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爱的第一个女人比我大好多,具体大多少我慢慢会告诉你的。那是我刚被南 大录取的那个暑假发生的事。 我从小爱踢足球,爱听音乐,上课的时候也想着足球,有时还偷偷地听随身听。 我妈就在我所在的学校,所以老师们总是让着我。让来让去却害了我。我的足球事 业蒸蒸日上,可我的学习成绩却与日俱下。我妈舍不得骂我,在我爸准备要暴打一 顿我时,她总是挺身而出,从火线上救下了我。这样,他们之间便免不了一场战争。 小的时候不懂事,稍大一些时,我就觉得这样很对不起我妈。我对凶巴巴的父亲说 :“不就是你想要个名次嘛,我下次给你考一个不就行了。” 那时,我就觉得学习是给他们学的,跟我无关。我爸老是说他小时候要过饭, 挨过饿,想告诉我必须要好好学习,否则将来无法在社会上立足。我才不管呢,他 是他,他吃不饱,并不意味着我也吃不饱。我本来智商就很高,只要稍稍用功就可 以了。我好好地学了一学期,期中时我的成绩就直线上升到前十名,期末时我就已 经是班上的第二名,全年级的第五名了。我妈最高兴了。谁都对她说,你儿子就是 聪明,只要他肯好好学习,将来上北大、清华是没问题的。我才不稀罕什么北大清 华,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书呆子。你看考上北大清华的是些什么人啊?那里的女 生长得怎么样啊?肯定找不上对象。我也不想努力到第一。说真的,我最讨厌的就 是模范。你一旦考了第一,就不再成为第二或第三、第四了,更不能到第十以后了。 这是一个圈套。你一旦成了第一,你就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关于这一点,我和 我爸的观点相同。他常常拿着报纸说,你看,这些模范人物是什么模范人物啊?他 们可以为了所谓的集体利益而随便地牺牲家庭。我的观点是,他们没有人性。我可 不愿意让人把我看成或写成一个没有人性的家伙。那些虚名可以不要,但人性却不 可以不要的。所以我从没有想过要上什么北大清华,也没有想过要考个第一。高考 对我来说是个鬼门关。我爸和我妈都希望我能上北大清华,最差也要上一个什么重 点大学。我本来觉得考个重点大学也没什么,可是我烦他们这样天天对我,反而不 想学了。 有一天,我妈说让我参加保送生的考试。我知道自己没希望,所以也只是应付 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几天后我竟然要被保送了。我真是奇怪,别人也很是奇怪。 我妈最高兴。她为我已经开始准备上大学的家当了。我的那些兄弟们也为我祝福, 每天都要请我吃饭。我虽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但到底不用再过那个鬼门关了,索 性玩个够。有一周我都没有到过学校,也没有回家。一个早晨,我爸爸从一个卡厅 里将迷迷昏昏的我一把提起来,把我的魂都吓飞了,还以为是黑社会呢。他异常生 气,因为他当时看见一个女生的腿还搭在我的身上。我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回家,才 知道我妈出事了。原来是她把我的试卷全部改了。我当时就想,怪不得呢。我的第 一个想法是,这下我丢人了,再也不能回学校去了。我当时并没有想到我妈。我恨 透了她。是她把我一世的清誉毁了,从此我再也不能做大哥了。你们猜,我当时想 干什么?你们大概想,我要自杀吧!我才没那么俗气呢,一点建设性都没有。我当 时想的唯一的事情是:怎么杀一个人,把他杀得死死的。可是我做的唯一的事情是 坐在沙发上,对着一东一西不说话的他们两个说:“你们真没出息!上不成大学又 怎么了?还不活人了?这个学你们谁愿意上就去上好了,反正我是不想上了。” 我当时的样子大概特别难看,你想想,在卡厅里喝了一周啤酒,唱了无数的歌, 没睡几个囫囵觉,能怎么样呢?当然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爸终于大发雷霆, 他拿起手边的电视遥控朝我打过来,被我一脚踢了。他更加怒火中烧,骂起粗话来。 他足足骂了我半个多小时,把我所有的罪状都列举了出来,最后还没列举完。没列 举完是因为他越列举越发现我无药可救而心灰意冷了,然后他就开始骂我妈。他认 为我身上所有的缺点和毛病都是我妈把我溺爱而成的,他还说了一件我从来不知道 的事。他说,我刚出生时,他就想让乡下的爷爷和奶奶来伺候我妈,可我妈嫌我爷 爷脏,也嫌我奶奶不会做饭,不让来,害得我一身的病,不得已才抱到乡下去让我 奶奶养。爷爷奶奶可喜欢我这个孙子了,我想要啥,只要能满足的从来都要想方设 法地满足我。