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 紫苏心中一动,出声道:“三小姐!” 三小姐正欲追赶刘景枫,闻言又回眸看她,紫苏笑着追至门口,拱手作揖道: “公子相貌俊美,风流倜傥,外出怎么能只有一个长随,还是多带个人更为体面, 奴才对公子仰慕已久,今日就请公子带了奴才一同出门吧。” “本公子果然相貌俊美、风流倜傥吗?”一席话说得三小姐眉花眼笑,她抬手 虚作抚须状,昂首甚是得意道。 “奴才所言可无半点虚假,公子今日这身打扮往街上一站,定是要迷到不少姑 娘小姐的。”紫苏笑着接道。 “嗯,嗯,此话很合本公子心意,怪不得哥哥宠你,你还真有几分机灵。那今 日本公子就勉为其难让你跟着吧。” 紫苏大喜,忙取了套墨书的衣服穿上,跟着三小姐主仆偷溜出府。 因怕惊动府里其他主子,三人也不敢要府里的车马,上得街后,侍书便去市里 租了一辆马车,三人上了车给车夫说了地方,车子便吱吱呀地驶向城门。 紫苏还是头回坐马车,车上座凳虽垫了软垫但仍然很硬,毕竟比不得前世的沙 发,没有弹性,尤其出了城后,路一颠起来坐着就更是不舒服,紫苏感觉胸口闷闷 的,像晕车的感觉。 三小姐看她脸色苍白知她没坐过车,又见她只是难受神色却坦然,便对她有些 赞赏,让侍书拿了醒脑的药膏给紫苏擦了,紫苏顿时觉得人清爽了许多,歪靠在车 边休息。 “刚在屋里时,看你拿着两根竹签绞着线,那是在编什么物什?”三小姐突然 问道。 “啊,那个啊,是织毛线衣。”紫苏声音软软的,有点有气无力。 “毛衣?”三小姐看了她一眼,“用线编的吗?” “嗯那,穿着会比夹袄轻便贴身,也暖和,等我这件织好了,三小姐瞧瞧,要 是觉得好,奴婢也给你织件吧。”紫苏微笑着,她对直爽单纯的三小姐有好感,把 她看成小妹妹一样。 “哼,等织好了拿给我看了再说吧,宫里两年,稀罕物我倒见过不少,就没看 过你这样用线来编衣的。”三小姐嘟着嘴,挑眉说道。 呵呵,小丫头不肯承认自己的见识不如她这个奴婢呢,紫苏哑然笑着道:“我 能在毛衣上织成很多漂亮图案哦。” 三小姐果然被勾起了兴趣,一双美瞪得老圆,有些心急道:“我看你好像织了 有花式,还能编图案吗?那,那你快点编吧,让我看看会是什么样。” 紫苏正要说什么,车子却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道:“公子爷,到了。” 侍书就在车边,她先下了车,又让车夫摆了个小凳在前面,紫苏这才扶着三小 姐让她踩了凳子先下,自己最后跳了下去。 末湖就在城外,是京都城郊一大美景,湖面宽阔,湖水秀丽清澈,正值十月, 岸边湖草开始枯黄,寒风吹来,湖水拍击着水岸,那淡黄的草儿一波一波的也跟着 起浪,就像风中的麦田一样,不见调落之意倒有丰收之感,放眼湖面,天碧水蓝, 紫苏的心也跟着天宽地阔了起来。 “观湖楼就在那边,我们快去吧,一会在楼上看湖,景致更好。”三小姐见紫 苏看得出神,拉了她就走。 “呃,公子在前,奴才们跟在你后面就是。”紫苏见三小姐女儿态半点未改, 怕一会到了人前就会穿了帮,忙提醒她。 三小姐也注意到了,忙放开脚踱着方步一走三摇的前行,看得侍书和紫苏捂嘴 猛笑。 观湖楼有三层,像这里很多建筑一样,也是木楼,飞檐雕栋,古朴巍峨,看着 前面的建筑,紫苏突然就想起前世家乡的岳阳楼来,那也是三层的,历千年而不倒, 就像是洞庭湖的守护者,心微微有些酸,赌物思情,前世的一切亲切却遥远。 