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她笑着对我说。 “我给你们重复多少遍了,我就是想把你们当成好朋友,我也不想在大学里再 找女朋友了。真的,曾经沧海,我已经没有心力再经受什么折腾了。”我说。 “我不相信,你这个人口是心非。我早已看出来了。”她笑着说。 “那你就冤枉好人了,我这个人至诚至真至性至纯,从来不伪装。”我说。 “你看你这个人,会说话吧,而且我给你说,你就是这些话都会让女孩子动心 的,何况你又长得很帅。你的帅还和一般的男孩子的帅不一样,你这个人,看上去 好像高高大大的,但又暗藏着柔弱,脸上常常挂着的那丝忧伤和不屑一顾的神情与 众不同。女生们都说你有贵族气质。反正我告诉你,玉涵好像已经有些动心了。” 她说后面这句话时非常认真。 “我不相信。”我说。 “真的,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你们若要在一起,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我给你 说,我们那儿的人是很野的,动不动就会动刀子。她的男朋友若是知道了,会来找 你的麻烦的。”她说。 “他找我的麻烦?他人在新疆,怎么找我的麻烦?”我非常生气。 “飞机也就两个多小时而已。再说,也用不着他亲自来。只要他给这边的谁打 个电话,自会有人给他卖命的。”她说。 “你不说则已,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追一下汪玉涵呢。”我说。 “千万不要,我知道玉涵的性格和为人,她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她不想看到这 样的事情发生。再说,我也不想,所以我来告诉你。”她说。 后来我们又说起其它的事,她要我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还要像我一样有气质。 我答应了。 我自然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不过,我也知道,她是有些喜欢我,但她这个人非 常聪明,她知道我不会喜欢她的,我喜欢的是汪玉涵,只要汪玉涵在,她就没有任 何希望。我每次给她介绍男朋友,自然是我请客,自然也要她带着玉涵来。我们有 时是四个人在我的住处打牌,有时是她们一对,我和玉涵一对,各玩各的。我给玉 涵谈吉它和唱歌。我在她面前,最喜欢唱的是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她也 特别爱听。我们一般不到人多的地方去。她怕惹眼。 在她面前,我的内心一片安静,一片圣洁,没有任何欲的念头。在刘好面前,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但是她们是绝然不同的。玉涵有一种越凡脱俗的气质。她 跟我在一起时,一双明眸像两枚明月,再也没有忧伤。她的一切都使我着迷,但我 却从不贪心。能做到这一点,我得感恩于过去。是过去的风流与不幸哺育了我的心 灵和智慧,使我知道人的过去就延伸在未来之中,有因必有果,善也可能成为恶, 而恶也可能变成善。我把她当成是上帝馈赠给我的心灵的美味。我是在欣赏,绝断 了心中的欲念。但想到这一点,也使我伤悲。我竟然仿佛失去了爱的勇气与冲动。 在她面前,我总在思索,究竟是什么只让我的心灵满足,而抑制了我的肉体? 它是一种超越还是一种衰老?在我唱《在那遥远的地方》时,我发现我竟然是微笑 着的,而她的脸上则莫名地浮上一层淡淡的伤感。我知道,我已经能够舍得了。我 已经能够自制了,靠内心中的道德。 我还给她朗诵我喜欢的诗。我很懒,一般不记笔记,但我会在书上折一下。刘 好则愿意给我把那些诗抄下来,我告诉她,何必抄呢,复印不更简单吗?这样,在 我的床上,就躺着很多诗人的诗。我喜欢把它们随便放在那儿,在我闲暇时和入睡 前,我会随手拿来一首读着,一切的烦恼与不幸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宁静,只有 诗。我给玉涵朗诵的诗则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一天,我给她朗诵了华兹华斯的一首 小诗《致——》: 你呀决没有那样地完美: 但你要为此而高兴! 别去管没有人说你美貌, 只要我心目中的你 没任何美好事物能比较—— 就任它去吧,玛丽。 真的美住在幽深的地方, 她的面纱不会给揭掉; 除非被爱的也爱着对方, 两颗心和谐地对跳。 朗诵完以后,我对她说,当然你是非常完美的。她听完后,竟然掉下了泪水。 我吓了一跳,问她为什么哭。她却笑了起来,说,我没哭啊,我是感动。 有一天,她一个人跑到我的住处,手里拿着一张CD碟,高兴地对我说: “我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的。你看看,喜欢吗?” 我高兴地说:“喜欢!” 她蹶起了小嘴说:“你看都没看,怎么就说喜欢呢?” 我看着她的笑脸,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地高兴,就说:“只要你送我的东西,无 论是什么,我都喜欢。” 她的脸又红了。我喜欢她这害羞的样子。 周末的时候,我常常带着玉涵和宫春梅出去玩。为了能和玉涵单独在一起,我 总是要再带一个人,而且要能和宫春梅说到一起的。宫春梅实际上也非常漂亮,大 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身材也非常好看。