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晚餐(5) 那群人很快散得干干净净,林晋修领着我去了社团办公室,扔给我一条毛巾, 又问了我一句我做梦都没想到的话," 你没有妈妈?" 我沉默地点头。太冷太冷了,浑身麻木不堪,不想跟他斗嘴斗气。我心里感 觉很复杂,虽然他帮了我一次,但追根溯源,我被欺负是因他而起,一笔难算的 烂账。 我东想西想,却听到他的声音," 什么时候?" 我不解其意,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回答:" 我 从来没妈,我爸说她生下我就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想我在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到 了某种叫同情的情绪。他不是那种会流露出多余同情的人,而且我们也没熟悉到 那个程度,除非他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他没再说什么,挥手让我走。 走到门口他轻描淡写道:" 跟我认个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违背原则、违背良心的事情绝对不要做。哪怕我被欺负 得比现在更厉害也不可能跟他认错,因为我根本没错。 我一记冷笑,摔门就走。 在他眼底,我肯定不识好歹,所以消停了没两天,他们对我的欺负又卷土重 来。 后来跟林晋修争斗的过程中,我逐渐知道,林晋修八九岁时,他的母亲在一 次意外事故中过世了,而我被他撞见惨状的那天,恰好是他母亲的忌日。 换言之,也就是今天。 " 能让你请假的事情,应该是大事了。" 林晋修低声笑了笑,语气带着点往日的笑意和调子,说明他的心情正在变好。 我收回飘忽在过去的思绪,也放松下来。 他今天情绪异常,只可能和他过世的母亲有关。 " 跟人约会去了。" 我这么回答他。 " 约会?" " 曼罗的一位同事。" " 哦,那个谁——" 他因为想不起名字而顿了顿," 沈什么的?" 我不觉得林晋修会关心我的私事,大概是餐厅的谁跟他提过我和沈钦言最近 走得近,但这事从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 是这么回事。"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慢。清理到了茶几附近,林晋修干脆 把双腿搭在茶几上,我跪在地毯上,清理着玻璃碎片,一点点用软抹布吸干毯子 上的水渍。我抬起头,看到旁边的他胸腔隐隐震动,进屋后我第一次听到他笑出 了声。 " 我不知道你对那种小男生也有兴趣。" " 他是比我小了一岁多,但年龄不是问题," 我随口说," 我可从来没否认 自己是颜控。" " 标准太低了。" 林晋修不咸不淡地开口。 " 标准又不是活物,适合自己就好。" 我瞥他一眼,回答。 " 看来你的审美水平下降得厉害," 他低低笑起来,身子前倾,伸出根手指 点了点我的额头," 给我倒杯水。" 我直起身子,摘了塑料手套,去厨房倒了杯水拿出来。 他颇满意地接过杯子,饶有兴趣," 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跟林晋修谈谈别人的话题总是保险的,我也乐得找件事说。 " 一般情况下,我帮他补课。我建议他考我们学校的戏剧学院,现在还在准 备入学考试。" " 那今天的约会也是这样?" " 这倒不是,他和一些朋友组了一个小剧团,自己筹备了一个舞台剧,我去 看他们演戏了。" 林晋修" 噢" 了一声,示意我说下去。 " 很有活力的剧团," 我说," 排演的是乔伊斯的《死者》,大家都非常有 热情,虽然只有我一个观众,但还是很认真地表演,尤其是沈钦言,我没想到他 真的有天赋——"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右臂无声无息地逼近,手指擒住我的下巴,强行带 着我抬起头。我险些咬到舌头,因为打扫的缘故,我半跪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能 动的余地极少,愤怒又大惑不解地看着沙发上优哉游哉的林公子。枉我从进门开 始,一直顺着他的脾气。 " 你听安露说了什么?" 林晋修微微俯下身子,盯着我的眼睛," 有求于我 的话就直说。我不希望你跟我拐弯抹角。" 我完全茫然," 啊?" 林晋修一怔,随即笑起来," 也是,是我一时多心。你确实从来没求过我什 么。" 求他?我在心里冷笑,除非脑子被驴踢了。他的手指擒着我的下巴,我不乐 意这样被他控制,皱着眉头拧了拧身子。只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林晋修这边, 我不但没能从他手指中挣脱,反而整个左脸颊都落在他的手心。 这一幕像足了三四年前的某一幕,我清晰地听到心里咯噔一声。 " 许真," 林晋修的指尖插入我的鬓角,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唇,缓缓开口, " 要是你一直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我面无表情放下手里的打扫工具,用手肘挡开他停在我脸颊上的右手。我们 都很清楚,要是我一直都这么听话,此时站在这个屋子里的就绝对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