那时,他们还种着很多地,常常要到地里去干活,所以就抱着我去地 里玩。害怕我被太阳晒黑,他们给我买了很多帽子,可是我从来不戴,甚至都从不 穿鞋,天热时连衣服都不穿。他们没办法。在我一岁时,我父母亲到乡下去看我, 我妈一看到我时,就抱着我对着我奶奶吼道:“怎么把孩子晒成这样?” 她这一句话可把我奶奶吓坏了。父亲当时非常生气,就对她说,乡下嘛,都是 这样。我妈竟然说,我以后再也不让他到这鬼地方来了。父亲也是个孝子,怒不可 遏地吼道:“你怎么说话呢?爷爷奶奶给你把孩子领大,你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还 这样侮辱他们。” 我妈也不饶。在省城里,他是从来都让着我妈的,可是,我妈也不想想,这是 在乡下,在我爸的爹娘面前。她说:“我怎么领情?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能把孩子 晒黑,他们根本就没管。” 这话可伤了我爷爷奶奶。我爷爷是个大男人,他首先不饶了,说了我妈几句, 结果把她说哭了,抱着我连夜回来了。我爸当然没回来,住了很长一段日子才回来。 后来我妈也觉得不对,为了道歉和表示内疚,买了很多东西,准备了一千块钱,要 和我爸把我领回到老家。我爸当然高兴,就去了。我爷爷也不生气。我会走路时就 调皮了,常常拿起地上的石头和土块砸人,我爷爷和奶奶的任务就是随时跟着我为 我清除障碍。邻居家的小孩都让着我,因为我是省城来的。有一天,在大人们不备 的时候,我和邻居家的一个男孩玩,不小心被他推倒,撞在树上。偏偏树上的一根 枯枝刺破了我的眼睛,流了很多的血。所有的人都慌了手脚,都以为我的眼睛保不 住了。半个村子的人都围着我,把我弄到医院里。医生说,要观察几天才知道具体 的情况。我奶奶哭得死去活来,不知道如何给我妈交待。那个小孩为此挨了很多打。 我爷爷给我爸打了个电报。我爸还不敢给我妈说,偷偷地回老家了。三天后,我的 眼睛好好的。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我爸又回去了。大约过了一周,我爸觉得不对 我妈说也不好,就轻描淡写地说了。我妈像疯了一样地一边哭一边要回去看我。我 爸也跟着去了。一进门,我妈就看见我脸上的纱布,抱着我哭起来。我奶奶已经吓 得缩在了角落。这一次我妈没骂人,但她做得更绝,当场就领着我要回去。我爸很 生气,我妈对着我爸吼道:“你要呆你就呆着,永远别回来。我再也不会把儿子放 在这儿了。” 两人又吵起来,后来我爸打了我妈。我妈没想到我爸会打她,更加伤心,坚决 地回省城了。后来他们就闹离婚。我爸认为我妈没人性,一点儿都不记情。我妈竟 然认为跟着我爸这样的人很窝囊。正好那时有人对我妈献殷勤,我妈竟然有了外心。 幸好后来我外公及时地抢救,才算救活了他们的婚姻。 这件事伤害了我爸,但自从我记事起他们倒是再没提过,今天他终于又提起来 了。我爸的意思是,我妈是个没脑子的人,而且将教育我的权利专权了,以至于使 我成为今天这样一个不可救药的废品。 我妈大概最怕人提起这件事,在我爸一说她时她一下子火了,骂起父亲来,她 说她就自私、蛮横,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觉得她不好,他完全可以再找一个, 她就和我一起和他离婚。她还说,她知道改卷子不对,但她就是希望我过得好些, 难道有错吗? 我妈自始至终从没说过我的一句坏话。她就是不知道自己错了,还刁蛮得可以。 我看他们吵架,觉得他们不像是两个大人,倒像是两个小孩,一个抓住一个的辫子 不放。他们把我的事放在了一边,开始漫长的记忆,这记忆因为人性的一些弱点伤 害到了他们脆弱的内心,使他们伤痕累累,五内俱伤。他们彼此泪流满面——虽然 我爸看上去依然故我,但我知道他内心的泪水在纵横。这真是谎谬! 在他们看来有些是不可原谅的事,在我看来却是不值一提的,但在我看来是难 以忍受的事情,恰恰在他们看来是无所谓的。比如,我妈曾经有过红杏出墙的事, 在我看来是无法饶恕的,但我爸竟然忍了,原因就是因为他爱她。我真不明白,为 了爱可以放弃尊严吗?比如,我妈看上我爸说是因为他老实、稳重、可靠,是可嫁 之才,却不说她爱不爱他,这在我看来简直是一种伤害,甚至说是一种侮辱,但他 们认为这样很好。当然,我妈曾经肯定也是爱我爸的,因为她被他的诗感动过,而 诗是极具杀伤力的,它伤的是人最细微最隐秘的地方,那儿一旦被伤过,是永远也 忘不了的。可能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和他们是两代人,我也太年轻,还不懂感情, 也许真的是这样,我也希望是这样,否则我会劝他们马上离婚的。