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梅媛莘在房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经过古屋里的三天冒险,她越发肯定她安 稳求学的日子才是真正适合她的。 昨晚媛莘当然没听黑彻原的话,乖乖留在那里等着,她扶着白夫人走到客厅 里休息,隔着透明玻璃,她看到黑彻原救出被绑在古井边哀哀哭泣的丽纱和管家 时,丽纱一反常态地飞奔回房,一路上嚷着说她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坐在客厅里的白夫人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得知丈夫已死的消息让她消沉丧志, 直到天方大白,警察来到现场,带走了施应谌,不,应该说是施莱全,并勘验密 道里的白骨,人证物证俱全,施莱全再也抵赖不掉。 一切,总算结束了。 房门悄然打开,黑彻原沉稳又无声息的脚步跨入。 “准备好了?” “嗯。”她点点头。“走吧!” 他接过她手中的行李,一起下楼离开。 一到楼下,她发现白夫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真的很谢谢你们。”白夫人诚恳地开口,眼神 在看到媛莘时,顿时温暖起来。“梅小姐,我知道一开始我对你并不是很友善, 那时我眼里只有丽纱一人,她总是告诉我正天没死,说她能感应得到……唉,我 也知道我不该相信这些,但是,我一直很绝望……” 她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们,尤其是你,梅小姐,原本我以为我必死无疑, 没想到你会冲出来救我,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察觉到身旁男人的怒气袭来,媛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以为白夫人不会提 起它,但偏偏事与愿违,彻原还是知道了。 此时,他正瞪着她。 白何莉完全没察觉眼前两人的暗潮,仍旧继续说下去: “日后如果你们二位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量开口,就算我帮不到, 德烨也一定会尽力。”她保证地对他们一笑。 终于说完了,媛莘松了口气,正想开口道别时,想不到白夫人一挥手要一旁 的管家递上木盒,她和彻原相视一眼,两人心中非常清楚那是昨晚他交给白夫人 的芙萝之心。 “最后,请两位收下它吧!它不属于我,而是属于你们的,因为是你们找到 它的。”白夫人缓缓开口,眼神诚恳地望着他们。 媛莘迟疑地看着她,一只手悄悄握住黑彻原的手。 “白夫人,就算它不属于你,也属于白正天,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寻找它, 甚至将性命都赔上了,现在你该好好收藏它。”黑彻原沉稳地说。 虽然白德烨曾经允诺只要他找到芙萝之心,他可以据为已有,但坦白说,他 想拥有它的欲望并不强,即使它价值连城。 白夫人,或许更需要它。 “没错,你就当成是白先生送你的礼物收下吧!我和彻原不是它真正的主人。” 白夫人眼眶泛出泪,但仍克制着没流下来。 “这个礼物的代价,也太大了……”最后她喃喃低语,两眼无神地望着盒中 璀璨的钻石项练。那耀眼的光芒,刺痛她的眼眶。 媛莘听着她话里的悲伤,无奈地望了彻原一眼。 黑彻原耸耸肩,白正天的执着不仅赔上了他的生命,也赌上了他的婚姻。但 这是他的选择,也许他曾经后悔,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黑彻原握紧媛莘的手,悄然地带她离开。 任务,结束。 “媛莘,到底行不行啊?”梅远山在电话那一头叹气地问。 媛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带着坚定的语气回答:“放心,我一定要他回去。” “真的可以吗?”他不是很肯定,二少爷的脾气他很清楚,毕竟这些孩子都 是他从小看大的,二少爷一向是说一不二啊! “爸,你别操心了……”她看到楼上身影走下,连忙压低声音:“好啦,爸, 不说了。” 另一头的梅远山立刻明白,说了几句小心身体的话就收线了。 梅媛莘放下电话,回头望着他道:“早餐我弄好了,一起吃吧。”说完,她 率先走进餐厅。 黑彻原不发一语地跟着她走进餐厅坐下,看着她在一旁吃早餐,他忍不住想 到这样平淡的日子,让他们看起来好像夫妻一般。 不过,事实和想像毕竟有点差距。自从上回在白家书房里听见她说“我爱你” 以后,之后他再也不曾听见。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改变心意了,但他不会容许她改变,每天晚上他都爬上她 的床,不论有没有做爱,他都要拥她在怀一起入睡。 一开始他以为他会满足这样的模式,但现在,随着她沉思的时间愈久,他就 愈不能满足这样的关系。 媛莘悄悄打量他阴郁的脸,不晓得方才他是不是听见了她和爸爸的谈话。