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 陈妈妈在屋里略吩咐了玉环几个,叫他们小心着点,最近府里多事,可千万别 出了岔子才是,玉环几个老实地应了,陈妈妈便跟紫苏说了一声,出了门。 没多久,便听玉串说世子爷来了,紫苏忙迎了出去,冷亦然见她这会子又改了 装扮,比以前朴素了许多,却更显清丽婉约,原本一想到紫苏要去见刘景枫,他心 里就算,这会子她突然改了素妆让他觉得心里甜丝丝的,拉了她的手道:“可准备 好了?” 紫苏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冷亦然便一拽她的手道:“走吧,马 车正等着呢。” 紫苏便跟着他往外走,玉谨赶着王府的马车果然等在门外,冷亦然三两步便上 了车,一进入便神了手出来,紫苏把手放在他手里,由着他把自己拉了上去。 车上,紫苏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世子爷,我想……” 她话还没说完,冷亦然便是眉头一皱,星眸里冒着丝火簇:“叫我亦然,或者 夫君也成,再或者,像昨儿那样,叫冷亦然,总之,我不想听什么世子爷。” 紫苏听完一脸黑线,他刚才的饭里掺了火药不曾?想说的话顿时堵在嗓子眼里, 不好再说,车子不紧不慢的在大街上行驶着,眼看着拐过前面的绸布店,就是醉风 楼了,冷亦然脸上淡淡地,又有一丝漫不经心,紫苏看着就觉得奇怪,仔细一看, 他貌似慵懒的眼底,竟压着一丝慌乱,她不由叹了口气,在他手上轻拍了几下道: “只是想和他说清楚而已,我会跟你回去的。” 冷亦然幽黑的眼眸便是一亮,冲口道:“你说话算数。” “肯定算数。”紫苏认真的回道,“不过,一会……你还是……” “我知道,让你和他单独谈谈是吧,这点情理我还是通的。”他不等紫苏说完, 手一挥,不耐的打断了紫苏的话,紫苏便知他那别扭的醋劲又犯了,正要再说几句, 车已经停了下来,玉谨先跳了下去。 醉风楼的老板键了成亲王府的车,早迎了出来,紫苏以前在这里唱过歌,对这 个掌柜还是有几分印象的,下车后,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那掌柜见她是跟着成亲王世子同车而来的,又笑得亲和,一时受宠若惊,忙哈 着腰说道:“世子爷,夫人,楼上的包间早就给您预备好了,您俩请吧。” 冷亦然被掌柜的那句夫人叫的散了一脸的乌云,态度也是亲切起来,牵了紫苏 的手就要往里走。 谁知眼前人影一晃,前面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正好挡在门口,紫苏抬眼一看, 心里便是一惊,来人正是刘景枫,侧面不远处,墨书正替他牵着马往一边走。 “你可知她是谁的夫人?”刘景枫的语气像从千年寒窖发出来的一样,冰冷刺 骨,两眼也是戾气逼人,看得被他问话的掌柜连退了几步,脸也讪讪地不知如何是 好,他不过随便一句,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刘将军了,还好,他也是做惯了迎来送往 的工作的,很快就在胖胖的脸上堆了笑,“小的不知刘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还请刘将军饶恕则个。” 冷亦然见了刘景枫,脸上便挂上了吊儿郎当的笑来,“刘兄何必为难掌柜的, 他不过看我和贱内先来,所以,才过来打声招呼。”见刘景枫黑这个脸还挡在他面 前不肯让路道,“还真巧啊,我一到,你也到了,进去吧,杵在这想演戏给别人看 啊。” 掌柜的这才发现这两位爷好像都带了火药来的,转身就想往自家店里钻,刘景 枫却一把钳住他的手臂道:“以后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有些人,人模狗样的,却 最喜欢叫别人的娘子为内人,你别弄错了。” 掌柜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忙不迭地点头,拧巴着一张哭脸求饶道:“是是是, 小的知道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再乱说,您割了我的舌头!” 这是在骂自己人模狗样呢,冷亦然不由眯了眼,星眸中夹着股怒火眼看就要爆 发。 紫苏从刘景枫出现开始,脑袋就处于当机状态,少爷瘦了,原本丰满的双颊都 陷了进去,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年纪,他的眼里竟染了不合年龄的沧桑,依旧漂亮的 凤眼里带了戾气,他……从来到现在,根本就没看她一眼,哪怕瞟一眼也没有,自 己……到底伤他有多重? 手上传来一阵刺痛,紫苏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冷亦然竟然快把她的手腕捏碎了, 他的眼里冒着危险地火苗,紫苏一惊,忙挣了挣手大喊道:“冷亦然!” 冷亦然低头看她,眼里的邪火被她这一声称呼浇灭了不少,鼻子里轻哼一声, 脸上又挂上了吊儿郎当的笑,温柔的摸了摸紫苏的头道:“我们进去吧。” 说着就拉着紫苏往里走,紫苏挣开了他的手,对着脸越发青黑的刘景枫盈盈施 了一礼:“刘公子,好久不见!” 刘景枫身子猛地一震,摇晃着向后退了半步才站稳,凤眼终于看向了紫苏,那 饱含思念的双眼此时已是痛苦、不甘、不信、无奈、后悔全都纠结在一起,黑亮的 瞳孔边泛起根根血丝,她……她又叫自己刘公子,就像上次在茶店里那样,又叫自 己刘公子,哪怕如冷亦然一般,叫自己一声刘景枫也成。