楼前草坪里早停了不少马车,紫苏很快就在一众马车里寻到了墨书的身影,他 此时正坐在车辕吃着瓜子,与边上一辆更为华丽的马车上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他们都是长随或跟班,主子早就进了观湖楼三楼了,他们就候在外面。 一楼门前早站着个身穿儒袍的中年男人,看他微笑着与进出人的打着招呼就该 是这次诗会的接待知事吧,看到三小姐走近,那人楞怔了一下,留着一小撇胡须的 嘴角就抽了抽,拱手对着三小姐一揖,“这位公子,在下陆寒,是此次诗会的知客, 公子可有名贴?” 三小姐一楞,她一闺中女儿,哪会备名贴来。 见她面色有难,陆寒眼中露出丝了然,眼前之人相貌娇俏,衣着华贵,一看就 是哪家偷溜出来的大家小姐,只怕楼上就有这位的心怡之人,说不得是来以诗察人 的。本朝风气还算开放,女子虽不能上学出仕,但出来会友参与诸如诗友会之类社 交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陆寒脸上笑意更浓:“公子如无名贴也成,不过按诗会规矩,第一次 参加本诗会的新人需得占诗一首,当作敲门之石。” 三小姐在宫里陪公主伴读两年,才学也是丰富,文思敏捷,她不过微一沉吟便 口占一五言绝句,陆寒听了微微点头,他身后跟着个执笔小斯,将三小姐的诗文记 了下来。 “可是能进了?”三小姐心中有小小的得意,哥哥平日就是不带她出来,殊不 知,她的诗文也是很好的,没有名贴又如何,本小姐照样能进。 “公子还请报了名号,好在佳作上留名。”陆寒让开半身,又道。 “刘澜,徽洲人士。”三小姐偏身进去,边走边说。 紫苏和侍书二人也跟着想进,陆寒却又将两人拦了下了,三小姐止步,面色微 寒地看着他问道:“先生还待如何?” 陆寒笑容不减,身子却拦在门前:“刘公子,今日凡想进这观湖楼,不管身份 如何,没有名贴就需占诗一首以作入门之资。” 三小姐想起刚刚看到坐在自家马车上的墨书,怪不得哥哥没有带着他,原来是 进去不得,他们都只是奴才,哪会吟诗作对啊,只怕紫苏与侍书两个也是进不去了, 她无奈地对陆寒点头,“即是如此,本公子当然要遵从诗会的规矩,你们两个就等 在外面吧。” “西风吹叶满湖边,初换秋衣独慨然。人人解说悲秋事,不似诗人彻底知。此 句可还能入得先生耳否。”紫苏笑着对陆寒一辑,问道。 陆寒一时鄂然,他不由认真打量起眼前小斯打扮的女子来,见她目光清澈,神 态虽恭谨但骨子里却透着股自信,全无一般丫环小斯应有的卑怯之态,此诗意境悠 远,用字精练,无半点女儿家扭捏娇柔之意,虽然前后稍显断层,好在意思连贯, 算得是好诗,还真不能小觑了这小丫环。 “陆先生,小人可能进去了吗?”见陆寒半响没作声,紫苏心中忐忑,这诗其 实是她从以前学过的两首诗里摘下来的两句,她实在是不记得一整首了,只好拿来 凑合,就怕这陆寒较真,不让她进去,她对这楼上的诗会可是好奇得紧。 “请进,请进,不过,也请小哥留下姓名。”陆寒身子一侧笑着答道,也让小 斯将诗录下,又看向留下在门外的侍书,这位小姐家说不得是京城世家,只怕另一 位丫环也能作出诗来。 侍书连忙摆手,“小的可作不出诗来,小的就在外面等公子吧。”说着寻墨书 去了。 “小人姓苏名紫。”紫苏也是随口说了个名字,陆寒身后的小厮便也记录了下 来。 三小姐也很震惊,她没想到紫苏一个小小丫环也能吟出如此大气的诗作来,哥 哥如此喜她也是不如道理,而陆寒此时对她主仆二人较之先前态度恭敬了许多,看 她的眼神里带着感佩,她的心里也得意起来,哼,先前小瞧本公子,不让本公子进 去,如今本公子一个奴才都能作出好诗来。 