她 仔细想了想,最后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开口: “快过年了,我要回家和爸爸一起吃团圆饭,想来我就觉得好高兴。我和爸 爸好久没见面了。” “去日本吗?”他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 “对啊,我和爸爸都过中国旧历年的。”她微笑说。“你要不要一起去?爸 爸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理论上你该去见我爸爸一面的。” 黑彻原挑眉看她。 “我相信梅叔就算没看到我,也会知道我是谁。”他慢吞吞地说。 “也许,我们可以请梅叔来这里聚聚,过年还是在这里过比较有意思,对吧?” 他意味深长地说。 看着他犀利的眼神,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男人又在回避了,而他回避的功 夫实在好到家了。 “在这里都住腻了,回去看看也好嘛!”她仍不死心。 “要真腻了,我们可以换间房子。” 媛莘放下手上的牛奶,若无其事地说:“好吧,算了,你不回去,那我自己 回去好了。” 黑彻原烦躁地咽下食物,想到未来的几个夜里要一人独眠,他就忍不住皱眉。 他实在太习惯有她在身边了。 媛莘看了他一会,而后缓缓开口: “彻原。”她唤回他的注意力。“你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愈来愈熟悉了?” “那当然,白天和你一起生活,晚上和你一起上床,自然是很熟悉。”事实 上他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 “也许是有些太熟悉了。”她低下头搅动着杯子里的热牛奶。 闻言,他全身肌肉顿时紧绷。“这该死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胆敢说要离开,他会……他会…… “碰”地一声,他手里的杯子顿时破碎,他诅咒一声,将手上仅剩的半个杯 座重重放回桌上。 从头到尾,媛莘只是耸耸肩,仍然没有正眼看他。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只有性交的生活,是很容易令人厌倦的。”她 回答他先前的问题,而这答案不仅无法消火,还更加令他火冒三丈。 “你敢说我们之间只有……”即使在忿怒当中,他仍不愿称他们之间的美好 性爱为“性交”。“该死的!我们拥有的不只是性,你很清楚这一点。”他浑然 未觉手上的疮痛,仍是一迳怒视她。 “我清楚吗?”她反问。 “他妈的!你当然清楚!别跟我说你只是玩玩而已,你说你爱我,不要想否 认。”他握紧拳头,想控制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和焦虑。 她不会是玩玩的,在他将她放到心中后,他不准她只是玩玩而已。 她抬头瞥他一眼。“我没有否认,也不想否认,两个月前在白家说的话我没 有忘。”她抽出一张面纸并拉过他的手,轻柔地为他拭去上头的血滴。“当时我 爱你,现在依然爱你。” 他一愣,她的坦然承认让他脑袋忽然一片空白。他很高兴,也很欣喜,但却 惊讶到不知该如何反应,满满的喜悦充斥他的胸口,让他无法言语。 良久——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说我们之间只有……性?”他困难地说出最后一个字。 他从没这样看待过他们之间的一切,想不到她却这样认为? 如果说他们之间只有性交的话,那他又何必为她放弃他寻找刺激的嗜好? 从白家回来之后,他曾想要再接几件案子来打发时间,但她表示他可以接任 何案子,唯一的条件就是她要一起去。 想到她涉及危险的可能就令他心里发毛,他无法忍受见她陷入危难,因此他 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这样为她着想,而她却说他们拥有的……只有性? 该死的,他对她从不只是性! “或许,是你从未说过爱我。”她平静地开口,但注意力全然放在他受伤的 手上。她拭净他的手,准备起身拿药给他,但一站起来就让他扯进坏里。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乱动,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腿上,让他有力的双臂紧紧搂住 她。 原来,原因就出在这里,因为他从未说过爱。他扯出一抹笑,笑里有苦涩、 有无奈,还有一点……伤痛。 他曾对她说过,“爱不过是浪漫的想像”,难道就因为这样,她才以为他们 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该死的性? 可是,该死的,他真的认为“爱”不过是世人美化过后的想像而已,曾经, 他也相信爱,他爱他的哥哥,敬爱他、尊重他,所有的一切都以他为标榜,这份 手足之情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一件事。