是啊,好久不见,久得她 竟然忘了他们曾经的情义,三年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她竟然全忘了,即是无情, 为何还要在自己出征之前送上毛衣作为定情之物,即是无情,当初为何还要拼了命 去为自己挡刺,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世子身份吗?想到这,他痛苦地闭了 闭眼,将满腔的心事质问全部掩住,他不要在冷亦然面前表现痛苦,不要让他看了 笑话,再睁开时,他眼里一片清明。 对紫苏露出一丝冷笑道:“是好久不见,久得你快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客人再醉风楼门口进出,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杵 在门口的这三个人,冷亦然实在不想免费演戏给别人演,便晃过刘景枫,率先走了 进去。 紫苏紧跟着他后头也投了进去,刘景枫在她一转身时,眼里泛出一丝薄雾,深 吸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二楼雅间,还是紫苏上次唱过歌的地方,冷亦然歪靠在窗前看着楼下堂里的众 多客人,手里端着一杯碧螺春慢慢品着,紫苏与刘景枫面对面坐着,两人相互看着 对方,一言不发,屋里一时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良久,紫苏终于看向一旁悠哉地 冷亦然道:“世子爷!” 冷亦然听了猛地一跳,怒目看向他,却见紫苏一脸幽怨,眼里透着无奈和痛苦, 不由心一软,忿忿然道:“我就在门外,你聊完再叫我。”说完便将茶杯往桌上一 丢,那茶碗便轻飘飘的落在了桌上,动作举重若轻,力气拿捏得恰到好处,紫苏是 看不出半点门道,刘景枫却是知道,冷亦然这是向他示威呢,人,他是留下了,但 不许自己有半分的其他想法吧。心里不由如放了一大桶热油,随时都会点燃爆炸。 冷亦然走后,屋里就剩下了刘景枫和紫苏,刘景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紫苏,目 光如有实质一般,紫苏被他看都有些气短,但今天既叫了他出来,就是要解决问题 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这样一想,她便心里一松,人也自然了起来。 “少爷!”紫苏勇敢的看着刘景枫,先开口道。 “不敢动,怎么敢让世子妃叫刘某少爷呢?”刘景枫咬牙切齿道。 “不管你当或不当,你曾经确实是紫苏的主子,紫苏在刘府也多蒙少爷关照, 今日请少爷出来,就是要当面说声谢谢的。”紫苏不卑不亢道,说完,紫苏站了起 来,对着他屈膝行了一礼。 刘景枫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怒骂直视着紫苏:“你……你果真如他们 所说,是贪图富贵之人?紫苏,这么多年,我真是看错了你!” 紫苏听了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苦笑,她缓缓走向自己的座位,语气平和的对刘景 枫说道:“烧越,紫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紫苏自己不想评定也不想争辩,请少爷 坐下来,有话好好说,你我终究是要做个了结的。” 了结,她近日来就是与自己了结的么?了结了好嫁给冷亦然吗?哈,想的太美 了吧,明日皇上就要招她上殿,要与自己对簿公堂,她是怕了才要来见自己的吧, 刘景枫心里不由越想越恨,嘴角就挂着一抹讥笑来,倒是依言坐了下来,冷眼看着 紫苏。 紫苏深吸口气道:“少爷,紫苏今天不止是要感谢您,还想跟你说清楚我们之 间的关系。” “哦?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还用说么?”刘景枫冷哼着道。 “以前,紫苏确实是少爷的丫头,可现在不是了。” “当然不是,你早就是我刘景枫的通房了,后来,我又费尽心机,在边关拼了 命去杀敌立功,就是想回来给你体面地身份,那全部的功勋去换你的平妻之位,赐 婚的圣旨早就供在刘家大堂之上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说啊!”刘景枫怒 不可遏地大吼道。 紫苏不由再次苦笑一声,她静静地看着刘景枫,待他这一波怒火清淡下去踩继 续开口道:“紫苏并不知道什么赐婚之事,皇上下旨之时,紫苏早就被赶出刘府了, 老妇人亲自下的命令,让紫苏陪嫁到成亲王府,这点,少爷回府之后,应该尽知了 吧。” 刘景枫听后便是心中一恸,这是他最大软肋,妹妹早就把紫苏的卖身契给了冷 亦然了,真正对峙起来,自己也并没有多大的胜算,可是,叫他就此放弃,他不甘 心,尤其在看到冷亦然与紫苏亲亲秘密双双走下马车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 碎了,那双小手原本只能自己去牵的,从何时开始,就转了主,变了方向,自己再 也签不到了? 见刘景枫脸色黯然,紫苏心里也很无奈,当初若是少爷在家,三小姐也许没那 么容易拿到自己的卖身契吧,可是他在家又怎么样,在家就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吗? 紫苏叹口气,委婉的说道:“少爷,算了吧,紫苏不过是贱丫头一个,你就放 过我吧。” 刘景枫心中的火气立即又被这句话点燃,她竟然说要放过她?“难道跟我在一 起就让你那么痛苦吗?就算我没有世子之位,将来也做不了亲王,可我刘景枫自信 文韬武略不比他冷亦然差,你……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紫苏越发觉得无奈了,以前在刘府时,就觉得与少爷沟通很困难,现在更难了, 可是,有的话不说不行啊,狠狠心,她冷静的看着刘景枫道:“少爷,你冷静的想 一想,你确实即英俊又有才,放眼整个大锦,没有几个人能越得过你去,可是,少 爷,与你在一起,莫说是幸福,紫苏连小命都难保啊。”