多少次了,他们 曾经大动肝火,发誓要离婚,但最后都以未遂而告终,究其原因,都说是为了我。 真的是为了我吗?我可背不起这样的包袱。 算了吧,还是让我来化解他们的内力,否则会两败俱伤的。 我到卫生间洗了洗,想用梳子梳梳头发,才发现头发已经完全地粘到了一起。 我听着他们在我不在时倒稍稍熄了熄火,至少没有先前那么猛烈了。没有了听众, 他们大概也觉得无趣。我快快地洗了洗头,精精神神地出来,发现时机已经成熟。 他们正在暂时地休息,在搜索对方的罪状。我大声地说:“别这样愣着了,想想吧, 怎么先熄了学校那边的火。” 我爸自尊心强,一听这话,吼道:“自作自受。” 我冲我爸奚落道:“行了,爸,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本不关我的事,但我是 受害人;这事本来也不关我妈的事,但她也是受害人。你呢,老好人一个,现在你 不出面,更待何时。行了,别装了,来吧,我坐中间,你们俩团结在我周围,咱们 共同想想我们的美好未来吧!” 这话一出,我爸就想笑。他本来也没装,就是觉得生气,后来气也没了,却下 不台,如今我一说,他就想笑,但他硬撑着,我拉了他一把,他就乖乖地坐到我一 边了,但还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我小时候也会这样,但往往在这个时候他们会逗我 说,你看你看,笑了,笑了。我就再也忍不住,笑了。我想,他们是大人了,不能 对他们这样。我冲他笑笑说:“还算有诚意。那边的那个女生,过来,说你呢?你 看你长得漂亮漂亮的,怎么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过来。” 我妈直接就笑起来了。她过来在我头上戳了一指头,好了。我说:“现在听我 说,我牺牲一次,就算是我还要上学,在同学们面前含羞忍辱,但我妈总不至于不 去上班吧!” 我爸就说了:“现在知道这事的人有几个?” 这话自然是冲我妈说的,她吐了一口气说:“校长,高三年级组长,再就是我。” 一场狼烟就此熄灭。校长是我外公的学生,逢年过节都要去看我外公,年级组 长是我爸的大学同学。一场阴谋就此展开。当天晚上,校长、年级组长、外公、我 爸我妈五个人悄悄地聚在了一起,仅仅一顿饭的工夫,他们挽救了我和我妈。那时, 我正在电脑上玩《射雕》,心里越想越气。 我照样上学,我妈也照样去上班。校长在大会上表扬了我,说我发扬雷锋精神, 把这个保送的名额让给了别人,而自己却要参加高考的考验。我反而成了英雄。以 后的那些天,我好好地做了做人,拼命地学习。高考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 睡不着了。那个英雄使我背负了沉重的压力。结果,成绩大不如意,离重点线差了 十分。我是无所谓,只要有大学上就行了,最好是上外省的大学,远远地离开这个 家。我妈还是不死心,她早就给别人说了,我一定会考上南大的。她又去找了我外 公。我外公给主管教育的副省长打了个电话。我进了南大。 这些事使我对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失望。我原以为别人家不干净,总是以一些不 法手段谋取利益,而我家不同,我外公是德高望重的院士、博导、教授,从不参与 政治,也不怎么与外界联系,我爸是位资深作家,一身正气,还受聘为南大的硕导, 我妈也是位教师,在教书育人,没想到他们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都把公理忘得一干 二净。还有我,我原以为我可以和他们的这些行为割袍断义,但到头来我还是最多 的受益者。相比之下,我爸还算正派。他总是对我妈的这些行为表示不满,他认为 这样反而会害了我。他认为我随便上哪个大学都可以,不必非要上南大。他也总是 为那次我妈的改卷事件耿耿于怀。但是我还是有些看不起他,他在这个家里没有权 威,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爱我妈,把我妈给惯坏了,所以我妈只要认真 的事他就没辙了。实际上,惯我妈的不止我爸一个,还有我外公。一个女人家若被 惯坏后,就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 因为这些原因我总是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家,至少少跟他们接触。我爸是个作家, 就是一直坐在家里工作的人。有他在家霸着,我更不愿意着家了。你知道,这里的 夏天太热了。汗不能止。夜里躺在床上,过不了多久,你就觉得身上和身子底下湿 湿的。