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亮了。 裴逸清从宿醉中醒来,只觉得头一阵痛,直要将他的整个脑壳分成两半似的, 他不由自主地抱着头呻吟起来。 一缕清香忽然扑鼻而来,一双柔白的玉手,适时地递上一碗鲜香诱人的醒酒 汤。风惜惜的声音轻柔地在他的耳畔响起,“公子你醒了?这是我适才为你煮的 醒酒汤,解酒效果极好。你赶快喝了。” “惜惜?” 喝下醒酒汤,不一会头痛好了许多。裴逸清这才依稀回想起昨夜的事情,不 由得面色微变。 抬头看去,却见风惜惜依旧是昨天那身衣裙,只是满头的乌丝由原来简单的 发式改梳成了式样较为复杂的堕马髻,一时间显得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风惜惜见他仔细地打量她,面色一红,眼波一转,很快地垂下头去。那秋波 流转间流露妩媚,尽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少妇风情。 裴逸清心头一荡。 “惜惜,”他柔声唤她,“过来。” 她低垂着头走近,心却不由自主地忐忑不安、他记起了昨夜的荒唐事了吧? 他……会怎么样安置自己呢? “公子?”站在他的面前,她无措地低唤。 “坐下来。”他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我好好看看你。” 风惜惜一时红晕满面,乖乖地依言坐了下来,而一颗头越垂越低,但悄然从 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满面含笑,她的心顿时安定不少。 “昨夜……你有没有怎么样?”他毕竟经验也不多,支吾了半天,才把要问 的话说出口。 闻言,她的脸更红了,细着声回道:“还好。” 他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 两个人僵坐一阵,风惜惜越坐越不安稳,猛地站起身来,“我去楼下看看掌 柜的早饭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边说边匆匆欲走。 一个大掌忽然拉住了她,那力道是如此猛,以致她几乎站不住脚。她一个踉 跄,惊叫出声,“啊——”叫声未竟,却觉身子一轻,她整个人坐进了裴逸清的 怀抱里。 “公子?”她惊魂未定,心儿怦怦跳着。 裴逸清笑着用力搂紧了她,“不要再叫我公子。” “那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他轻抚着她的粉颊,“当然是叫我的名字,惜惜,你可是 我的人了。” 闻言,风惜惜心神一荡,抬起头来注视着裴逸清,一瞬间只觉得心底有着满 满的喜悦。 恍恍惚惚之间,她听到他好似在她的耳边低语,“惜惜、惜惜。你愿不愿意 永远跟着我?” 她笑了,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她愿跟随他到永远。 早饭过后,裴逸清和风惜惜一起回到寻芳阁里。 这时天色尚早,姑娘们大多还未睡醒。少数早起的姑娘见了两人同行的样子, 都冲着风惜惜笑。 看来她一夜未归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风惜惜羞得双颊通红,低垂着的头 一直不敢抬起来。 “你先回房歇息。我去和杨嬷嬷商量事情,过两天等一切都办妥了,就来接 你回去。”裴逸清低头凑在她的耳边,无限温柔地说。 风惜惜知道他必然是去和杨嬷嬷商量为她赎身的事情,心下甚是欢喜。她抬 头对他娇羞一笑,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等你。” 目送着裴逸清的身影消失,她这才回到房间。坐在窗边,抑不住满心的欢喜, 她打开窗子,远远地向外望,看见蔚蓝的晴空上有几朵白云自在地飘。呵!以后 她的日子就像这白云一样,真正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姑娘,瞧你今天满脸喜气,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小翠走进房里问。 她回头,嫣然一笑,“小翠,上白衣庵求的签真准,我要嫁人了!” 是的,她要嫁人了!嫁给她的心上人,裴逸清,从此以后,她再不是寻芳阁 的花魁女,而是一个正正经经的良家妇女,是他的妻子! “恭喜姑娘!” 小翠道贺的声音让风惜惜颔首甜笑。 那天夜里,怀着愉快的心情,她做了很美丽的梦。