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刘景枫面如死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紫苏干瘦着身 子躺在床上的样子,那一次,她被夏元芳整的只剩下一口气,若不是…… 一股愧色由心底而生,他急切拉了紫苏的手道:“可是,我说过我会好好保护 你的,人不可能不犯错的紫苏,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紫苏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眼角含了泪光:“不是没有给你机会,少爷, 我给过,可是你的承诺你做到了吗?你说要保护我,这样的我听了不知有多少遍, 可是一转身,紫苏不是被打就是被转手卖掉,少爷,这就是你保护的方式吗?紫苏 还有几条命来承受你的保护?” 这样的话句句如刀,一点点的割着刘景枫的心,一点点的剥着他的皮肉,让他 伤得体无完肤,连呼吸的力气都快丧失了,是啊,说过要报复她的,却是一次又一 次的把她推到了危险地境地,难道真的错了吗?对她的爱变成了她的负担……可是, 放了她,让她走?怎么舍得啊?放了她,自己那个心就会没了着落,没了心,从此 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不要,紫苏是自己的,谁也不能带走,他从十五岁就喜欢 着,一天天看着她,一天天等着她长大,可是她大了,却要离开,这叫他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啊。 “三年啊,紫苏,你……你就一点情分都不讲吗?在你心里,一点也没有喜欢 过我吗?”刘景枫如一个掉入水河濒临死亡的人想抓住最后一块救拿的木板一样, 痛声问道。 “有的,少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紫苏对少爷的情变了,变成了亲 情,少爷在紫苏心里就像亲人一样,紫苏依旧关心你,牵挂你,只是,少爷,紫苏 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子,只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爱我的丈夫,不管他是皇亲贵族也好, 平民白皙也罢,就算只是奴才小厮,紫苏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平淡淡过一生, 这就是紫苏的梦想。”紫苏真诚的看着刘景枫说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次听她说起,刘景枫心中便泛起一丝苦味,难道就因为自 己娶了夏元芳吗?从北境回来到现在,他一次也没有去过夏元芳的屋里,除了看孩 子时,平日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这还不够吗?如果可以,他也想休了夏元芳,可 是刘家抗得过夏家吗?再说,冷亦然与孙大人家早就是姻亲,他又能给紫苏一生一 世一双人的承诺?想到这,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冲口说道:“我不能给你一 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难道他冷亦然就可以?他后院里的女人,怕是比我刘景枫多 了不止一两个吧?” 紫苏一怔,笑了,“少爷,不管他能不能做到紫苏的要求,至少他能保护紫苏。” 刘景枫一听,怒火一蹭就点燃了,冷亦然能保护,他也能做到,大不了,自己 带她到外院单过去。 “哼,他能保护你,我也能做到,明日你认也好,不认也罢,我会找皇上讨要 个公道的,看是他冷亦然有理,还是我刘景枫有据,你既不怕没了名声,明天就去 朝堂吧。” 紫苏听了心便凉了起来,这就是口口声声谁爱自己的那个少爷吗?他的爱究竟 是什么?是面子还是自私的占有? 她不由笑了,笑得泪流满面,刘景枫便看得怔住了,紫苏脸上的笑容凄婉悲切, 还带着一股赴死的壮烈,那样的笑看得他心慌了,让他恐惧,他不抽伸手想去抓住 她,紫苏笑着往后一退,从衣袖里缓缓抽出一柄短刀来,架在自己的薄纸之上: “少爷,紫苏很想问你,你真的爱着紫苏吗?” 那白晃晃的刀口紧贴在紫苏的脖颈之上,寒光闪烁,刘景枫的心一阵抽痛,她。。。 她竟然宁死也不愿意跟着自己?一股戾气从心底生了上来,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先 让她放下刀再说,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紧张地看着紫苏道:“紫苏,你,你有话 好好说,先放下刀去。” “少爷,你若真的喜欢紫苏,就放过紫苏,明日不要召紫苏去朝堂对质,不然, 紫苏便血溅于此,你就抬了紫苏的尸体会刘府吧。” 说得如此决然,不留半点余地,还以性命相协,刘景枫的心彻底寒了,他阴戾 地看紫苏,嘴角勾起一抹绝望的笑容:“好啊,你非要去死我也不拦你。”说着从 自己腰间抽出长剑来架在自己脖子上,“最多,你死了,我也跟着你去,做对同命 鸳鸯也不错啊。” 紫苏怔住了,她没想刘景枫会如此偏执,如此自私,他喜欢的东西得不到就宁 可毁坏,她不由庆幸自己当初的坚持,庆幸自己逃出了刘府,不然,真与这种人过 一辈子,哪有什么幸福可言。 