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第四章风中呐喊(4) 好一会,唐诗进来,一脸的愤慨,说:“市政府的那帮人真不是玩意儿,居 然动用了警察。人家只不过讨要几块钱工资,犯得上用专政手段?不过老师们真 是好样的,迅速打出一条横幅,上面写了一行朱红大字:‘民不畏死,奈何以死 惧之?’倒把警察给镇住了,生怕闹出人命。” 丁凤鸣说:“你晓得为什么?因为记者快到了。官儿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 记者来曝光。一曝光,那前程多半是个卵弹琴了。” 唐诗眼睛亮晶晶地盯住他,说:“你干的?” 丁凤鸣本不想承认,却管不住嘴巴:“就打了个电话。这事也不能曝光,一 曝光我的前程也是个……” 方觉不妥,唐诗接嘴:“卵弹琴了。”又说,“同事这么久,今天你最男人。” 院子里汽车轰鸣,唐诗伸头看了一下,说:“我上厕所了。” 一会儿秦明月进来,问:“小唐呢?快叫她去筛茶。” 丁凤鸣说她上厕所了,秦明月就说:“你去。市长亲自来了,死黄鱼过刀,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 进了贵宾接待室,就见市长袁之刚面沉如水,一个油头粉脸、有些女里女气、 身材颀长的男人侧身坐在旁边的长沙发上,丁凤鸣估计那就是刚才打电话的秘书 了。厂里几位副总平日里也敢和市里领导开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的,这时却诚惶 诚恐,气不敢出。 袁之刚对厂里的常务副总贾岸芷说:“马千里不在,是你在负责?” 贾岸芷说:“是。但是……” 袁之刚手一挥:“别但是。你只管老实告诉我,你签字做不做得数?” 贾岸芷就老实:“一万块以下可以。” 袁之刚说:“一万块有什么用!这样行不行,我们集体签字,集体承担责任。 马千里回来,我再向他解释。” 副总们又不做声,都把目光转向财务部经理桂冠林。桂冠林是个干瘦的女人, 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此时见袁之刚也把目光转向她,就说:“不行。马厂长反 复强调过的。” 丁凤鸣一一筛茶,看到袁之刚的手在微微颤动,知道他气得不轻。袁之刚发 了狠,重重顿了下杯子,说:“找不到马千里,我今晚就在这里搭铺。你们忙去 吧,不用管我了。”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敢动? 回到办公室,见唐诗正在嗑瓜子,丁凤鸣就说:“你溜得快,使起寡妇卖秧 田,害我去看脸。” 唐诗点头表示同意:“是过分了点。吃瓜子,不吃白不吃。” 丁凤鸣哭笑不得,狠狠抓了一大把。 正嗑着,秦明月急火火进来,怒道:“你们还有闲心嗑瓜子!快帮忙想办法!” 二人收起瓜子,说:“我们有什么办法?” 秦明月察觉到已失了风度,放缓了口气,仍说:“没得办法也要想办法!不 想哪有办法?” 唐诗说:“你这不是逼了公鸡下蛋吗?照我说,找不着才好,找着了,又是 几百上千万不对数。借给市政府的钱什么时候还过?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有 去无回。把我们企业借垮了,市政府也讨不了好的。” 丁凤鸣附和说:“隔壁屋里过喜会①——不关我们的事。自己的屁股自己揩, 随它去吧。” 秦明月顾不了形象,说:“你倒是卵子敲得板凳响——用秤砣捶得的!你想 想,厂长平常对市政府就爱理不理,说办企业就要远离官场,断了官瘾,市里召 集的会议都很少去,市长早就有意见了。这次情况紧急,马上要开两会了,弄不 好要影响安定团结,影响他们的仕途。这样一来,市长岂肯善罢甘休?厂长一完, 厂子就危险了,我们就危险了,不定要到哪里去讨饭。” 才说完,廖一灯进来,说:“只怕麻烦了。这个马千里,计谋倒是好,只是 他睡干席子,害得我们睡湿席子。市长那脸也是好看的?” 秦明月搓着手说:“我们正想办法找哩。” 廖一灯大着嗓门说:“找也白找,中国这么大,你到哪里去找?该死的卵朝 天。有烟没得?快憋死我了。” 中午过后,天气骤变,寒风一阵紧似一阵,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飘舞。街上 的行人一边抱紧双臂,一边用乌紫的嘴唇哆哆嗦嗦感叹冬雪的不期而至。和大人 们不同,雪的记忆已经十分遥远,孩子们惊喜万分,用最大的热情拥抱这场久违 的冬雪。他们或站成一排,仰天张嘴,让雪花落进嘴里,体验冰凉,或伸出小手, 看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留下一片亮亮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