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电话通了.黄蕾不讲话。 胡大江说:“是你吗黄蕾? 我是胡大江,怎么不说话? ” 黄蕾说:“这是你们家的电话号码,我以为是她打来的。她在吗? ” “废话,”胡大江说,“她在,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 黄蕾问:“你是忙里偷闲,还是打时问差? ” 胡大江说:“别取笑我了,我现是万般万奈,急火攻心哪。” 黄蕾问:“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 胡大江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 黄蕾说:“外面正下着大雨呢。” 胡大江说:“我开车去接你。” 黄蕾说:“我可不敢去你那了,第一次的教训够刻骨铭心的了。 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 胡大江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她在老马那里,还要在那里过夜! ” 黄蕾生气地:“那你就来找我? 我成了什么人了? 拾遗补缺? 正如你书稿中所 说,面对性,男人有时真不是个东西。” 胡大江说:“你误解了,面对眼前这个局面.我能不烦吗? 想和你商量商量, 如果挽救这濒临死亡的婚姻。没想到你见死不救,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谁幸灾乐祸啦? ”黄蕾语气恢复了平和,“眼前这个局面.是迟早的事。如 果你想挽救这个局面,那就面对现实。” 胡大江:“怎么面对? ” “二个字——包容。”黄蕾说,“正像时成包容你和我的关系一样。” 胡大江说:“不可能,这太窝囊了。” 黄蕾说:“那你对她不公平了。” 胡大江说:“难道世界上的事都要冤冤相报、以牙还牙吗? ” “你这种观点不对。”黄蕾说,“你应该好好学习学习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世 上之事物,是相对的,又是平衡的。水平的高低,必然产生流动;空气的疏密,必 然产生风动。男女的情感也一样,双方的爱是均等的,平衡的。如果双方欠了什么, 必须设法弥补,否则要失去平衡.就要出乱子。” 胡大江说:“我也欠了你的,怎么弥补? ” 黄蕾说:“你这个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放心,我这个人还是讲点奉献精神的。 这是我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我不让你心烦,也不给你添乱。说吧,你打 算怎么办? ” 胡大江说:“力挽狂澜。” 黄蕾说:“祝你成功。” 放下电话,胡大江的心舒坦了许多,刚才那种思绪如麻的感觉也开始隐退.黄 蕾的话不完全正确,也不无道理,对时成和老马的关系,绝不能激化矛盾,必须“ 软着陆”、“冷处理”,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他能从纷乱的思绪中理出这么个头绪, 是因为他还爱着时成.他不能失去她,不能违背结婚前的诺言,那就是呵护、宽容、 关怀和体贴,他是她托付终身之人。这辈子,他己和几个女人有着肌肤之亲,为何 不能容忍一个比她年轻二十岁的妻子偶尔有个闪失呢?这不公平啊。 还有一点,胡大江和老马相比,有着绝对的优势.这就是强大的经济实力。时 成各样都好,就是成本很高,她日常的开销,够马文儒喝一壶的,他绝对不堪重负。 国民经济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同样.经济实力也是爱情、婚姻和家庭的支柱。对老 马的经济状况.胡大江不了如指掌,也算略知一二。他那几个稿费算得了什么? 名 义上值多少万,实际上都不能完全进账,那些制片人和出版商。不是欠着,就是赖 着,何况老马还要支撑着在国外留学的女儿。透过老马的穿着,他的经济实力窥见 一斑。他喜欢常穿在身上的黄牛皮颜色的夹克,贴着鳄鱼招牌,其实是个冒牌货, 能瞒过别人的耳目.逃不过胡大江的火眼金睛,因为胡大江成天被世界各类名牌包 裹着.连小小的裤头和袜子也不放过。 这时,胡大江又联想到经济实力与“审美疲劳”的关系。他断定,没有经济实 力的爱情、婚姻,也会产生“审美疲劳”。在女人的眼里,一个没有经济实力的男 人再英俊潇洒,也是个窝囊废。要不.七八十岁的富翁为什么被青春靓女看中? 四 五十岁的“黄脸富婆”.为何被年轻的小伙子们视为梦中情人? 那些老爷子、老婆 子们.何“美”可“审”呢? 经济利益的驱使,妨碍了正常的爱情的审美.这不能 不说是人类爱情的悲哀,可他胡大江不是这场悲哀中的受益者吗? 他不拥有巨额财 富,能得到时成吗? 但是,时成竭力否认这一点,他相信了她。现在看来.他有点 自欺欺人。在金钱面前,再纯真的爱情也会变了味。 雨点伴着阵风,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时钟敲响了十点, 这是胡大江看晚间电视新闻的时间。胡大江打开电视,看了几条国内新闻,感觉到 肚里有点俄。他打电话到楼下.让保姆做几个菜,又从酒柜里取出一瓶摆放了好几 年的“五粮液”.不一会儿就在小餐厅里自斟自饮起来。、。 保姆很奇怪,也很担心,站在一旁不敢走,也不敢讲话。 胡大江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保姆问:“先生,您今天怎么啦?” 胡大江说:“想喝酒,就是想喝酒。” 保姆问:“太太怎么还不回来? ” 胡大江说:“在她妈妈家,下雨了,回不来。” 保姆还站着,胡大江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吧,去吧。” 