两人正在僵持,门突然就被撞开了,冷亦然手指疾点,紫苏拿刀的手腕一麻, 小刀便滑落在地,他沉着脸,眼里的冒着灼火,一个旋身边到了紫苏身边,一把将 她揽入怀里,怒火冲天地对着紫苏吼道:“就是要死,你也只能跟我死一块,这种 人,他根本就疯了,还跟他唧唧歪歪什么,回去。”说着,就挟着紫苏往外走。 刘景枫长剑一递,斜挡在冷亦然面前,冷亦然冷笑一声,两指一并,轻轻拨开 他的长剑,微眯了眼道:“请刘将军自重,谋杀亲王世子之罪,我怕你担待不起!” 刘景枫气得额间青盘暴起,偏生又不敢真拿冷亦然怎么样,只得生生住了手, 收回了剑,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紫苏带了出去。 紫苏刚一下楼,就听见咣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坏了,冷亦然身子 一滞,在掌柜面前停了下来:“掌柜的,你也听见了,二楼雅间的声音可是我们下 来了才有的啊,你赶紧地,找个人上去,晚了就找不到人赔了。”说罢,丢了一小 锭银子,带着紫苏扬长而去。 一出醉风楼,紫苏便看见黑书正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外候着,紫苏掐了一下冷亦 然,示意他将自己放开,墨书也看见了紫苏,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嘴巴微张,似 是想跟紫苏说话,却见冷亦然眼刀飞射,一付生人勿近的样子,便停了步子,直直 地看着紫苏。 紫苏虽然怀疑墨书与上官雄有关联,但毕竟他是自己在刘府唯一的朋友,又曾 经帮过自己,便对墨书点了点头道:“好久不见,墨书。” “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墨书赫然一笑道。 紫苏心中一涩,能好吗?他主子已经把自己逼到了这份上了,正要回答,冷亦 然拖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拽,回头对墨书道:“你主子发疯了,还不快去看。” 墨书被他说得一愣,眼中隐隐露出一股戾气,狠瞪了冷亦然一眼,快步向醉风 楼里去了。 冷亦然拖着紫苏往马车边走,玉谨先前怕马车挡着人家做生意,就把车赶到了 街角去了,这会子见主子们都出来了,忙又把车赶回来,冷亦然便与紫苏在街边等, 这时,前面走来队穿着异族服装的人,打头的是一男人一女,后面跟着十几个侍卫, 紫苏便怔住了,还真是巧,难得出一次王府,就碰到这么多熟人。 那来的一男一女,男的五官深邃,相貌俊美,一双鹰眼炯炯有神,身着北戎皇 太子之服,气势威严中又不失温文,走在大街上很是抢眼,正是上官雄,紫苏曾经 见过他的真面目,而今他以真正的身份来与大锦和谈,当然不能再易容了。 那女子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也很华美高贵,身量却高,肤如凝脂,唇如点朱, 眉目如画,真真长得美艳娇俏,连紫苏看了,都忍不住被她吸引,那。。。是北戎 的五公主吧。 冷亦然以前没有见过上官雄的真容,但从听他的穿着打扮来看,也能猜得出他 的身份来,见紫苏正注视着那些人,不由皱了眉道:“你又来了一个熟人呢。”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一股酸味儿,紫苏不由回头嗔了他一眼,确实是熟人,不过, 她却没有与他们打招呼的兴趣,有些人,再熟,一辈子也做不了朋友,朋友之于上 官雄,是拿去利用的,紫苏没心情再与他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便一拽冷亦然 道:“不是说要回去吗?” 冷亦然莞尔一笑道:“我不是怕你见了熟人不想走了么?” 紫苏听了抬脚猛地踩在他脚尖上,这人,就是醋缸里泡大的,当然,她这一脚 能有多重,偏冷亦然痛得将脸皱成了一团,故意歪着身子在她耳边道:“你要谋杀 亲夫吗?” 眼看着上官雄向这边走近了,紫苏不由心急,小声骂道:“你走不走,不走我 先上车了。”说完,直冲冲地就往马车边去,冷亦然跟在后面追,玉谨见她在前面, 便拿了条小凳放在车辕处,好方便紫苏踩着上去。 紫苏提了裙正要上车,便听到身后有人说道:“紫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紫苏眼一闭,无奈地转过身来,先还明明在几丈开外的上官雄竟一下子便到了 马车边来了,他身后的一干侍卫和那位漂亮的公主正大步往这边赶呢。 冷亦然也像个保镖一样贴了过来,不等紫苏回话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雄道: “太子殿下好眼力,不与我这亲王世子打招呼,倒是与我家娘子说起话来了。” 上官雄像是才发现他一般,立即笑道拱手道:“哎呀,原来亲王世子在此,孤 是看到紫苏姑娘太高兴了,一时眼拙,没看到,恕罪,恕罪。” 冷亦然眼一眯,故作惊讶道:“殿下是第一次来大锦吧,如何认识贱内?” 上官雄严重精光一闪,心想,你小子就装吧,那次若不是这小子捣乱,二弟也 不会囚在大锦了,眼前的女子更是已经跟他回了北戎,内里对冷亦然恨之入骨,面 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嘴里笑道:“是第一次来大锦啊,不过,我与紫苏姑娘可是梦 里神交已久,刚才一见,惊为天人,原来上天早有安排,紫苏姑娘定是与我有缘, 不然,我怎么就会梦见姑娘,又真能与姑娘相见呢?” 紫苏听他胡掰,不由对他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哦,是吗?