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谁不认识你啊?都说是咱们学校多少年来最美的女生。”我笑道。 她羞涩地笑着说:“谁说的?” “我说的啊!”我说。 她开心地笑了。女人都是这样,任何女人都爱听这句话。她抱着书,走了一阵 突然问我: “你是不是叫胡子杰?” 我也大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更是学校的名人了。谁不知道你啊!”她看着我笑道,那笑容太迷人了。 我们都笑了,笑了很长时间。走到她宿舍楼底下时,她说:“我到了。” 我突然对她说:“你是不是一个人吃饭?” “当然了。吃饭不一个人吃,还几个人吃?”她不解地问我。 “我的意思是,想请咱们的校花赏脸,我请你吃饭。”我说。 她笑着问我:“为什么你要请我吃饭?” “为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庆祝啊!再说了,实际上我们早就互相都认识了, 你说是不是?眼看我就要毕业了,以后再见你就很难了,所以我不能不珍惜这个机 会。”我说。 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你等等我。” 我迅速地跑到宿舍里,将球放下,洗了把脸,然后迅速地跑到她楼下,却发现 她在那儿等我,一见到我就说: “我说怎么不见你了呢?我还以为你在骗我。” 当我们走在校园里时,正是大家往宿舍里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看见了我们。 很多人都在偷偷地议论着。玉涵有些不自在,她尽量地离我远一些,装作不认识我 一样。我在心里偷偷地笑着。我想带她到学校外面的一家餐馆去,她也不问我,只 管悄悄地跟着我走。到了人少一些时,我故意靠近她,笑着问她: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好像我们不认识一样?” “我不习惯。我是第一次和男生在一起走。”她红了脸。 我没有再说什么,但我的心里在笑。走了一会儿,她又说: “认识你的人太多了,可能大部分女生都认识你,所以和你走到一起,有一种 被针扎的感觉。” “应该反过来说,认识你的男生太多了,他们都曾打过你的坏主意,只不过没 有一个人敢来和你说话,更没有一个人来追你。现在他们看见我和你在一起,我的 身上才好像被针扎一样。不过,我无所谓。和你在一起,即使被打一顿,我也很高 兴。”我说道。 她看了看我,笑得掩不住了。 我们在一家餐馆里吃的饭,我给她讲了很多笑话,她非常开心。在回来的路上, 我问她原来她身边那个叫宫春梅的呢。她说宫春梅有了男朋友,和男朋友在外面租 了房子住,平时很少见她。她忽然问我: “听说你的吉它弹得非常棒?” “你想不想赏耳听听?”我笑着说。 她听到我说“赏耳”就笑着说:“那我把耳朵给你就行了,我的人就不去了。” “好啊,有这一双美丽的耳朵去听,也是我几辈子修的福啊!”我说。 她实际上不会说话,她的话总是被我截住,然后被我一赞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发现她内心实际上很脆弱。我就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人追求她呢?因为是第一次 请她出去,我不能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我也不准备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她没有手机,但她把宿舍电话告诉了我,并告诉我,如果我要去踢球,她可以 去观赏。我也把手机号给了她,告诉她,如果想听我弹吉它,就拨我给她的那几个 数字,永远会有人守在那数字的后面等她。她高兴地上楼去了。 这是我新生活的一个开端。我的大四就这样开始了。她使我高兴,使我在临睡 前有了想念的形象。 似乎在第二天,这件事就被人传开了。男生们很愤怒,女生们也有些不满。刘 好问我: “听说你又在追求汪玉涵了?” “谁说的?我们就在校园里走了走,怎么就是我追求她呢?我还没这个想法。” 我说。我真的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我对谈恋爱是有些后怕 了。 下午的时候,我又去踢球。我没有给汪玉涵打电话,我不想这么频繁地给她打 电话,我想让她先想一想我。