若是睡个竹席子,起身时就发现自己的影子落在了那里。在那些睡不着的夜 里,我觉得人生真是无聊,真是毫无意义。读那么多的书就是为了上个大学,现在 大学是上上了,可是,多少年来积下的失落此时一古脑地出来了。 整个夏天,我穿着各种各样的大短裤和一件黑色的T 恤,戴一幅墨镜,在街上 晃悠。我怕见着熟人,熟人总是会问你考了多少份,取到哪里了,我只要说上了南 大,他们就会惊讶地问,南大的分数线有这么低吗?真是扫兴! 就在那些天,永安街上开了一家娱乐场所,名唤百乐门。记忆中这种地方在上 海有,而且是三四十年代的事,白先勇好像还写过一个从百乐门出来的老舞女的故 事。如今它又复活了。那里下午以前永远关闭着,而在它的对面不远的地方,据说 是一个劳改犯出来不久开了一个很大的啤酒屋,里面有空调。白天坐在哪里,看着 街上或急或缓的人流、车流和各种各样的女人,喝上一瓶冰啤,可真是人生之幸。 我总是一个人在那里坐着,时间长了,和劳改犯老板就混熟了。他也自然每天都把 最好的地方给我留着。留着那地方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时候他会过来坐下来喝一 杯。他也有一个爱好,就是坐在那里看女人。据说他就是在女人身上栽的,可是狗 改不了吃屎,他还是老样子。他的胳膊上画着青龙,朋友很多。说真的,我对这种 人还有些怯乎,我总觉得他们义气是义气,但总是不牢靠,小事上他们很讲义气, 大事上他们一点出息都没有。我见这种人多了。所以我总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大概比我要大七八岁,对我很好。若是我连着去两天,到第三天时他总是要请我 喝一瓶。他的朋友来找他,他也一般不让人打扰我。我们大部分时间并不聊天,就 是坐那里看着外面,只是偶尔才聊聊。聊也聊的是女人,他说的很露骨,我听得常 常脸红红的。他指着外面过来的女人说,这个怎么地,那个什么什么,他对女人的 理解大多离不开性。有时候,附近桌上的人会转过头来看我们,我感到很窘迫,他 却一点儿也不。我觉得这样很下流,可我就是爱听他谈那些下流的事。我已经到了 该谈女人的时候了。有一天,他对我说,他特别羡慕我。我一惊,他说,他从别人 那儿早就知道了我的背景。我有什么背景呢?真是搞笑。他却不那样认为,他觉得 我是一个贵族。他知道我外公,知道父亲,还知道我现在上了南大中文系。我淡淡 地一笑说,这有什么,我从不为这些而感到骄傲,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快乐,上 不上大学并不重要。于是我们真正地交谈了起来。我从他的交谈中发现,他在内心 深处真的非常自卑,而他呢,说是喜欢我的真诚、义气与说话不着边际的风格。从 那一天起,他说,你以后来只管在这里喝酒就行了,别再给我难堪。我说,那不行, 你如果真的把我当朋友,我以后来喝多少你还是得收多少,否则我就不来了。我们 僵持了半天,最终以我的胜利而告终。 我却有些不太愿意到那儿去了,我不想让人打扰我的清静。但又能到哪里去呢? 那里是最有风景的地方,也是整个省城最热闹的地方,所有漂亮的女人都会在哪里 闪现,我还是舍不得离去,而且我爱听他谈女人。我还是去了那里。 这一天,我和他坐在那里闲聊,忽然他冲我说:“你看,那个女人,那个揉眼 睛的女人。” 实际上,我早就注意到了她。她看上去懒懒地,她在街上走似乎并不是为了要 买东西,而是要呼吸新鲜空气。她坐在了树荫下,一个卖冷饮的妇人给她送过去一 瓶饮料,然后她坐在那里打量行人。说真的,她很漂亮。 “那是个小姐,你信不信?”劳改犯说。 我大吃一惊,问他:“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能看出来。新来的,这几天我看见她老是从百乐门出来,不是小姐是 什么?” 我好奇地看起来。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个小姐? “她这是刚刚睡醒来,透气呢。哎,想不想要她?” 我的身体忽然间动摇了一下,我赶紧说:“不要不要。我还小。” “小什么啊,我在你这个年龄时,已经搞掉了好几个妞了。看你这么帅,我保 证她不会向你收钱的。” 我的脸完全红了。那天夜里,我没睡着。我在深夜又一次步行到百乐门,听到 里面还有音乐声。一个侍从看见了我,出来招呼我。我吓得赶紧回来了。回来还是 睡不着,便从我爸的书房里找来一本诗集看。我从小就喜欢诗,父亲也曾逼着我学 过不少古典诗词,不过,长大后我喜欢的是现代诗,我能背诵下来的古典诗词和现 代诗词加起来可能有几百首。看着看着,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