可紫苏却不认识 您?看您穿着古怪,不似大锦人,紫苏从来足不出户,又怎么可能认识异国客人。” 又皱眉砖头问冷亦然:“世子爷认识?不会是屑小在冒充太子吧。” 冷亦然微怔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上官雄的脸立即黑了下来,心道:小丫头 是恨自己当初利用了她呢,他眼中闪过一丝愧色,却狠冷亦然笑得猖狂,更不愿在 他面前输了气势,也跟着大笑了几声道:“不是说梦里神交吗?紫苏姑娘当然不认 识本太子了,没关系,相请不如偶遇,今儿既然有缘见到了梦中之人,本太子当然 要与梦中人相认了。”说着,他对冷亦然挑了挑眉,又对紫苏道:“紫苏姑娘听好 了。本太子名为上官雄,乃北戎国太子是也。” 他一口一个梦中人,听得冷亦然青筋直暴,但又不得不顾及他的身份,不能动 手,只能拿眼起瞪他,不然,非要拿剑割了他的舌头才解心头之恨。 “北戎国太子,嗯,听说过,不过,紫苏一介女流,不想认识什么太子。”紫 苏微微一笑,也不行礼,淡淡地道。 上官雄又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仍是笑着,拿了个玉圈儿在手指着转着,“本太 子向来亲和,从不拿身份压人,紫苏姑娘千万莫自卑,本太子既然与你相交,就不 会嫌弃你的身份的。”边说,那手上的玉圈儿转得更快了。 嫌你个大头鬼,脸皮还真是厚得出奇,紫苏实在不想再呆下去,也顾不得礼貌, 抬了脚就要踩着小凳上马车。 “紫苏姐姐,我你可认识?”那声音又清脆又甜,紫苏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她 不由又回过头来,眼前笑吟吟站着的却是陌生的女子,正是那与上官雄同来的公主。 “你。。。你是小涵?”紫苏冲口问道。 “是啊,紫苏姐姐,我就是小涵,你不认大哥,肯认我不?”小涵笑得一脸的 天真无邪,她见紫苏要玩马车上去,伸手就想去拽她。 冷亦然眼疾手快地拿袖一拂,不着痕迹地挡开了小涵的手,又笑着问道:“公 主,你与贱内是旧识吗?” “是啊,我与紫苏姐姐。。。。呃,也是梦里神交已久,今日一见,惊为天人, 当然要过来相识一番了。” 竟是与上官雄一个调调,这两兄妹还真不愧是一娘生的,脸皮都是够厚。 紫苏被刘景枫挡在身后,没法再看小涵的脸,可她对小涵的真容着实好奇,刚 才虽然看到,却看得不够仔细,又听她学着上官雄的调说得云山雾罩地,就从冷亦 然背后探出头来看她,小涵看了不由笑出声来:“紫苏姐姐,你很怕世子爷么?” 呃,这话从何说起?他怕我还差不多,紫苏便抬头看了冷亦然一眼,自他身后 走了出来,“小涵,你就是五公主吗?”说完就对冷亦然挑了挑眉。 冷亦然就觉得头皮有些发紧了,他曾经告诉过紫苏,皇上要把北戎的五公主下 嫁给他,现在五公主就站在他面前,紫苏这是在警告他么?忙偏了身子,与小涵离 得远了一些。 “是啊,我就是北戎的五公主,上官舒涵,紫苏姐姐,冷大人总叫你内人,你 们已经成亲了吗?”小涵笑着答道。 紫苏不由又嗔了冷亦然一眼,神色有些尴尬,冷亦然抢口道:“聘礼早下了, 只等宗人府定日子了。” 他什么时候给自己下过聘礼了?紫苏听了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却也不好反 驳。 上官雄却站在一旁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前儿个大锦皇上可是说了,要将 我五妹嫁给亲王世子的,不知道冷大人如今可还是亲王世子否? 冷亦然立即像被踩着了痛脚一样跳了起来,冲口道:“皇上还没用定下来的事, 太子殿下你不要乱说。” 小涵却歪了头看着他道:“皇上是没有定下来,不过,皇上也说了,小涵可以 自己在皇族里挑一个优秀的男子做驸马,我看,冷大人,你很不错哦。” 小涵是异族女子,并不需要遵守大锦的礼仪,这种当着男子的面直舒心中好感 的话她说起来自然得很,半点羞涩之感也没有,冷亦然却听得头皮都是麻的,偷眼 去看紫苏,见紫苏脸上淡淡的,眼里却蕴着星火,不由心里就有些发慌,忙接了小 涵的话说道:“公主过奖了,本世子虽然确实品貌皆优,不过,已是名草有主,还 请公主见谅啊。” 小涵眼里露出一丝失望,“你是说紫苏姐姐吗?你们不是还没用成亲?那我就 还有希望。” 紫苏原以为小涵不过故意逗自己和冷亦然的,没想到她看冷亦然的眼神真有些 不同,不由心中一震,想起了与小涵在一起时她的精灵古怪来,这个女子可不比冷 亦然的那些小妾,她身份尊贵,城府又深,手段谋略都是上乘,若她真的执意要嫁 给冷亦然,只怕就是王爷也难以推脱吧。 冷亦然心中也是一凛,他紧握住紫苏的手,对小涵淡淡一笑道:“公主错爱了, 冷某今生只娶紫苏一个,此心,决不改变。” 小涵听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冷大人还真是痴情,嗯,好,我喜欢。” 又对一旁的上官雄道:“大哥,我们一齐努力吧。” 上官雄微笑着点头道:“好,只要紫苏一日未成婚,我们就还有希望,嗯,我 们共同努力。” 两兄妹竟然还击了一掌,看得紫苏与冷亦然面面相觑,上官雄见了又哈哈大笑 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止了笑,突然走到冷亦然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可是北 戎太子,如此大礼,冷亦然当然不敢受,他身子一弯,冷亦然便闪开了。 上官雄起身正色道:“多谢冷大人善待我二弟,以前上官雄误会大人毒害阿正, 现在才明白,下毒之人另有他人,所以,这一礼,一是道歉,另一便是感谢,请大 人一定要受。”说完,又拜了下去。 