他们是大家族,但他们兄弟手足情深,不 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他们兄弟间的关系。 只可惜,美丽的梦想从来容易破碎,他心中以为的这份无人可比的兄弟之爱, 终究毁在那个该死上一万次恶毒女人身上。 想到此,他握紧拳头抗拒那股排山倒海而来的忿怒和痛苦,当所有的指控和 流言袭向他时,他的哥哥不仅没有站在他这边,甚至面色漠然地开口问他:“有 没有?” 有没有?有没有和他那美丽的大嫂有不伦之恋吗?他的哥哥,他唯一敬爱且 视为自己人的哥哥竟然问他有没有做这种事? 没错,他的大嫂是曾经勾引过他,但被他疾言厉色地拒绝了,他不知道她有 没有和大哥告状,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当时他信心满满地以为,就算她真跑去和 大哥说,大哥也会相信他的清白——他,黑彻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哥的事。 然而,家里怪异的气氛却从此而起,下人们开始传言他们两人有染,而且说 是他去“引诱”她的。 现在回想起采,他想一定是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散播下去,目的就是为了报 复他不受她的诱惑。 那个时候,他从未向他大哥解释,而大哥也未曾问过他,他一直以为他们兄 弟之情胜过种种蜚短流长。然而他对大哥的信任,一直到他大嫂死亡的消息传来, 转眼就破灭了。他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原来大哥真的认为他和那个满腹心机 的女人有染! 在忿怒地向大哥咆哮完后,他立刻冲出家门并且决定再也不回去,当时,他 一心一意要调查那个蛇蝎女人到底是要和谁偷情才把命给赔上,查到最后,他赫 然发现,那女人的情人名单竟是一大串。 即使怨恨大哥的不信任,但他还是为大哥不平,婚前那女人处心积虑地接近 大哥,还装作一脸清纯的模样,没想到一转身她又和其他男人勾搭,这种无耻到 了极点的女人,如果当时没死,他也不会放过她! 媛莘动了动,唤回了他出游的灵魂。 “彻原,我知道你不相信爱,我也没要求你改变,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来 适应我。” 他放松身体,将她往怀里贴去。 “我不会放你走的。”他宣誓般低语。从一开始她毫不畏惧地站在他面前开 始,她就留在他心里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明白他不能放她 走。以往他从不让任何人接近,但对她,他却没有保留。 媛莘不仅有勇气,她也拥有高度的忠诚心,在白家鬼屋里她不只一次证明了 这一点。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爱他。 不过,他说不出爱,他早已不相信爱了,如果这样会让她离去,那他会想出 另一个方法留住她。他已经无法再回去过他孤寂的生活了,他要和她一起生活, 彼此敞开胸怀并共享亲密关系——蓦然,一个主意在心里悄悄形成。 “我也没有要走呀!”她背靠着他的胸膛,喃喃低语。 “那,我们结婚。” 她错愕地回身看他,却发现他一脸严肃认真。 “结婚?”她的语调透出心中的不敢置信与全然的惊讶。 “没错,结婚!这很有道理,我们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你爱我,而我也 不想放你走,结婚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最重要的,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住她, 而不必担心她是否会离开。 她努力让自己晕眩的头脑冷静下来。结婚!听见他的求婚她开心得要飞起来, 但她希望他以不同的理由来向她求婚,而不是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知道他对 她是有感情的,但她不确定他的感情,是否奠定在她能控制他奇特天赋基础上, 如果是,那她……她会好好考虑。 因为她久久没有回覆,他碧绿的眼眸变得阴郁且带着警戒。她明白她的答案 对他很重要,他希望她说好,而她也想说好,但问题是婚姻如果没有爱来做基础, 那一切也是枉然。 与其如此,她宁愿慢慢和他交往,等他学会如何爱人的时候再嫁给他。 “彻原,我……”她迟疑地开口,凝视他的眼睛也染上犹豫。“……现在不 行。” “为什么不行?”他微怒地问。“你说你爱我,却说不出你愿意嫁给我的承 诺?” “我是爱你,但你能说你爱我吗?”她轻问。 他全身一僵。 “是不是我说出来你就愿意嫁我?”他问。 “不,如果你不是真心的,那就不要说。” 他凝视她认真的眼睛,最后他叹了口气。“媛莘,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她清楚地看见他英俊的面容上写满挫败,那一瞬间,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不 过,她可不愿这么便宜他,这一回该轮到他让步了。 “如果我说好,你可愿意做些什么哄我开心?”她柔柔地问。 闻言,他精神一振,双手抱紧她。 突然间,他觉得世间的一切又美好起来。 “那当然,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要我做什么都行。”包括说那些甜死人的情 话和我爱你。 “什么都行?”她摸摸他坚毅的下颚,再一次问。 “当然。”他漫不经心地答,所有的心思早已飞到她身上去, “那你陪我回去黑家大宅。”她平静地要求。 闻言,他的心情顿时冷了下来。 “我说过我不回去。” “彻原。”她伸手抱他。“你哥哥是相信你的,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 一个机会。” 他说不出话来,当往日记忆再度浮现,冷硬的眼神也出现在他眼底。 “不,他不相信我,而我也……不再相信他了。” 他痛苦的语调令她心疼,但她必须坚持他回去,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活起 来。 “你一定要回去,因为,这是娶我的唯一条件。” 他眯起眼,眼里强烈的忿怒让她一阵瑟缩,但她仍是挺直肩膀。她知道这样 有点冒险,但她不会退缩,如果他因此而离开她,那……她也只能暗自心碎了。 “你胆敢威胁我?”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想咆哮,但出口的声音却极为轻柔。 “是我对你太好,以至于让你爬到我头顶了吗?你说啊!是不是?”他抓紧她, 要她回答。 她别开眼,他的指责让她几乎落泪。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那我无话可说,但我还是坚持这是娶我的唯一条件。” “如果我说不呢?”他的声音冷到没有温度。 她吸了一口气。“那我……自然不可能嫁给你了。” 他冷冷一笑,讥诮浮现在他眼底。 “看来你的爱还是有代价的嘛!”他话里不无嘲弄。 她委屈地自他大腿上站起来,这次,他没再伸手拉她入怀。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她将伤心的泪水吞下,仍旧平静地 开口。 “很好,既然当不成我的妻子,那你也不用再做管家的事了,你自己回去黑 家!我告诉你,我绝不受人威胁!”他咆哮完,立刻大步推门离去,再没回头一 眼。 不久,她听见车库里的车子快速驶离的声音,而泪水,也悄悄滑落。 媛莘度过了最糟糕的一个下午,自从早上他怒气腾腾地离开后,她哭了很久。 他临走前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中,他要她走,连管家都不用当了。 她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她造成的,她不应该逼他,但她不能放弃,回到黑家和 他大哥说清楚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他走了,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换到她离开了。 她的心让痛苦啃噬着,拖着疲惫的身体,她拖出当初来到这里的行李箱准备 打包。而翻涌的心思在此时也变得平静安详。 她低着头继续收拾行李。 黑彻原碧绿的双眼,在见到一旁收拾好的旅行箱时变得深不可测。 她要走? 他大步向前用力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怀中的柔软娇躯提醒他一整天的失魂落魄,他从不想让她伤心,她是他唯一 在乎的女人?但偏偏他的过去却挡在中间。 他以惊人的速度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接着他压上了她,媛莘发出一个小小 的惊喊后,就让他激烈的吻给堵住嘴,他一面狂猛地吻她,一面松开她的衣服, 急切的动作让她在同时间完全被唤醒。 媛莘觉察到他的做爱里仿佛充满了某种绝望,这一次,他们没有往日轻松的 优闲挑逗,而是狂野、激情、紧张,两人在这一刻几乎燃烧殆尽。 事后,他们躺在床上,身躯依然彼此纠缠,黑彻原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肌肤, 原本翻涌的心思在此时也变得平静安详。 “不要走。”最后,他轻声说。 “是你要我走的。” 她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 “我后悔了。”他承认。 事实上,话一出口时,他就后悔了。 “后悔要我走?还是后悔要结婚?”她轻声问。 他闭上眼,知道他无法像打发其他人一样打发她,她是不同的。 “后悔要你走,但不后悔要结婚。”睁开眼,他明白说出心中渴望。 “彻原……”她心中有迟疑也有欣喜。这是不是表示,他愿意退让了? 他抱紧她,将她往胸膛贴去。 “我想,我们可以准备婚礼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