可是,在我走进操场时,我发现她早已坐在那棵树底 下了,仿佛那棵树本来就是为她种的,是属于她的。这使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似 乎是我失信于她了。她见我过来,就笑着站了起来。我说,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她说,刚刚到。我没有再和她说话,就去踢足球了。她则一直坐在树下。一个小时 后,我拿着足球坐在她身边,问她: “昨晚上睡得好吗?” 她一听我问她这个,埋着头说:“昨晚上啊,昨晚上我没睡着觉。” “为什么?”我问她。 “我一直想,我们不合适。”她突然说。 我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我笑着对她说: “什么不合适啊?我又没有追求你。我只是请你吃顿饭而已。” “可是,你是我在大学里唯一请我吃饭的男生。宫春梅说你刚刚失恋,肯定是 ……”她不知道怎么说。 “肯定是我在追求你?”我笑着说。 我觉得她非常可爱。她脸红红地,不敢抬头看我。我则一直笑着看着她,说: “你脸红的时候非常美。” 她却不回答我,对我说: “我想今晚上请你吃饭。” “为什么?”我不解地笑着问她。 “你请我吃了饭,我也要请你一次,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她认真地说。 我彻底地笑了起来。她这才抬头看着我问:“你今晚有时间吗?” “你是不是今天来就是想问我今晚有没有时间?”我问她。 “是的,我本来在你刚来时就想问,可你没等我说话就去踢球了。我只好等着。” 她说话的时候非常认真。我越发觉得她可爱了。 “如果我今晚没时间呢?”我笑着故意说。 “你今晚上最好有时间,否则我今晚又要睡不着觉了。”她都快急出眼泪来了。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纯洁,心里有些不忍了,我说: “好吧!” 她笑着说:“我们还是去昨天的那个地方吧!” 我笑了笑,说,可以。 我们又去了那个地方。中间,我要出去上卫生间时把账给结了。吃过饭后,她 把服务员叫了进来,问是多少钱。服务员说,已经结过了。她急忙问是谁结的。服 务员看了看我,说,反正有人结过了。她非要让服务员把钱给我退了,我说,不行。 说着,我已经出了餐馆。她在里面忙了半天,出来时有些生气地看着我,非要把钱 还给我,说这是我的钱。我说: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钱?” “他们收了我的钱,把你的钱退了回来,不就是你的了?”她说。 “谁看见我给他们的是这几张钱?他们把号码记下了吗?”我笑着说。 她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想了想,非要把钱塞进我的口袋。我说: “既然不是我的钱,我是不会收的。这样吧,你就请我两次好了。” 她急得站在那儿竟然流泪了。我愕然地看着她,真有些不明白她了。她的心是 多么醇朴啊!我不忍地过去将她轻轻地拥在怀里,哄着她: “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这样吧,这顿饭就算是你请的,不过账我结就行了, 何必这样在意这些事呢?再说了,我把你当我的好朋友,不知你是否把我也当好朋 友?如果你也当我是好朋友,就不要太在意了。不就是一顿饭吗?我请你也是很应 该的啊。我不是说过吗?我快要毕业了,生怕以后再见不着你,才请你的。你千万 别多想。” 她不哭了,默默地跟着我走。走到一半路时,我说: “走吧,要不我就去给你弹吉它,算是我给你赔不是。” “我不去了。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她痛苦地说。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我是有男朋友的,你知道吗?”她的眼泪就出来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与我们交个朋友有什么关系吗?”我故意问她。 “当然有关系了。他会很介意的。”她说。 “他在哪里?”我问她。 “在新疆。”她说。 “新疆,那么远的地方,他怎么能知道呢?”我说。 “他是我们族长的儿子,他的人分布在各地,我的一切他都很清楚。”她说。 我吓了一跳。