紫苏上前对她轻言:“公子,我们上去吧。” 二人便拾级而上,到了三楼口子上时,便有迎客之人唱喏:“刘府公子刘澜及 苏紫二人到。” 楼内已聚了几十位先到之人,他们中有白须苍面的老者,也有一身儒服满身书 倦之气的中年文士,更多的是穿着各异的年轻人,其中既有秀才打扮的寒士学子, 也有锦衣玉带的才子举人,不过是个个身着常服看不出身份来,倒是不见一个女子, 更无小厮参与,现在紫苏这个奴才身份的人也进得楼来,此诗会还真体现了不论身 份,不论年纪,不论地位高低,只是以诗会友的宗旨了。 楼堂中间摆了一个长案,上面摆放不少笔墨纸砚,案边却并无椅子可坐,四面 墙上挂满一幅幅字画,与会者或俯身写诗,或面向四壁欣赏墙上佳作,而东偶一角 却是摆了一台古琴,一中年文士正独座弹琴。 听到唱喏,楼内不少人随意看向楼口,见到二人面上都是一惊,看到三小姐还 好,此人不过太男生女相了点,堂内一众公子里也有相貌特别俊美的,不足为奇, 倒是紫苏,奴才打扮进得楼来也算是第一人了,立即就有人过来。 来人一身玄色锦袍,剑眉目星,脸部线条明朗,身高昂长,浑身上下带着股英 挺飒爽,华贵中透着亲切,俊逸中透着洒脱张狂,全无半点文人的文弱之气,是与 刘景枫全然不同风格的另类帅哥,他对三小姐抬手一拱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却对着 紫苏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眼神灼灼很是锐利。 这目光甚是无礼,紫苏面上一寒,侧了半身在三小姐身后,不去看那人。 三小姐对那人也抬手还了一礼,见他目光不善心中不豫,冷冷道:“公子可是 有事?” 那人这才将目光从紫苏身上收回,他哈哈一笑,没有回话却是对着楼内大声道 :“景枫,这位兄台与你好生相似,可是你本家堂兄弟?” 刘景枫正对着墙上一幅诗作出神,对楼口之人全然没有注意,此时听那人所喊 才回过头,一看,顿时脸都黑了,三步两步便跨了过来。 未及他开口,三小姐已是弯身长辑:“堂兄,澜弟多日未见堂兄甚是想念,不 想今日相逢,心中甚喜。” 刘景枫原本气势汹汹一付兴师问罪的样子,此时被她如此一说,心中便醒过神 来,往日里也有女子参与诗会,不过都是些楼里的名妓,不过是来充风雅供文士们 消遣的,自家小妹太也大胆,此堂内男子如此之多,她一大家闺秀竟如此不顾名声, 叫他好不气恼。可生气是生气,人已经来了,却不能当众道破她了的身份,要不然, 刘府的面子可丢大了。只能忍下一腔郁气,用眼狠狠剜三小姐,口中却干笑着道: “见到三弟愚兄心中也很、是、欢、喜。”那欢喜几字真是一字顿,说得咬牙切齿。 紫苏早在那人唤刘景枫时已整个人都躲到三小姐身后去了,此时听他语气如此 不豫,心中更是害怕。 刘景枫当然看到了紫苏,三小姐比她身量可小多了,怎么能挡得住她,还好啊, 知道害怕,也不想想,昨晚才病,腿脚都没好得索就敢往外跑,还是到这男人堆里 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果然是景枫兄家堂亲啊,小可冷亦然。”那人微笑着介绍自己,一双星目却 盯着紫苏,眼中透着有趣之色。 “冷亦然?你就是成亲王世子?”三小姐在听到他的名字后叫了起来,冷亦然 的名字她在宫里就有所闻,京城第一公子啊,听说人才风流文采更是超过哥哥,十 八岁时不顾成亲王反对,以宗亲身份参与殿试,一举夺魁,她今天来就是想看他啊, 没想到,还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三小姐心冒星星,差点忘了自己所处何地了。 “正是小可。”冷亦然丝毫不为三小姐的叫声和花痴眼神所动,似乎早就习惯 被人如此了。 “三弟!”刘景枫很是无奈,只想敲自家小妹两下才好。 三小姐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羞愧,看了眼哥哥,又偷瞄了眼冷亦然,却见他 并未在意,眼光却看着自己身后。 “这位可是刘兄的长随?”冷亦然故意偏了下头问三小姐。 “啊,是的,苏紫,还不快给小王爷见礼。”三小姐有些怕对上哥哥的眼神, 不敢看他,差点忘了紫苏的存在,听冷亦然提起,正好转移哥哥的视线,也解了她 刚才的尴尬。 紫苏不得不慢慢腾腾地从三小姐身后出来,对冷亦然施礼下拜,“拜见小王爷。” 她也怕看刘景枫的眼神,更后悔的是,刚才自己看不惯陆寒那张瞧不起人的嘴脸, 一冲动就弄首诗出来显摆,这下可好了,回去又要如何对少爷解释啊。 见紫苏行礼时心不在焉,冷亦然眼中趣意更浓,微笑着道:“想不到刘府家奴 文采也如此之高,可见刘家家学之深了。不知小哥刚才作何诗才让陆子卿放行?” 陆寒正好上楼,听见此话将小厮作的笔录递与冷亦然,笑着说:“陆某正要拿 与小王爷看,此奴的文采确实不错。” “人人解说悲秋事,不似诗人彻底知。嗯,好诗,好句。果然是个人才。”冷 亦然原本以为这小厮就算能作诗也不过是过得去的打油诗,凑合着过关而已,不想 此句还真耐推敲,越想越有深意,看向紫苏的眼神更为灼然了。 刘景枫也接过去看,观完之后也是深深地看着紫苏,心中有话却不便在此多言, 只对紫苏微挑了挑眉,紫苏见了头沉得更低,心中越发忐忑。 这时,不少人也围了上来,都好奇地看着紫苏,传阅着紫苏与三小姐的诗作, 紫苏巴不得现在有个地洞好让她钻进去才好,她不想张扬的啊。 “还真是佳作,一个奴才能有如此文采,只怕是抄龚的吧。”有人如此说。 “只怕是的,卑贱之人连字都可能不识,怎能有如此大才。”有人的话更酸更 克薄。 紫苏心中也不气,她原本就是抄龚前世的,有人如此说,正好免得她回去跟少 爷解释。 三小姐却不高兴了,她正得意紫苏给她争了脸面,刘家的人,就算是抄龚的也 容不得别人说:“说苏紫此诗是抄龚,各位以前可曾听过此诗句,或是在哪本书上 读过?” “那倒不曾。”“确实第一次看到。”人群中又有人说。 “也许是别人作了,却没有传之于世,倒让他抄了。”有人身份等级观念极强, 让他与奴才一起论诗,还真觉丢了身份。 “哼!”三小姐听了气极,全然不管哥哥一双利眸正无声阻止她与别人争斗, 对紫苏道:“苏紫,本少爷让你再作一诗给某些没眼色的人瞧瞧,你可不能丢了我 刘府的脸。” 紫苏站在原地浑身不自在,不过她也恨人拿她身份说事,她的思想里原本就没 有尊卑等极观念,骨子里又有着来自现代人的自信与傲气,很想再念首诗出来震震 眼前这些个看不起她的古人,可她不敢啊,少爷就在跟前呢,她不能再出风头了, 如是拿眼去瞄刘景枫。 刘景枫却对她微一点头,眼神很复杂。 少爷没有反对?是在探我虚实吧,我要不真的再作首?紫苏只觉得背上一阵冷 湿,还真是为难。 见她半响也没作声,还一脸为难之色,冷亦然的眼里也露出了几丝讽意,半闭 了星目看她。 三小姐急了,她不愿在冷亦然面前失了面子,忙推了推紫苏道:“苏紫,你犹 豫什么,快啊。” “哈哈,只怕是根本就作不出来了吧,附慵风雅,盗取别人佳作为已用,实乃 是我辈所不齿啊。”有人落井下石,嘲笑起来。 “作诗也要有灵感的,各位兄台,他一小小奴仆,哪有急才,也容他想是一想。” 看着紫苏一脸的为难,刘景枫有些不忍,开口说道。 “不知各位是要小的以何为诗。”旁人的讽语原本就激起了紫苏的斗志,再听 刘景枫之意竟是希望自己能作出诗来,紫苏但子也就大了几分,她所在乎的不过是 少爷的心情而已。 “诗作不过是以风花雪月为题者居多,你就以月为题,作诗一首吧。”冷亦然 斜眼看着紫苏道,就算这小厮能再作诗一首,只怕也是泛泛之作,一日能出几首佳 作,那可是大才了,需知有人作诗,一月难得一句也有之。 “可有体裁限制?”紫苏最熟悉和喜欢的咏月诗词莫过于苏东的水调歌头明月 几时有了,王菲的歌啊,她太喜欢听和唱了,就怕这时代没有词这种形式。 “不限!”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厥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犹恐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珠阁,低倚户,照无眠,不 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 久,千里共婵娟。” 苏紫不是念的,她是唱的,正是王菲的唱法,声音空灵清亮,带着淡淡的忧伤 和无奈,带着半分孤寂,半分洒脱,一时间整个楼堂里鸦雀无声,连先前一直弹琴 的人也停了琴声,静静听她吟唱,半响,没有一个人说话。 苏紫眼中有些泛红,歌声也勾起了她对前世种种的回忆,那里有她的亲人,她 的爱人,晃然之间,已是隔世,再也看不到了,不知不同的时空里,是不是照着同 一轮明月。 半响,堂里众人才从歌声中醒过神来,“好诗,好诗。”“是啊,真是好诗, 如此咏月佳作还头一回见到。”一时间,楼堂里热闹了起来,人们看紫苏的眼神明 显不同了,先前的尖酸克薄话换成了赞赏,“的确是好诗,此诗不同于绝句,不同 于律言,也不是乐府诗,句式虽不工整,但用词优美,意境绵长,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情圆缺,此事古难全,此事古难全,此乃人间真情啊。”陆寒抚须长叹,眼 中竟泛有激动的泪光。 三小姐一把抱住了紫苏,“啊,苏紫,你真厉害,你的词作得好,歌更是好听, 这曲子真好听。”她太兴奋了,紫苏一曲震惊全场,只怕明日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 刘府的小奴才作出惊天诗句,她可是给刘府大大的长脸了啊。 紫苏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神思里,被三小姐一抱,让她醒过神来,一看众人都 围在她身边,眼神热切,这让她吓了一跳,只怕又闯祸了,下意识地就去看刘景枫, 刘景枫的脸色有些复杂,她分不清少爷是开心还是生气,只觉得他的眼神灼热得要 将她燃烧似的,她不敢与他对视,只好调开眼,却触上一双更为明亮的星眸,那双 眼比先前更为放肆,犀利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看向她,似要直入她的心底,这样的眼 光太惧有侵略性,紫苏有些恼怒地对他微挑眉,直直与他对视,毫不退却,冷亦然 一楞,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明朗灿烂,仿佛夜空中点燃放的烟花,紫苏只觉心也随 着那笑容也明朗了起来,嘴角一翘,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有人开始羡慕起三小姐和刘景枫来,大赞刘府治家治学有道,刘景枫当 然不愿三小姐与那些人太过亲近,挡在她与紫苏身前招呼着,有更甚者,竟向三小 姐讨要起紫苏来,那是一位老者,直说想买了紫苏到他家,给他的儿子作伴读。