只要他不如此,我便没什么好惧怕的。我已如他所愿,做了他想要的棋子, 仁至义尽,再为自己打算,便也是理所当然。他没有丝毫感激恩惠,反而继续一 贯的尖酸刻薄,这样的夏侯辰,已让我心神疲惫。想到不久便可以摆脱了他,这 时他再怎么样对我,我也只得忍了下去。 想起他不喜欢我扮笑,我便神色淡淡地道:“皇上,臣妾一向知道自己所处 之位,从未有半分奢望。皇上在此事上看重臣妾,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当不辱使 命,不会牵连其他人,所有罪责臣妾一力承担……” 我自认为这番话说得颇识大体,他再怎么样,也会略有感动——试问里头有 哪一位宫妃引颈向刀还能淡然受之? 听了我这番话,他良久没有出声,只转过背去,留了个背脊给我。因他已着 孝服,不知怎么的,我倒从中看出了些许苍凉的味道。心下却更是不耐。虽然我 在宫里多年,这里面的虚伪早已学得完全,可夏侯辰却是此中高手。他如此故作 情态,难道非要我在他面前表现出对他绝望不舍,他才满足?他想做明君,圣君, 自是当着众人的面才演戏的,此处四下无人,他又何必强作要求? 连日来的巨变,我虽在困境之中求得生存,把握住了一二生机,但连番用脑, 已疲惫不堪,便想求个清静,思考一下再用什么方法推皇后一把,在她没有查清 事实真相之前便把这事儿给定下来,我也好脱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