到现在这个时代了,还会有这样的事? “他现在在干什么?”我问。 “他也在上大学,在新疆。”她说。 我怀着一种痛苦的心情和她告了别。她是我见过的最纯洁最美丽的女孩子,我 的确很喜欢很喜欢她,我甚至有一种怜爱的感情,觉得她仿佛是我的女儿一样,但 我没想过要占有她。我能见一见她就足够了。 经过那么多心灵的折磨,我不愿意再强求什么了。我也不想再去找玉涵。白天, 我有时去上课,但上课也无非是不想让院长再在我爸跟前告状。我对那些老师的课 没多少兴趣,他们总是讲一个问题时会例举很多人的看法,可就是不谈他自己的观 点。我和父亲曾经就这个问题讨论过,他认为这种老师大概也是好老师,他们往往 将自己忽视,而将别人举起,但是,这种风气会促使学生形成本本主义,丧失个性。 起初我并不同意他的观点,但现在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任何事情都有两方面。 有时,我只上第一节课,第二节课就往往坐在图书馆前的花坛旁了。那儿阳光 充足,风景优美,也少有喧嚣。刘好给我借的书里面,我最爱看的就是诗集。她知 道我的这个爱好,所以给我借的最多的也是诗集。我喜欢坐在阳光下看那一行行充 满了灵气和神秘呼吸的文字。华兹华斯的叹息和自言自语太迷人了,他的每一声叹 息都似乎深深地落在了我的心上,并印下了长久的痕迹,而她那对山川和爱情的轻 歌曼舞都仿佛是拿着我的心在歌唱,并非他的,或者说他就一直藏在我的内心,从 他死后到我生下后一直沉睡在我的体内,现在被我唤醒了。 下午的时候,我看的是另一本诗集,有时是聂鲁达的,有时是泰戈尔的。聂鲁 达的似乎更贴近我的心,他的那种平民式的心态是我所喜欢的,而相比来说,泰戈 尔的心就太广大太神圣了,他是一个圣徒,而我是一个浪荡子,无法明知他的《吉 檀伽俐》,他的叹息每声都似乎不是和我相通,而是和上帝相通。他离我太遥远了, 但我喜欢她的文笔。我一直看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看见白色的纸上印上淡淡的一层 红晕,我便抬起头来欣赏着日落。一股淡淡的忧愁仿佛是从血液深处和骨髓里升起 来,有时我甚至能感到它们就是我的血液和骨髓化成的一股风,慢慢地掠上我的心 头,轻轻地落下来,却又重重地按住我的心门。有时我觉得它们仿佛又是从宇宙的 神秘的角落里浸过来的,是从那广大无边的虚空里飘来的,然后像一团烟雾一样飘 进了我的眼睛,然后渗进了我的内心。这时,黑夜如期降临,我的身体也突然冷了 下来,肚子也有些饿。空虚,一种无边无际的空虚突然间来到了我身旁,说: “你还要在这间冰冷的屋子里靠你自己的体温取暖吗?走吧,去找你的心上人, 或者是你喜爱的人,到她们那里去,从她们的言语和眼睛里取回一些实在吧!” 我得听从他的话,要不,在这孤独的黑夜里,一个人是无法度过漫漫长夜的。 在这里,时间变成无比地漫长而粘稠,人世间的一切离我很远很远。 这样,我就又一次侵入校园。“侵入”一词是大卫说的,小卫觉得特别贴切。 他说,只要我一走进校园,就像一只狼进入了校园,吞食的是男生的爱情,侵犯的 也是男生的尊严,当然,受害的也是女生自己,只不过女生们天生就贱,一看见我 就不由自主了。我只当它是笑话,可是由此我也知道男生对我的仇恨。他们叫我花 花公子绝对是一种贬义,一种恶骂。 也许他们是对的。似乎很多女生都知道我,并且知道我的故事。原因太多了, 首先是我自己长得太酷,这怨不得我;其次是欧阳的几次来临成了神话;再次则是 吴静怡的情志失常和韩燕秋的当众自杀与我有关;第四点是现在的大明星朗莎的男 朋友曾经是我;最后一点则是我为著名作家古月的独生子。大概还有人也知道我外 公是谁吧,因为他送给了我一辆车。总之,我成了学校中的明星,而且是民间的明 星,就像西西里岛上的黑社会头子唐一样,虽然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但却无人不 识。 但是,现在的我与以前却有大不同。我不会轻易再和谁谈恋爱了。虽然我每天 都会去找不同的女生聊天,有时还开着车带她们去看落日,但是我对她们都是像对 待朋友一样。可能我的玩笑话常常使她们心跳脸红,甚至半夜里醒来再也睡不着, 但我不会向他们说“我爱你”三个字了。说真的,我也轻易爱不起来了。还有一个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汪玉涵。我常常想起她,想起她那脸上凭空挂着的忧伤。她常 常搅动了我温柔的那部分。