论长相,她甚至比玉涵要漂亮,但从完美 的角度来看,比玉涵就差得远了。所以我每次带来的小伙子都对她非常殷勤,她似 乎也喜欢被人家恭维和殷勤,但她的眼光总是太高,性格也太强,没有一个能成的。 她老是把那些人跟我比。我们去过很多山,上山的时候,我会抓着玉涵的小小的玉 手。她的手里始终汗晶晶的,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皮肤也非常光洁圆润。休息的 时候,她站在我跟前,一手抓着我,一手叉在腰间,快乐地喘息,脸儿红朴朴地, 眼睛快乐地看着前方,非常好看。这个时候,她似乎把她那个男朋友忘得一干二净。 总之,我们过得非常开心。 有一个叫李玉军的,是我介绍给宫春梅的,已经大四了。他迷上了宫春梅,天 天来找我,向我诉说他的不幸和快乐。他的家庭背景也非常优越,拿的手机已经换 了好几个。他给宫春梅买了一部非常时尚而又漂亮的手机,可是,宫春梅死活不要。 他已经找好了工作,不过,他必须在那里先工作三个月。在他走的时候,他做了一 件让我不可思议的事。 他买了九十九支蜡烛,找了十个同学去帮他。在天黑下来时,他们一起到了玉 涵和宫春梅住的楼下,他就喊:“春梅,我爱你!” 窗户里有人往下看,但宫春梅不作声,他就让那些同学一手一支蜡烛点上,他 继续喊:“春梅,我爱你!”后来,他就先喊“春梅”,而那十个同学则喊“我爱 你”。宫春梅还是不理不睬。过路的同学有认识那十位中的一个的,就被他们叫下, 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半个小时后,大概有六七十个人站在了楼下,一起喊“我爱你”。 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围过来看,发现楼底下点着九十九支蜡烛,李玉 军在喊“春梅”,而其他人附和着他。看热闹的认识不认识,也便加入了这热闹, 一起跟着喊“我爱你”。再后来,等我过去时,就发现有几百人站在那里一起喊 “我爱你”。 一个小时后,眼看蜡烛快要照完了。李玉军让人准备再去买来九十九支蜡烛。 几个保安站得远远地,不敢来制止。大概是楼上的女生看见李玉军又要去买蜡烛, 有人就站在窗前对着李玉军说:“春梅让你上来呢!” 楼底下的男生不愿意了,都嚷着说:“让宫春梅出来,我们看一下,我们都爱 她。”接着就都哈哈哈地笑起来。李玉军上楼去了,像个胜利的将军一样终于攻下 了城池。其他人则一一散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谈论今天的事。 我也以为宫春梅是答应了李玉军,谁知道没有。晚上,李玉军就跑到我那儿诉 苦,气呼呼的。他是着了魔。 大卫也着了魔。春节期间,这个家伙竟然跑到女朋友家里去闹腾。他的确很爱 他的女朋友,他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可是她女朋友对他已深恶痛绝。他在异乡和女 朋友闹起了情绪,两人打了起来,结果把人家的胳膊也摔折了。女朋友一家人把他 打了回来。回到学校里,他想给她赔情道歉,可是女朋友死活不见他。不得已,女 朋友就到学校告了他,说他骚扰她,使她无法上课。学校就找他谈话。他是一身的 蛮劲,牛脾气,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想不通,一个与他住了好几年的女子突然间 不要他了。人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他给我说,这个学他不准备上了,上着也没意思,如果得不到女朋友,这辈子 活着也是白活。我用我的例子劝他,可他不听,他始终觉得人应该有道德,应该感 恩。他都为她欠下了那么多债,而她竟然视而不见。 他在路上等着她,在教室门口等着她,在她所能去的所有的地方等着她。像个 鬼魅。她真的被他逼得发疯了,情急之下,竟然写信告大卫强奸了她好几年,她要 学校为她做主。这下他们把事情搞大了。这是大卫老死都可能想不到的。爱竟然能 逼迫到了这种地步。学校最初的决定是开除大卫。大卫这下不愿意了。他觉得不公 平。最后学校准备把两人都开除。 大卫是铁了心要被开除的。因为他是我大学里最忠诚的朋友,我只好去劝说他。 我问他被开除后能干什么?难道像校园里那些民工一样去挖下水道?他说,挖就挖。 我又问他,你父母亲会伤心死的,你们周围的人也会用唾沫把你们家人淹死的。说 到这一点,他的眼睛红了。我说,这样吧,我让我爸和外公出面给学校说一下,你 以后也不要再去找人家了,人家既然已经不爱你了,你干嘛还要老缠着人家?大卫 在宿舍里哭了一个晚上。 我给外公和我爸都打了电话。我爸是从农村出来的,一听就破口大骂大卫,但 他还是给文学院院长打了电话。外公则满口应承了下来,他还害怕大卫有什么想不 开,让我看着一点。 学校虽然没有开除他们,但都给了他们留校察看的处分,算是对他们在校期间 同居的处理。这件事之后,学校要求各院系把住在校外的学生统统收回学校。我又 住回了学校,但租的房子当然不会退了。我知道这也只是一场风而已。 住到宿舍,因为宿舍里有上网的条件,我一度染上了上网。我的笔记本电脑终 于派上了用场。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花仙子的女孩,和她在网上恋上了。是她先 撑不住,给我打了手机。我们约好在情人节那天在南大的校门口见面。 这件事虽然还没有正式发生,但对我的触动却很大。何为虚?何为实?虚也可 以是实,而实也可能是虚。我对它的理解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