三 小姐好不气恼,她刘府里也就这么一个紫苏,嗯,不对,何止刘府里,只怕满京城 也就这么一个紫苏,一个将要名满京城的小奴才,不,是小丫环了,要买她,想都 别想,当然一口回绝,而先前独自弹琴的中年文士也走了过来,向紫苏询问刚才所 唱之曲的曲牌名,紫苏可不懂此时的宫商微角之类的说话,只说是自己随更唱的, 哪晓得曲牌名,偏那文士还是个乐痴,追着问她可有曲谱曲调之内的东西,弄得紫 苏难以回答,更有人开始问三小姐,紫苏是如何习文学字的,又是如何学作诗作曲 的,一时间场面有些乱,眼见着三小姐难以应付,刘景枫忙对着那些文人们围圈儿 作揖,只说小奴才没有见过大世面,这么多人一同问,他已被吓住,今天就先带他 回去,以后有机会再带他出来见识。 紫苏也正是被这些问得有些头痛,脸色有些难看,众人一想,再怎么有才也只 是个奴才,没见过世面也是有的,再者这么多人同时围着一个奴才,以他为中心也 确实有失体面,也就放了他们,刘景枫立即拉了紫苏与三小姐就往楼下走,三小姐 刚来,她还没跟冷亦然说上两句话呢,当然不想走,她深深地看了冷亦然一眼,被 他刘景枫拉着一步一回头。 刚走出观湖楼,正要上马车,冷亦然过来:“刘兄慢走!” 三人只好停下脚步,刘景枫道:“小王爷何事?” 冷亦然含笑驻立,看了眼三小姐道:“这位应该是府里三小姐吧。” 刘景枫很无奈,他就怕别人看出三小姐的身份,所以才带着她们匆匆离开,没 想还是没冷亦然猜出,好在四周除了墨书之外,再无外人,只好尴尬点头道:“正 是下官小妹。” “刘兄放心,此事本世子知道就是,绝不会说了出去。”刘景枫连忙称身,三 小姐可是未出阁的小姐,如此抛头露面参加诗会,如让人知道可是要影响闺誉的。 冷亦然客气了两句后对三小姐道:“这位小哥可是小姐身边之人?” 三小姐看了看刘景枫,不知如何回答,紫苏虽说是她带来的,却是哥哥的房里 人。 冷亦然既看得出三小姐是女儿身,当然也猜出了紫苏的身份,刘景枫觉得有些 为难,微微沉吟后才道:“她是下官屋里人。” 冷亦然一听,脸色微变,星眸如利剑一般看向紫苏。紫苏原本低头守在一边, 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听见刘景枫的回答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又有些懊恼得 地看了看他,刘景枫眼神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只好羞郝地对冷亦然一笑后, 头又低了回去。 冷亦然脸上很快又挂上温和的笑容,对刘景枫打趣道:“上回听刘兄说,府上 那说书法、绘画、与剌绣本是一体的丫头,可是眼前这位?” “正是她。”刘景枫含笑答道,语气颇为得意,只是看冷亦然的眼里有着丝戒 备,他长臂一揽,手搭在紫苏肩上,样子甚为亲密。 冷亦然哈哈大笑说:“刘兄真是好福气,只是,不知,府上那位相府千金可是 能容得了她?如此妙人,如果只是给个通房身份可是太委屈她了。” 