我想起她的时候已经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说不清的伤感。 城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很快就化了。听说郊外下了很大的雪,我给汪玉涵打 了个电话。自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在操场上遇到她。她大概再也不会来看我踢 足球了。 “你好,最近好吗?”我温柔地问她。 “好,你呢?”她也温柔地问我,似乎也有些兴奋。 “很好,我能有什么不好呢?”我笑着大声说。 “你找我干什么?”她有些紧张地问。 “没什么,你能下来一下吗?”我说。 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她下来了,身后却跟着一个人,是久违了的宫春梅,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仿 佛一个魔鬼。 我跟宫春梅也打了招呼,生怕她又在后面起坏作用。宫春梅见我对她很殷勤, 也笑了笑。 “我想请你们去看雪。这里的雪太小了,听说郊外下了很大的雪,很好看。” 我看着她们两个说。 玉涵没有主意,转过头看着宫春梅。宫春梅说: “那么远?怎么去啊!” “这你们就别管了,你们准备一下,四十分种后我来接你们。”说完我就跑了。 我打车回了家,父亲正在接待一个记者。他想让我和那个记者打个招呼,可我 没有时间了。我冲她笑了笑便飞出来了。大约三十八分左右,我驱车来到了汪玉涵 住的楼下。我给她们打了电话。是玉涵接的电话,她怯怯地问我: “能不去吗?” “我都已经把车开来了。”我有些生气。 她一听我生气,赶紧说:“好吧,我们就下来。” 她们换了件厚衣服,还戴了顶帽子。那种新疆的帽子戴在玉涵的头上时,她刹 那间就变成了一位仙子,最差也是一位公主。我高兴极了。 在车上,宫春梅的话最多,她问我车是谁的。我说是我的。她很惊讶。我也说 了些恭维她的话,她高兴起来了。我们上了高速公路时,她们有些兴奋了。玉涵看 着窗外飞速退去的树对我说: “是不是太快了?” 我一听,就说:“你看前面,不要看两边。路上的雪已经化了,你们不必害怕。” 不过,走了一会儿后,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我慢了下来。我们欣赏着两边白 茫茫的世界。银色的山峦人烟绝迹,像是在沉睡。天空中还飘飘洒洒地摇着大片大 片的雪花。我知道一处游人很少去的山谷。在那里,我们找到一户人家。他们因为 常常会碰到像我们这样的游人,所以一见我们就知道是来玩的。他们睡的还是炕, 屋子中央有一个火炉子,屋子里非常温暖。玉涵和宫春梅都显得非常高兴。我让主 人给我们做一些热菜,并让他们给我们烧一些红薯吃。 主人们忙去了。我们烤了一阵火,就到外面去看雪景。刚开始玉涵在我们的中 间,可是后来宫春梅硬是挤到了中间。我有些不高兴。我还注意到玉涵也不大高兴, 我借去看主人家的房屋时转到了玉涵那边。玉涵掩饰着内心的高兴。因为雪下得太 大,我们还是回到了屋子里去。我们围坐在火炉旁,说着笑话,每个人的脸上都被 炉火照得红朴朴的。红薯由我们自己来烧,我不停地将它们翻腾着。半个小时后, 它们已经能吃了。我先给玉涵给了一个,她小心地拿着,用嘴吹着,开心地吃起来。 我又给了宫春梅一个。见她们吃得高兴,我也赶紧把最后那个拿出来剥了皮吃。 不一会儿,主人给我们送来了热热的菜,我们将它们放在炉子上吃。 “几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出来玩,也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东西。”玉涵高兴地 说。 “你们还没有这样玩过吧?”我说。 玉涵高兴地点着头,宫春梅也说:“哪有这样的机会啊?我们知都不知道。你 以后要经常带我们来玩。” 玉涵一听,猛然抬头看了看宫春梅。我笑着说: “好啊,只要你们愿意,我一到周末就可以带你们出去玩。平常也可以,只要 你们没课,就可以出去了。” “你没有女朋友吗?”宫春梅明知故问。 “没有。我不准备找女朋友了,没意思,总是让人伤心。我想等我快三十岁时 再找,那时,找上就可以结婚了。”我随口说着。 玉涵一直埋头吃着菜,眼睛总是看着火炉里的火。她像是一个听众。 为了说明我不是有意要找玉涵,我在谈话中故意说了和我交往的很多女孩子的 名字。宫春梅对有几个也熟悉。我告诉她们,我时常和她们在一起玩。 “那你看上过谁吗?”