梦见她身着鲜艳的红色嫁 裳,娇羞无限地依偎在裴逸清的怀里,两个人相视一笑,温存缠绵。 三天后,在杨嬷嬷和众姑娘的祝福声下,一顶小轿从寻芳阁里接走了风惜惜。 轿帘晃呀晃,心儿摇呀摇,风惜惜轻轻撩开身旁轿帘的气角,看着轿旁骑马 同行的裴逸清,禁不住满心喜悦,抿嘴轻笑。 可是,这条路怎么不像是前往弘文书肆的那一条?她心里忽然有些疑惑。 “惜惜。”一旁的裴逸清微笑着靠近过来。“你真好看。”他称赞着,并抬 手示意她放下轿帘,“别掀起帘子,街上人这么多,我怕他们会为你的美丽而倾 倒。” 风惜惜呆了一呆,放下轿帘浅浅一笑。 他开始为她吃醋了吗? “对了,逸清,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这不像是往你书肆的道路啊。” “谁说不是?”隔着轿帘,裴逸清带笑的声音传来,“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翰辎,又向前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到了。”裴逸清的声音从轿外传来,他掀起了帘子,“惜惜你看。” 风惜惜下了轿子,举目四望,面前是间雅致的屋子,粉墙朱户,半开的大门 可见里面幽静的庭院,芭蕉成阴,藤萝满架,好一个美丽的地方! “好美!”她欢喜地赞叹,“这是……” 裴逸清哈哈一笑,不答反问:“喜欢吗?” 她点头,“喜欢。” 他拉起她的手往半开的大门走去,笑道:“喜欢就好。这屋于是我专门为你 买来的,以后它就是我们的家了。” “为我?”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我们的家?” “是啊,你知道,我一向是住在书肆后面的院落里,虽然也不错,但到底不 像个正经的家。现在既然有了你,当然要好好安排一下我们的生活了!”他微笑。 闻言,风惜惜只觉得心儿忽地一下子飞上天去。一股强烈不可抑制的喜悦弥 漫了她的心窝。是啊,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他和她,两个人的家。 禁不住的,她的泪水涌出眼角。不该哭的,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怎么可以哭 呢?她如此地想着,可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泪来。是欢喜还是悲伤?她自己也分辨 不清。 “怎么了,惜惜?”裴逸清慌忙揽住了她,在她的耳边柔声询问。 她抬手拭泪,带笑看向他,“没什么,我太高兴了!高兴得……忍不住就哭 出来了。” 裴逸清了解地点点头,无言地搂紧了她。 好有力的臂膀,好舒服的味道,好温馨的感觉! “真的想不到,我会有成为你妻子的一天……”埋在他的怀里,她轻声连连 呼唤,“逸清,哦,逸清……” 裴逸清搂紧她的胳臂微微僵硬了一下,然而风惜惜没有注意。 “惜惜,”他含笑的叫唤,“要不要去房子各处转一转?我还请了林兄等几 个朋友,一会儿他们也会来为我们庆贺。” 风惜惜抬起头来,冲着他粲然一笑,“好啊。” 风惜惜和裴逸清住在一起,成为他的妻子。 “但是他没有用大红花轿来迎你,也没有和你拜天地!” 私底下小翠偷偷为她打抱不平着。她是裴逸清在之后买回来服侍风惜惜的。 “他只是用青布小轿把你接了过来,摆桌酒席请了几个朋友而已!甚至连你 算是他的妻还是妾,都没有向朋友介绍,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知道啊,可是……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风惜惜自卑轻道:“毕竟我 出身风尘。” “什么呀,姑娘你不是极有自信的吗?”小翠看着她,惊讶和不满之意滥于 言表,“我还以为裴公子不会计较你的出身呢,原来也和别的男人一样!” 以往她最佩服的就是姑娘为了自尊而坚持卖笑不卖身的勇气。可,如今她却 为了爱情而甘心自贬为风尘女。 “他……不是。”风惜惜怔忡半晌,默然摇头,“我感觉得到,他之所以不 和我正式举行婚礼,二定有别的原因在。但毕竟他默许了我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她微微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些悲伤。 她出身风尘,尽管那并非她的自愿,但终究是她人生里永远抹不掉的一个污 点。 “我只要这样就满意了,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无论我是什么都好,侍妾也 罢,婢女也罢,都无所谓。” “姑娘!”小翠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看她,摇了摇头,“姑娘,你为他居然连 你最在乎的名分都可以不要,你可真是爱惨了他!” 爱惨了他吗? 风惜惜微笑起来。或许,真是如此。 日子平淡又温馨地过着,每天和裴逸清在一起,风惜惜只觉得很幸福。 只是有时候,她会感觉到他陷入莫名的忧伤;他常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 话也不答;为什么呢?她苦苦寻思,可是找不出来答案。 或许,他那莫名的忧伤,正和她之所以不能够正式嫁与他的原因有关吧。她 无奈地想。 “我们一起出游吧。”某天早晨,裴逸清笑着建议,“再去莫愁湖,好不好?” “好呀!”风惜惜高兴地附和。现在的她,不论他建议做什么,她都觉得很 幸福,因为能和他在一起。 以你为天,以你为地,以你为日,以你为月!我的生命愿围绕着你打转,我 的幸福都来自于你。 所以逸清呵!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抛下我。 风惜惜默默地想,愉悦地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现在吗?” “就是现在。” 不久后,两个人一起来到莫愁湖。初秋了,湖上的莲花都已凋尽,莲叶与莲 蓬却仍占满湖面。碧叶绿浪,游鱼穿梭,再加上天气晴朗,气候凉爽宜人,真是 个钓鱼的好时节。 兴致一起,裴逸清便向住在湖畔的渔夫借来了钓鱼工具,拉着风惜惜到树下 同享钓鱼之乐。 “哇!好大的鱼!”风惜惜初学垂钓,却好运地很快就钓上一条大鱼,高兴 得大叫。 “真的好大。”裴逸清淡笑着,过来帮她把鱼儿拉上岸,放进鱼篓里。 就这样,两个人边钓鱼边谈笑,不知不觉中,半天就过去了。 “鱼篓中已经有这么多鱼了耶!”风惜惜有些累了。放下钓竿,她探头往鱼 篓看,又仰头愉悦地冲着他笑,“我今天好快乐哦!”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裴逸清放下钓竿,反手搂住了她,“是啊,我也很快乐。”他爱怜地轻吻她 的额角。 鬓发如丝,微香熏人,现下虽然无酒,却叫他饮无自醉。只是,这里头还含 有一丝心痛的感觉。 “愿我们……能够一生一世如此长相伴啊!”风惜惜低声细语。 他不自觉地紧搂她,“是啊,一生一世。”他突兀地问:“所以你不会背叛 我的,是不是?” “什么?”她诧异地看着他。 “告诉我,你不会背叛我,永远不会,好不好?” “当然。”她不懂他为什么会如此间。他是不相信她吗?她心头有些微受伤 的感觉。可她还是乖乖地回答了他,“我当然不会背叛你啊,永远都不会。” “那就好。”他轻轻吐了口气,放松了抓住她臂的手劲,“真是的,不该来 这里啊!看见莲花,总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可又禁不住心头的想望趋使。” 什么意思?风惜惜转过身子,疑惑地对望着他。 他不是很喜欢莲花的吗?他还曾称赞她,说她,就像是那盛开的白莲花一样? 他是在暗喻她的出身不好吗?她忽然想到这一点,瞬间眼眸中掠过一丝痛楚。 陷入思绪的裴逸清没有注意她的退缩。 “惜惜,”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幽远的说:“你知道吗?我的母亲……她就 是葬身在莲花湖中……” “逸清?”她一惊。 裴逸清的视线悠悠投注于远方碧波深处,翠叶莲蓬上。湖水荡漾,他的心儿 也如那湖水一般,晃晃悠悠,流回了五年前…… 五年前,他还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爷,是靖安侯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但一切瞬间改变了! 那一天傍晚,他从外面归来,如往常般地去向双亲请安。刚刚走到他们厢房 门外,便听见房里传出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使得他大吃一惊。府里的人都知道,父母是一对恩爱夫妻,平日里相敬如 宾,连说大声话而脸红都没有过!怎么可能会吵架?更何况父亲此刻正卧病在床! 一瞬间他怔在门外,而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使他再也无法承受的,是他所听 到的双亲吵架的内容。 “为什么要背叛我?”艰难的话语,从裴明远的口中吐出,传入门外裴逸清 的耳中。 娘背叛了爹? 他还未来得及思索,就听见顾沁莲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的。”顾沁莲满面凄然。“那时候你说要娶我, 可婆婆她嫌弃我出身不好,不许你再来见我。我以为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了!我 好伤心、好难过……那时候有个外地来的富 商,很温柔地安慰我,许诺说要娶 我,我就从了他。 “可谁知富商没多久就不辞而别,你却说服了婆婆她,笑盈盈地回到了我的 身边。明远,我爱的人是你啊,我想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所以我怎么都不 敢告诉你,我坏了别人的孩子,清儿他不是你的骨肉……” 轰的一声,裴逸清一下子呆若木鸡。 清儿他不是你的骨肉……清儿他不是你的骨肉……清儿他不是你的骨肉……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旋绕在他的心头,每一遍都如钢刀狠狠地割着他的心。 而痛苦的他依旧清醒着,清醒地明了母亲话里的事实——他不是父亲的孩子! 多么可笑,他那威严又慈和的父亲,原来和他根本半点关系也没有。而温柔 善良的母亲,竟曾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他所以为的天伦之乐,居然只是她所编 造出来的一个假象? 意识迷乱,母亲的话依旧一句句清晰传来。 “我没有想到当年知道此秘密的丫环会在这么多年后找上门来,敲诈勒索; 更没有想到,我们的对话会在无意间被你听到,一切都是天意。明远,我爱你, 我希望你能够一辈子幸福快乐啊!如果有可能,真的但愿你……一辈子都不要知 道这个真相……” 母亲还说了些什么话,他已经听不到了,突如其来的事实如晴天霹雳般一下 打在他的头顶,十九岁的他是怎么也无法承受如此残酷的真相,他大叫一声,猛 然转身狂奔。 “清儿——” 听到他的声音,房里的争吵声一下子停住了,顾沁莲焦急地追出门外,裴明 远也挣扎着下床奔出。他们喊住了儿子,拼命地向他解释,怕事实的真相被他知 道。 呵!他们都爱他,可是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他过去十九年的信念,他 尊敬的父母,全都是假的! 他记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只依稀记得他嘶声的大吼大叫,引来众家仆的围观。 忽然间,他看见父亲直直倒下,嘴角沁出几缕血丝,似乎断了气。 府中顿时陷人一片混乱,丫环们的惊叫声四起,管家也急急差人到外头请大 夫。混乱中裴逸清看见母亲轻悄地走过去,碰触父亲。 “你干什么!”他忽然冲上去,啪的一声打掉她的手,“都是你害死了爹! 你这个……你这个坏女人!你滚开,你滚开!” 顾沁莲怔了怔,一滴泪滑落眼眶。 “我知道你不原谅我,清儿,他也不会原谅我。”她看着倒卧在地的裴明远, 眼神中有着万般温柔。 “是我做错了事情,我会自己了断。可是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告诉你们,我 爱你们。我这一世里,只爱过清儿你,和我的丈夫,裴明远。” 她边说边后退,裴逸清呆呆地看着她。下一刻他蓦然失声惊呼起来,“不要!” 可是撕心裂肺的呼声阻挡不住一意寻死的顾沁莲。她的身躯从水榭的栏杆上 翻下,飘飘下坠,栏杆外是一湖碧水,植有万茎莲花,那时候,也正是初秋季节, 莲花已经谢了,莲叶和莲蓬却是满湖。 他的母亲,就此葬身于莲湖之中。 裴逸清怔怔地望着湖水涟漪荡漾,又回头看看身前父亲的尸体,他忽然大叫 一声,冲出了侯府!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回过京城。 “所以惜惜,你不会背叛我的,不会像我的母亲背叛我的父亲那样,是不是?” 裴逸清艰难地说出往日不堪的回忆,将脸紧紧埋在风惜惜的香肩上。 这是他往昔的悲哀,是他离开京城的原因。他原本以为这件事他一辈子都不 会向任何人说出来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悠悠碧水之前,看着身边的她, 他却忽然涌上一种冲动,不由自主地告诉了她自己过往的一切。 风惜惜默默地环紧他,柔声安慰,“我不会,相信我,我绝不会的!” 不知道他的身世原来如此悲惨,不知道他的笑容下面竟隐藏了这么难堪的过 往。