冷亦然忙托住他的身子,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他们能心生感激,应该不会出什 么幺蛾子破坏自己与紫苏的婚事才对。 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冷亦然便扯着紫苏与上官雄兄妹道别了。 回到王府时,天色已晚,冷亦然还有些公事要办,便直接去了王爷的书房,紫 苏独自回了紫园。 陈妈妈正与玉环玉楼几个一起做着女红,见她回来,忙张罗着服侍她梳洗,紫 苏也确实有些乏了,就想靠着歇息一会,但看陈妈妈似有话说,便支开了玉环几个。 “。。。。银莲前阵子与宝珠走得比较近,她老子娘说,她最近心神不定的, 像是有什么心事,想着她今年有十六了,就想请刘姨娘给银莲配个小子,可刘姨娘 却说她老子娘没志气,只想女儿做一世的奴婢。。。。”陈妈妈一五一十地说着在 银莲父母那边听来的消息。 紫苏就想,怪不得银莲是家生子,却对刘姨娘忠心耿耿,原来是许了她前程的, 呵呵,冷亦然这朵烂桃花,惦记他的人还真多啊。 “那您可查出她有什么不对劲吗?” “嗯,也没什么,只是素院里的小丫头侍画说,有天她主子夜里病了,要她去 找冷总管请医,发现银莲很晚还在院子里逛,侍画问她,她当时就说是丢了个簪在 草地里了,正找呢。” “在园子哪个地儿逛呢?”紫苏听了眼睛一亮,忙问道。 “就在人工湖那边上,说是白天在那逛,丢了簪子。” 果然如此,宝珠说那个要挟她的人正是把指令放在人工湖边的大石头旁压着的, 什么找簪子,怕是去送信吧。 “妈妈辛苦了,明日还有麻烦妈妈再去问下侍画,她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只 要日子与宝珠说的一致,那自己的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那个刘姨娘看着温婉贤 淑,实则不简单啊,自己的到来,还这是让冷亦然的女人们感到害怕了,其实,都 是女人,如果她们能想通,肯自己走,紫苏还是很愿意请冷亦然给她们一个相对好 的归宿的,只是,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这几个女人就矛头对准自己开战了,那就 来吧,看看谁最后能赢。 晚饭前,圣旨果然到了,王妃特意着人来请了紫苏也一同去接旨,刘景枫还是 不肯放过紫苏,圣旨上言明,明日紫苏便随王妃一同进宫,觐见太后。 只是说见太后,并没有说要与刘景枫当堂对质,王府人听了心中全是一松,皇 上还是给成亲王府留了几分颜面的。 宫里的人走后,冷亦然留下与王爷议事,王妃拉了紫苏的手说:“宫里的规矩 你只怕还不懂,这一时半会的,你也学不会,趁着还早,我叫请了花嬷嬷来教你一 些重要的,同时,也验个身,明日当着太后的面,也有个说法些。” 紫苏点了点头,这验身虽然她从心底里就十分的抗拒,不过,事情闹到了这个 份上,不验还真不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验吧,早验早了件事。 话嬷嬷仍是板着一张脸孔,见了王妃后便行了一礼,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位宫里 的记事太监,王妃悄悄告诉紫苏,那是宗人府派来作见证的,紫苏听了便是一怔, 难道验身时,太监也要在身边吗? 但看王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便很是无奈,太监虽然被那个。。。了, 但也是个男人啊,要她当着陌生男人的面脱光,还是验查私处,叫她心里如何不抵 触? 王妃带着花嬷嬷、紫苏还有那位公公来到了她的内室耳房里,屋里点了好几盏 宫灯,王妃见紫苏脸色很不自在,心知她是害羞,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事 的,一会就完,我们那时都进过了的。” 紫苏无奈地点了点头,便向屏风后走去,花嬷嬷却道:“就在这里吧,不用去 那边了。” 就在这里?王妃也不避开?紫苏便看向王妃,花嬷嬷道:“王妃在这里也是个 见证,以免出了什么岔子,难以交待。” 这个嬷嬷还真是人精,她来验身,不管自己是不是处子,有王妃在,又有宗人 府的公公在,两边都有人,她只须照实记录报告就是,就算有人要弄些什么事,也 没哟机会。 紫苏就在屋里两个女人一个太监的目光之下,屈辱地脱尽了自己的衣服,花嬷 嬷按宫里的规矩给她验了身,时间确实很短,但对紫苏来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躺在床上时,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为所有生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感到悲哀。 花嬷嬷验完后,轻轻地将被子盖在了紫苏身上,王妃紧张地看着花嬷嬷,花嬷 嬷对她轻点了点头,又对宗人府的那位公公道:“请公公记了,是处子。” 那公公便对王妃道了声恭喜,王妃心里总算一块大石着了地,明日然儿与刘景 枫对簿朝堂时,光这一点,就能驳倒刘景枫,自己在太后面前说话也有底气了些。 验完身,花嬷嬷留下教紫苏宫廷里的一些最基本的规矩,王妃着人打赏了宗人 府太监,让春梅送了公公出去,自己便回了正屋,王爷与冷亦然已经谈完了事,正 坐在屋里等她,见她脸带喜悦,两人全都心里一松。 王爷因冷亦然执意要娶紫苏为妻很是恼火过一阵子,也极力反对过,可奈不得 儿子苦苦求情,抵不住王妃的眼泪攻势,只好答应,但心里对紫苏的身份来历很是 不放心,成亲王府可是皇亲贵族,怎能娶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作世子妃,后来,又 闹出了刘景枫告儿夺妻这一起子事,心里对紫苏就越发的看不上眼了,一个做过别 人小妾的女人怎么能做自家的儿媳?