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雨点带着夏日特有的气息纷至沓来,密密麻麻的拍打在蓝色的玻璃窗上,留下 一滴滴宛如眼泪的雨滴顺着玻璃一滑到底。错杂无序的撞击声接连不断的袭入房间, 充斥了整个空间。闪电时不时把天空狠狠劈成几块,撼天摇地的雷声则从缝隙间倾 落,似要把世间一切事物彻底摧毁。日光灯撒出的软弱无力的荧光占据了房间每一 个角落,但当凶猛的闪电降临时,就诚惶诚恐的缩了回去。 我蜷曲着身子,拥被坐在床上,双手环抱膝盖。杰怀抱橙黄色吉他,不胜怜爱 的来回弹奏杨千华的《少女的祈祷》。他指法娴熟,徐缓有致,舒畅的音律不乏一 片爱怜,清脆的勾弦不缺一声无奈。爱怜和无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今晚我特意请杰为我弹奏这首曲子,因为听着这首曲子,我多少找回一些仍活 在世上的感觉。 当他重复弹第五遍时,我欲说一句“谢了”叫他停止。我张开嘴巴,连发音口 型都做好了,却发现喉咙里似乎塞了一团棉花,只有少许干巴巴的空气穿过声膜, 引起瘙痒般的振动,发出哽咽的声音。这声音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声音如同重 病者的呻吟,虚无缥缈,仿佛从世界另一极经过无数次衰减后传来,完全引不起周 围空气作周期性振动。二米远的杰毫无知觉,继续专心致志的弹奏下去。 我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占用别人的时间来抚慰自己受伤的灵魂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本意并不是如此,但实在是出于无奈。我料想不到这四个月所建造的堡垒崩塌的 如此之快,快得让我措手不及,只得任其如世贸大厦一样哗啦哗啦的王下掉。 我挣扎着站起来,走过去拍拍杰的肩膀:“去吧,别让琳儿等急了。” “你没事了?” “我怎么会有事?身体强壮得很呢。”我拍拍胸膛,“高考终于完了,该是放 松的时候了。和琳儿尽情玩喔。” “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杰放下吉他,上洗手间洗洗手,拿起镜子整理整理头 发。“再见。” “见面时见。”我说了一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笑的笑话。 杰拿上雨伞,砰一声带上门,把我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断。窗外的雨渐渐小了。 我扭开音响,放上《永怀家驹、经典回放》,音量调得尽可能大。我走进洗手间, 脱至一丝不挂,扭开水龙头。清凉的自来水灌头直下。 杰说我高考前沉寂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每天,我都对自己说要考个好学校,然后全神投入学习之中。我几乎不与任何 人说话,老师的提问统统用不会推搪过去,有时就连与杰闲聊的兴致也提不起来。 别人一言一行渗不进我的时界,我亦不想锹开他人大门。我已变成关玻璃球里的独 立体,以最简单的生活方式自强不息的生存下去。 寒清和郝静极少出现在我脑中,有也不过是蜻蜓点水般掠过,不到三秒就被数 学语文或物理所占据。一切等到高考完了再说吧。 高考终于完了,如此简单的完了。三个月了,我把自己尘封起来已有三个月之 久了。现在该是了段的时候了。 我把全身仔细擦洗一遍,冲洗干净,用毛巾擦干,穿上底裤,打开门走出去。 我赤身裸体也感觉不到寒意,舒服的沐浴多少使恢复一丝活力。我从抽屉底下抽出 《挪威的森林》,翻开书取出一张保存得异常完好的相片。我在懒人床上半躺下去, 细细端详起来。 这是寒清正在全神学习的照片。寒清穿得相当得体、优雅,坐在格调柔和的麦 当劳店内。那粉红色的墙壁,那浅灰色的天花板,那嬉皮笑脸的大熊猫,那构造和 谐的动漫,那开怀畅谈的母子俩,那深绿色的餐桌,一切一切是如此的富有美感、 温馨自然。我首先瞅上寒清清澈无比的眼睛。虽然她眼光并不盯着镜头看,而落在 摆在餐桌上的笔记本上,但我却感觉自己完全沐浴在她柔情的眼光下。寒清常常凝 眸看着我眼却又无所觅的失落神情再次袭入心房。我不禁一阵惆怅。 寒清身穿深蓝色的校服,拉链不拉,趟开着,里边是件白色T-恤。雪白的颈部 戴着一条珍珠项链——那是我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她端坐餐桌前,右手用她 习惯的姿势握住圆珠笔,左手翻开书,像海的女儿一样安静的陷入沉思之中。乌黑 亮泽的黑发成瀑布状一泻至颈部,毛路分得参差不齐,却给人自然的韵味。 我伸手抚上那弹指可破的脸蛋,那闪灵的眼睛,那小巧的鼻子,那温柔的嘴唇, 愣愣地掉下眼泪来。“当你记起我的时候,亦是我思念你最深的时刻!”这十九个 字闪电般钻入我的脑海,并在那里建一个巢,长驻不去。 “相思无用,惟别而已。别期若有定,千般箭熬又何如?莫道黯然消魂,何处 柳暗花明?”杨过啊杨过,你黯然消魂时仍有坚信你姑姑生存在这世上的信念支撑 着,我呢?我黯然消魂时又有什么支撑?你们十八年后终能再续情缘,而我和寒清 已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世界?我大喊一声,站了起来。 人只有忘记过去,才能向前迈进。。。。。。。。。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