刘景枫脸色微寒,这可是他刘府的家事,就是冷亦然贵为成王世子也不能管得 太多,只是他们原本就是好友,又是同殿进士,冷亦然又是玩笑口气,他也不好说 什么,也只好干笑着说道:“紫苏年方十五,下官已禀明家祖母,等紫苏十七时, 就抬她为姨娘。内子也是贤惠大方之人,她对此并无异议。” 怎么又来了,还当着外人的面宣称他是他的屋里人,紫苏心中不由哀叹,如此 一来,世人皆知她是他的小妾,就算她以后能自赎出府,也没有肯要她这个作了小 妾之人,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想要在外自立,有此身份只怕也寸步难行,少爷啊, 少爷,你何苦如此逼我,紫苏心中哀苦,却也无奈,当着外人面也不好反驳,只能 将头低得更下,闭上眼掩去所有情绪。 “哦,刘兄还真是懂得怜人。”冷亦然拍了拍刘景枫的肩膀,笑道。 “小王爷说笑了,小妹离府时间不短,小官这就送她们回去,回头,下官再请 小王爷去迎宾楼。”刘景枫抬手一拱,向冷亦然辞别。 冷亦然也拱手回礼,见刘景枫正要上马车,突然又道:“听说刘老夫人下月高 寿,刘兄到时可要请我。” “那是自然,小王爷能来,刘府上下高兴之致,到时定会送上请贴,备上水酒 恭候小王爷。”刘景枫回头对亦然说道。 “嗯,那刘兄好走,我再去与楼上会会。”冷亦然说完却站着没动,微笑着看 着正扶三小姐上马车的紫苏。 刘景枫原本想待他走开自己再开动马车,无奈他只是站着,没有半点要先行离 开的意思,只好道声得罪,便硬着头皮进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刘景枫掀帘又对 他拱了拱手,冷亦然也不再还礼,只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 马车直驶向偏门,三小姐与紫苏下了马车,从偏门进了府,刘景枫再回绕回正 门进府。 三小姐溜回院子去换衣服,紫苏老老实实地回房换衣等着刘景枫,刘景枫果然 很快就回到屋里,他支开了墨书,将紫苏唤到书房里。 紫苏给他端了洗脸水,让他净了手脸,又泡好一杯香茗给他,刘景枫端坐在书 案后静静地看着她。 他不开口,紫苏也不好说什么,如往常一样立在一边,等他吩咐,做好丫环本 份。 一时间,屋里静得有些压抑,紫苏心中也有气,少爷在外人面前给她定了身份, 等于是断了她以后的退路,今生,她不管是做不做他的小妾,只怕也是只能留在刘 府了,所以,她低头不发一言,也不看刘景枫一眼。 刘景枫脸色一沉,站起走了过他,他三指一捏,抬了紫苏的下巴,让她不得不 面对他:“怎么?还跟爷治气呢?” 紫苏无奈地闭了闭眼,小声说道:“紫苏不敢。” “不敢?我看你的胆子大的很,你如今可是名人了,在外面可是给刘府长了脸 的,明日老爷就会知道你的事迹,你如此本事,看明日你如何应对老爷吧。”刘景 枫冷哼着说道。 老爷也会知道?天,这又要如何向老爷解释,少爷还好说,她心知少爷心里有 她,再怎么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最多是骂几句。老爷素来严肃端方,只怕是会疑她 瞒了会识字之事,这可如何是好?紫苏再也顾不得生刘景枫的气,一双水眸可怜兮 兮地看着刘景枫。 “哼!别看我,我管不了。”刘景枫松了手,甩了衣袖又回到案后。 紫苏挪步走到他跟前小声唤道:“少爷!”她知道只有他能帮她,她也知道他 是在要她服软。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