若不是儿子和王妃极力作保,他早就让人将紫 苏送了出去了。 后来,亲自见了紫苏,觉得这女子行事大方得体,长相清丽,举止优雅,进退 有据,骨子里透出股清雅脱俗的气质,王爷对紫苏的态度就有了改观,如今再见宫 里来的燕喜嬷嬷正正经经地给紫苏验过身,证明她的确是清白女子,心里便更是满 意,儿子老大不小了,一直吊着不肯成亲,难得他有个中意的,自己这个做父亲的, 就想办法成全他们吧。 朝堂之上,皇上对自己父子忌心越发重了,刘景枫敢在朝堂堂而皇之的为个女 人家的事情公然与自己父子叫板,很明显是得了皇上的支持,还有那夏相国,一反 常态地支持他女婿与然儿抢老婆,那老东西,就像条疯狗,只要是与自己父子不利 的事情,他咬住就不松口,也不想想,刘景枫如此死命地要抢了紫苏回去,对他女 儿有什么好处?那老东西,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儿女的幸福也不顾了。 哼,现在宗人府也有了记录了,紫苏还是未出阁之女,她曾是刘景枫小妾之一 说就不攻自破了,明日朝堂之上,看那一老一少还能弄什么幺蛾子来。 冷亦然虽是口口声声说过,爱的是紫苏的人,不在乎她是否还是清白之身,可 毕竟心里还是有期待啊,哪个男人不希望心爱的女人留着清白之身给自己呀,紫苏 也曾明说过要给她验身,他心里便有些忐忑,还是怕啊,现在一见王妃满意地从屋 里出来,他心里的那个喜啊,满满地都快堵到嗓子眼来了,若不是王爷王妃都在, 他真想一下子就冲进内室里,抱起紫苏亲一个够,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眼,紫苏, 就是一个贞烈的好女子。 在内室的紫苏可不知道正屋里两父子的想法,她正认真学习着花嬷嬷教的宫廷 规矩,花嬷嬷自给她验过身后,对她的态度就有所改观,说话也和善多了,紫苏原 就聪慧,有些东西嬷嬷只一点她就懂了,花嬷嬷教得也轻松,可也整整学了近两个 时辰才完,临走时,紫苏对着花嬷嬷恭恭敬敬地行了谢了礼,花嬷嬷深深地看了她 一会儿才道:“明日不用怕,太后见了你,定是喜欢的。” 紫苏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没怎么细想,少不得又谢了一番,王妃给了花嬷 嬷重重的谢仪,才着人送了她回宫。 回到宫里,花嬷嬷直接就去了慈宁宫,还好太后娘娘还没歇下,掌宫女一见她, 也不去通报,直接请了她进去,看来,太后也正在等着她的消息呢。 太后一见花嬷嬷,等不及她行礼便问道:“你这回可看清楚了?” 花嬷嬷边行礼边答道:“回太后,奴婢看清楚了,那左边腰眼上,还真是有圈 牙印子,许是年代久了,并不清晰,若不仔细还真看不到。” 太后眼里就有了雾气,紧张地问道:“真与正阳长得很像吗?身材高度呢?” 太后激动得再也控制不住,声音哽咽地哭道:“我那苦命的儿啊,当初,当初 若不是丽妃那个贱人逼得太紧,哀家又怎么会舍了她去民间受苦,竟。。。竟被卖 了作人家里的丫环。” 花嬷嬷也很是感慨,看了看左右道:“太后也不必太伤心了,奴婢看小公主倒 是聪慧机灵得很,听说那刘将军原是非常喜爱她,早就熟了她作通房,她却懂得保 护自己,不肯做人小妾,奴婢才仔细查验过,小公主还是清白之身呢。” 太后听也哭得更是伤心,一个弱女子,又是个丫头,要抵得住主子的色心,保 持清白之身,得要费多少心机周旋啊,还有,听说夏家那丫头可是狠角儿,以她的 身份,指不定用过多少法子折磨她呢,太后也是在女人堆里倾轧斗狠滚打出来的人, 怎么不懂女人嫉恨起来,有多狠毒?总之是越想就越伤心,又不敢大声,压着嗓子, 生生哭得抽了气,花嬷嬷在一旁又是劝又是说的,好一阵子,太后才缓过劲来。 花嬷嬷等她发泄了一阵才又道:“明儿个您就能见着了,那模样跟您也很像呢, 您还别说,她那从容优雅的气质,半点也看不出是做丫头的,这天生就带了贵气的, 不管在什么地方长大,骨子里的气度就是要比常人高贵一些。” 太后听了又是一喜,睁着泪眼连连问道:“是吗?那孩子,她。。。她的教养 也不差?” “就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养出来的,也不定就能比得过她,这话我说着您定是不 信,明儿她进了宫,您见着了就知道奴婢所言非虚了。” 太后这一晚就怎么也难以合眼,总想着当年那些痛心的事儿,当年将那孩子送 出宫原也是万不得已,知情的,也只有花嬷嬷了,这些年,她也曾派了人四处找过, 可这么多年过去,人海茫茫,送她出去的人,早已经死了,只听说是送到了京郊的 一户大户人家里了,那家人原也是做官的,后来辞了官回了乡,再后来,那家人又 逢了灾年,家遭巨变,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逃的逃,早没了消息,就再也难找 了,太后也就死了心,只当那孩子已经没了。 去年,有一次偶尔听皇上说,刘府有个丫头与正阳公主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时, 太后就留了个心眼儿,可那孩子毕竟只是个丫头,也不好突然就召了进宫来查看, 但一直就派人注意着,后来却听说她突然失踪了,又有人传说刘家的丫头到了成亲 王府。 前些日子成亲王妃报了宗人府,要请燕喜嬷嬷去验身,太后心里一动,便差了 花嬷嬷去,嬷嬷回来就说,那孩子与正阳公主果然很像,但那孩子却不肯验身,太 后就不敢肯定,这天下相似之人多了去了,哪那么巧就真是自己的女儿,又是那么 一个复杂的身份,就先放下了这事,不曾想,最近刘家与成亲王府为那丫头闹得沸 沸扬扬的,有人还把那丫头告到宗人府去,皇上都头疼了,两家越闹越凶,娶媳妇 的事都闹到朝堂里了。 