保姆说:“先生,别喝得太多,当心身体。” 胡大江将酒杯重重一放:“你怎么这样罗嗉7 ” 保姆讨了个没趣,走出了餐厅。胡大江又斟满了一杯酒,头一仰,脖子一伸。 一饮而尽…… 老马将时成送至公寓楼大厅时,老天刮起了风,下起了雨。风大路滑,老马不 放心时成的车技,决定开车送她回去。像下午一样,时成依偎在老马的肩上。 时成说:“你那张cD唱盘呢? 那首《瞬间也是金》的歌,我还想听。” 老马说:“盘子还在CD机里。” 时成打开音响,揪人心弦的歌声漂了出来:“…… 人生相逢就是缘.哪怕瞬间也是金。“ 情到深处长相思.回眸一笑百媚生……“ 听着听着,时成又流泪了。泪水似一串串珍珠,湿了老马的肩头。 老马说:“你太脆弱了,一首歌就使你哭成泪人似的。碰上生死离别.你怎么 办? 没法活了。” 时成突然孩子似的,哭着闹着说着:“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我今晚是不想回去 的,我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一个劲地赶我走……你伤了我知道吗? 我不是一个随 便的女人,更不是一个轻浮的女人。 我知道你很孤独,我想陪伴你一夜,可是你无动于衷。我送上门来你都不要, 我是个贱人,一钱不值……早知这样,我就不该接受你的帮助,你知道吗? 我心里 总觉得欠了你的……“ “不.别说了……”老马的心在颤抖,立即在路边停下车,将时成紧抱在怀里, 亲着、吻着、说着,“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而我不敢说爱你,因为你不属于我 ……” “是的,我不属于你.”时成喃喃地说着,“可是我爱上了你,你知道吗? 你 的身影天天在我的眼前晃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强制自己忘掉你。不这样我就 会走神,做错事,说错话,露出马脚。” 老马问:“你还爱他吗? 说实话。” 时成点点头。 老马说:“这就对了,你必须回到他身边去。” 时成问:“那你呢? 你怎么办? 我不能让你这样孤独下去。” “你真像个傻孩子。”老马淡淡一笑,“我就是再孤独一辈子,也不能去抢别 人的老婆呀。” 时成说:“不做你的老婆,就做你的生活秘书,常去看你,帮你做饭、洗衣服。 如果你生病了,我就端茶倒水地伺候你。” “当我的保姆? ”老马说.“不行不行.太委屈你了。只要你心里记住我就行 了,过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一声.我也就知足了……” 老马说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双眼。 “看你,看你,”时成边擦老马的泪水,边哄着孩子似的.“还说我脆弱呢, 你也不过如此。我希望我所爱慕的男人坚强.否则我没有安全感。” “好,让我们都坚强一些。”老马摘下沾上泪水的眼镜.擦了擦.“走吧.时 间不早了。” 时成说:“答应我一个要求。” 老马问:“什么要求。” 时成说:“去眼科医院做个手术,把眼镜摘了,费用我付。” 老马问:“为什么? ” 时成说:“你摘掉眼镜很帅,还年轻了许多。”“是嘛,”老马开心地笑了, “我怎么没发现呢? ” 时成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老马爽快地答应了.他启动了车子.驶上了去时成家的湖滨大道。离别墅还有 几百米的距离,老马停下车说:“你开回去吧,让大江看到了很尴尬,我不想刺激 他。” 时成问:“你怎么走? 天还下着雨。” 老马说:“没关系,我打车。” 时成说:“不行,这地方偏辟,很难打到车的,我送你回去。” “又犯傻了不是? ”老马笑道,“你想‘张郎送李郎,李郎送张郎,送了一回 又一回,一直送大天亮’啊,没事,你回去吧,我走了。” 他拉开车门,走进了雨天里.消失在夜幕中。 到了家.时成没有惊动胡大江和保姆,停好车,轻轻地走进客厅.见餐厅的灯 亮着.推门一看,胡大江伏在桌上睡着了。餐桌上杯盘狼籍.一只“五粮液”空瓶 子倒在餐桌上。 时成走到胡大江身边,拉拉他的身子喊着:“大江大江,你醒醒.快醒醒! ” 胡大江抬起头,醉意朦胧地说:“别……别拉我,我要睡觉……” 时成说:“走,我扶你上楼,到床上去睡。” 胡大江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又迷迷糊糊地依在时成的肩上.踉踉跄跄地登上楼 梯,刚进卧室,“哇”地一声,肚里的酒水菜肴吐到了他自己和时成的身上.刺鼻 的酒气和难闻的气味.呛得时成要翻肠倒肚。她脱下胡大江的脏衣服,扶着他上床 躺下,打水为他洗脚,洗脸,擦身子,擦地板,忙得满头大汗,精疲力尽。瘫坐在 床边,都懒得站起来。 胡大江很快地进入梦乡,也许是醉酒的原因,他的鼾声很响亮。时成毫无睡意, 静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这时,有个预感在提醒着她,这样陪伴的时间和机会,今 后恐怕不多了。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雨过天晴,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床上,仿佛是一道道黄金分割 线。没有了城市的喧嚣,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百灵鸟在窗外的树梢上偶尔唱响几声。 胡大江睁开眼睛,发现时成半躺在他的身旁。她穿着衣服,斜着身子,手托着 下巴,头枕在床的靠背上,睡得很沉。床头柜上,有一杯醒酒的浓茶,一只削掉皮 的苹果。无疑这是为胡大江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