难怪他会对她有所犹豫,难怪他会不相信她!呵,现在她知道了,也越发地 爱着他。 相信,他也已经真正地、完全地爱上她了吧?所以他才会告诉她这些事情, 所以他才会恐惧于她是否会背叛他…… 她低下头,欣慰地笑了。 有没有名分又怎么样?他爱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她就满足了。 她温柔地低语,“逸清,我爱你,一生一世都爱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背 叛你的!”仰着脸望着他,她的眸光无比坚定,“除非你赶我走,除非你不要我。” 他凝目望着她,两人视线交才,他看见她眼底的坚定,忽然感觉到非常的安 心。是的,安心。他应该相信的,她,不会像他的母亲那样。 他轻轻地叹息,缓缓俯下头去吻上她。这一吻,是如此的轻柔,还带着心安 的宁静。风惜惜觉得在瞬间和他贴近了好多,不是以往那样仅仅身体上的贴近, 而是连同整个身心的贴着他。 “我绝不会不要你,惜惜。”耳边传来裴逸清的话语,令她也为之心安。 是啊,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然而言犹在耳,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变故会陡然而来! 两个人在午后归还渔夫钓鱼工具,准备离开湖畔的时候,忽然出现七八个黑 衣蒙面人拦路,他们一个个握着刀剑,锋利的刀在日光的折射下寒光闪烁。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强盗?”风惜惜惊骇不已。 裴逸清则比较镇静,“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一般的强盗。”他向黑衣蒙面 人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围住我们是何意图?” 那群黑衣蒙面人对望一眼,为首的人嘿嘿冷笑,“我们兄弟与你无冤无仇, 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裴逸清,有人出三万两银子要你的命!” 有人买杀手来杀他? 裴逸清怔然,随即无奈地一笑, “一定是他。唉!我既然已经离开了京城, 就绝不会再回去和他争夺什么,他这又是何必?” 他这边喃喃自语,旁边的黑衣蒙面人却等不及的动手了。 为首的人一摆手,众人挥着刀剑一拥而上,裴逸清急忙把风惜惜护在身后。 一时间刀光剑影,危机四伏。 风惜惜心惊胆战地观看局势。逸清的武功很高强,对方的攻势全都被他一一 化解。而且双方一开打,他就从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的手中夺到一支长剑。可是 猛虎难敌猴群,交手时间越久他的体力渐渐显得不支。 突地风惜惜一声惊呼,“你流血了!” 裴逸清惨然一笑。他是流血了,而且伤势还不轻。本来嘛!对方有那么多人, 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得来,可是现在要走也来不及了。 “我护着你,你赶快逃走!”他忍着疼痛咬牙道。 “我不走!”她激动的摇着头,“我要和你共进退!” “笨丫头!”裴逸清低呼,“你在这里只会成为我的累赘,你赶快逃走去叫 人来!” 叫人? 风惜惜迟疑了。她看得出来,他已经快要不支,她逃走的话,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他支持到她叫人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二是他支持不到那个时候,那她这 一逃走,就是和他的永别! 她说过要一生一世都不离开他的!可是再不走,他们真的会在这里变成一对 同命鸳鸯。 迅速地思考过,她猛地一咬牙,作出了决定我走!逸清,你等我叫人来!记 住,一定要等到我叫人来啊!“ 裴逸清使劲缠住身前的敌人,使得他们无力去拦截风惜惜。 她一闪身,从刀光剑影里穿了出去,急步逃走。她拼命地往前跑,甚至没有 回头再望一眼裴逸清,只因她生怕回头耽搁的这一瞬间,就可能会造成她一生的 遗憾。 风自耳际呼啸而过,她不停地奔跑,大口地喘息,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些找人来救逸清!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