宫春梅的话总是咄咄逼人,刀刀见血。 “我说过,我现在不会找女朋友的。我觉得很不实际,再说,姻缘姻缘,就是 要碰的。我家里人也不同意我在大学里找。”我故意说。 “那你为什么谈了那么多?”她说。 “谁说我谈了那么多?我是喜欢人家,可人家都不喜欢我。我是受害者。”我 说。 “你还受害者?你知道女孩子见了你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她们很容易喜欢上你, 可是她们都不敢和你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她说。 这倒是我闻所未闻的事。我摇摇头,觉得很可笑。她继续笑着对我说: “原因就是你让人觉得太不可靠了。你知道吗?你不能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任何女孩子都可能会跟你谈恋爱,但一想到要和你结婚,很可能就会忍痛割爱,和 你一刀两断。” “真有这样的事吗?”我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太让人讨厌了,但我仍然笑着对她 们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坏吧!我实际上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 “反正你看着不像好人。”宫春梅笑着说。 这时,玉涵抬起头来看着我,也笑了。可能宫春梅说到了她的心里。 我也只好冲她们笑着。 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玉涵看着窗外说: “如果今天不停怎么办?” “那我们就住在这里。”我笑着说。 她有点急了,我笑着说:“别着急了,再等两个小时若还是不停,我们就回去。” 一个多小时后,雪还是下得很大。我们都开始有些着急,我看着火炉说: “我怎么把吉它忘带了,要不我可以在这里给你们弹琴。” “那我们现在回去听你弹吉它好不好?”玉涵突然高兴地说,说完她又看着宫 春梅。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宫春梅也很高兴。 “那好吧!”我高兴地说。 我付了账,到车上时,我笑着对玉涵说:“你又欠了我一顿饭。” 她有些害羞地笑了。我看着她说:“实际上,我有时候想,若是能吃一顿你亲 手做的饭就好了。” 她的脸更红了。宫春梅这时说:“我说你这人坏吧!你老是欺负玉涵。” 走了一会儿,我看了看表,我们在那农家居然呆了三个小时。雪下得越来越大 了。我们发现城里也终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等我们到我的住处时,雪越下越大了。 我带她们到了我的住处,屋子里非常温暖。我让她们俩坐在沙发上,我则坐在 她们的对面弹着。我给他们弹了《在那遥远的地方》和《嘎达梅林》,还有《半个 月亮爬上来》。这些曲子都是我看了一些别人改编的曲谱后,又按照自己的理解改 编的。我先是以古典吉它的方式弹一遍,然后再轻轻地唱一遍。我看见玉涵的眼睛 里有光在笑。她无比温柔地坐在沙发上,微微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内心一片柔情。 宫春梅的话很多,她似乎在认真地听,但我觉得她肯定听不懂。果然,她在听了这 几曲后问我: “你会不会唱摇滚?” “会,但我不喜欢。那音乐太闹,我喜欢安静的抒情的音乐。玉涵,你呢?” 我看着她问。 “我?我喜欢古典一些的东西。”她说。 “不过,摇滚音乐也很好。”我看着宫春梅有些尴尬就说。 “就是,春梅原来的男朋友就唱得非常好。”玉涵说。 这话一说,宫春梅有些不高兴。我忽然觉得玉涵也是有心机的,也是有嫉妒心 的。发现这一点,使我高兴,我觉得她又多了一些可爱的东西。她不是圣女,而是 一个纯洁的女人。 “是吗?你们分手了吗?”我问。 “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宫春梅说。 宫春梅的心情从那一刻开始变得很坏,而玉涵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便打圆场 说:“现在那个女孩子上大学不谈它三四个男朋友的?现在是你不谈恋爱就说明你 不行,没人看上你,你将来也嫁不出去。那说明宫春梅的魅力还是很大的。” 她们是唯一的在我弹过琴后没有大加赞扬的人,连句可能的赞美话都没有说。 但我知道,玉涵是喜欢我的琴声的。我在后面给她唱了好几首古典曲目,她听得入 了神,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忧伤。 晚上我还准备请她们吃饭,可是她们说什么也要走。我也不想挽留,就送她们 回去。我也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我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我爸不停在地打电话,我妈坐在电视前, 表情很严肃。我妈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听我爸打电话。原来我爸要打官司。有一个 笔名叫英雄的小伙子,在一家发行量很大的报纸上说我爸的某个小说是抄了谁谁谁 的新闻稿。那篇新闻稿里的故事情节与我爸的某个小说很相似。我爸很生气,他在 拼命地给他的律师打电话,说他的确是曾经看过这么一则报道,但也只是看了一眼 就将报纸扔了,也许是受了那篇小说的启发,但他写这篇小说是那则报道发表后两 年以后写的,小说本来就是虚构的,是从现实生活出发的,肯定是要从现实中取材 的,这怎么能说是剽窃呢? 他气得骂道,现在的青年是怎么了?想出名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出名吧!我妈 则一针见血地指出,那个叫什么“狗熊”的肯定是想借你的名出名,你应该找几个 人写几篇文章给你正名,也把这种人的心思给揭穿。我爸说,写文章不是正中了他 的计谋吗?可是不写吧,又非常生气。 我说,别管他,他能把你怎么样呢?这个道理谁都知道,用不着去争。你就专 心地干你的事,闲了就出去晒晒太阳。 我妈一听也说,对,你就不管,看他能怎么样。 我拿起那张报纸随意地翻着,突然看见朗莎的剧照。朗莎靠那部戏成了名,已 经又拍了一部电影,现在又要接一部古装电视武打片,但朗莎同时也表示,她实际 上不想再接戏了,她想好好学习,还想出国深造。在这则消息的左面,有一条链接 消息,说的是朗莎在演上部戏时,和著名导演某某某有了绯闻。我扔掉了那张报纸。 他妈的,这张报纸仿佛是专门针对我家来的。我妈则将它揉得粉碎。 成名有什么好呢?成了名就要被名所累。这是我早就看透的事,可我爸老是看 不透。我爸看不透一则可能是他无法看透,二则与我妈有很大的关系。女人的虚荣 心很强,而这颗虚荣心很可能会将一个男人推向深渊。 几天后,我正在枯坐,就听见有人敲门。自从搬到这儿后,我再没有带别人来 过这儿,当然除了玉涵和宫春梅外。 是宫春梅。我很意外。 她说,她是来附近看她一位同学的,而那位同学偏偏不在,就只好来看看我, 等一会儿后她还得去。我给她倒了茶,我们聊了起来。她说,那天她们玩得非常开 心,玉涵回去后好几天都兴奋得不得了。她从没见过玉涵那么高兴的。我便顺便问 玉涵为什么看上去很小心,而且常常闷闷不乐的样子。宫春梅告诉我,玉涵上大学 以前和她们族长的儿子谈了恋爱,然后她上大学的费用全都是族长家提供的。我一 听就生气地笑,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什么族长。宫春梅说,时代虽然早变了, 但我们那儿的一些风俗还是很厉害。玉涵的祖上全都是他们族长的奴隶,解放后他 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但是,族长还是在当地很有威信,像贵族一样有权有势。我问 她,玉涵爱那位族长的儿子吗?她说,以前爱,现在就说不上了,但她的那位男朋 友则对她不一样。他在外面听说又找了一个女朋友快活着,可是还不放玉涵,可能 将来他们要结婚的。我气愤地说,他在干什么呢?她说,人家是族长的儿子,上大 学什么的都优先,去年大学就毕业了,玉涵的大学也是他们家给弄的,总之,现在 玉涵欠他们的很多。我说,不就是一些钱吗?她说,也不光是钱,你不知道我们那 地方的情况,我们那里的人对族长家的人是不敢得罪的,玉涵的父母兄弟还在那儿 生活呢。我一听,只好重重地叹口气。又是情非得已。我问她,听说那位公子在你 们身边安插了很多亲信?她一听,犹豫了一下说,也可以这样说,所以玉涵自从上 大学以来就没有和任何一位男生一起走过。我说,太残酷了。她说,玉涵已经习惯 了,反正她将来也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