成亲王妃又来请宗人府的燕喜嬷嬷去验身,太后对那丫头就越发感兴趣了,便 又派了花嬷嬷去,这回验清了,还真是她那苦命的孩子,这么多年了,虽说皇宫里 没真情,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她不知在梦里梦到过多少回了,好几回醒 来枕头都哭湿了,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面,她是既期盼又胆怯,那孩子。。。那孩 子她会原谅自己么? 紫苏这一夜也没睡好,白天上官雄与小涵的对话老在耳边响起,她与小涵相处 的时间也不短,知道小涵是个杀伐果断,做出了决定就很难更改的人,小涵真的会 喜欢冷亦然吗?若她执意要嫁到王府来,王府又不能违抗的话,自己又要如何自处? 又要逃走吗? 上次离开得潇洒,那是因为心里没有爱,如今再走,还能走得安然无挂牵吗? 一时间,眼前又浮现出冷亦然那双深情的眼眸,和他灿烂明亮的笑容来,是一见钟 情吧,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时,自己就被那笑容晃了眼,从此他的影子便植了入底, 一次次的逃离,一次次的拒绝只是因为不够自信,还是在乎的,会自卑的啊,丫头 的身份,怎么敢奢想亲王世子会娶她,还会一心一意地待她? 后来明白他终于不负她的心意,真的就做到了,要娶自己为妻,还为了她还要 休了满院的小妾,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至于来自刘景枫的麻烦,她知道,冷亦 然有办法嫩解决掉,后院里那些女人的阴招她也不怕,可是小涵不同啊,她是北戎 的公主,她的婚姻关系到两国的睦邻友好,关系到大锦与北戎边关的安定,他身为 臣子,必须得服从吧。。。。不逃,与小涵两个共侍一夫?不,一想到冷亦然会把 别的女子抱入怀里,她的心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又闷又痛,不,她不能忍受。 第二日一大早,冷亦然和王爷一同去上朝了,王妃派春梅送了一套宫装和一套 新的头面,玉环和玉楼两个精心为紫苏打扮了一番,紫苏才跟着春梅到了梅园,王 妃见她神情恹恹的,眼睛周围都黑了一圈,以为她必是担心今天进宫的事,所以晚 上没睡好,便忙叫春梅端了碗燕窝给她服下,紫苏乖乖喝了,王妃便与她一同坐了 马车进宫。 路上王妃又拷问了她一些宫廷礼仪,见她回答都对,便放了心,进了朝阳门, 便是宫里了,马车朝阳门前就停了,王妃与紫苏一同下了马车,早有小黄门守在朝 阳门前等候了,甩着拂尘在前面带路,紫苏跟在王妃身后,低着头,目不斜视,只 盯着自己的绣花鞋,迈着均匀的细步走着。 小黄门领着她们刚绕过了景阳殿,前面就是后宫了,一抬头,就看见花嬷嬷正 笑吟吟站宫外候着,王妃一怔,花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嬷嬷,前两次到府里 去做燕喜的事,她就觉得诧异,但她也不好过问,只是觉得奇怪,问过王爷,王爷 也很莫名,许是太后也看重然儿的婚事吧,王妃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会子见花嬷 嬷又亲自迎到内宫门外来了,王妃就更不敢怠慢了,忙笑着与花嬷嬷打招呼。 花嬷嬷却像不愿多说,只道:“太后正在慈宁宫等着呢。”便急着引了她们进 去,一路上,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嬷嬷竟然不断地给紫苏介绍着宫里的景致,路过 一个宫殿,便仔细地介绍一番,像是怕紫苏迷了路似的,王妃虽觉得奇怪,心里却 很是高兴,看来,紫苏也是得了花嬷嬷的眼的,有她在太后身边说说好话,紫苏的 事情也好说一些。 紫苏礼貌地与花嬷嬷聊着,小心地回答着她的每一句问话,正路过景阳殿时, 迎面走来一位被宫女簇拥着的女子,花嬷嬷就停了脚步,含笑看着那渐行渐近的人。 王妃很是诧异,不是说太后在等吗?怎么花嬷嬷她。。。 等那女子走近时,王妃才恍然大悟,也更是震惊,那来的正是正阳公主,王妃 不由又看了看紫苏,第一次见紫苏时便觉得面熟,现在才明白,原来紫苏与正阳真 的好像啊,只是正阳个性开朗活泼,紫苏文静优雅,气质完全不同而已,但越是走 近,便越发觉得两人相像。 紫苏也惊讶地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人,她一身玫红的飘纱宫装,挑金的大撒摆 裙,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迤逦而来。 “你就是紫苏?那个刘将军与亦然哥哥在朝堂上争的小丫环?”正阳走近后, 笑眯眯地看着紫苏问道。 王妃一听小丫环几个字,脸便沉了下来,这个正阳,说话也太不顾及了,紫苏 毕竟是自己带进来的,当着自己的面呢。。。 紫苏却笑了,她觉得正阳给她一咱很熟悉的感觉,也很亲切,就像是个调皮的 小妹妹,“民女正是紫苏。” 正阳呵呵笑了起来,她围着紫苏转了一圈,然后将眼晴睁得大大的,“呀,你 真的和本公主长得很像呢?”说完,她又垂头丧气地喃喃道:“怪不得那个木头刘 将军会看着本公主发呆,原来都是因为你?” “正阳”! 王妃终于忍不住了,正阳越说越过份了,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点。 “哦,皇婶啊,正阳只是觉得好奇嘛。”正阳吐了下舌头,悄悄躲到紫苏身后 说道,成亲王妃虽然进宫的次数不多,但由于成亲王太过严厉的关系,正阳公主还 是有些畏惧这个长辈的。 花嬷嬷过来打圆场:“正阳公主,奴婢正要带着王妃和紫苏姑娘去慈宁宫,太 后正等着呢。” “你们要去慈宁宫见母后,我也要去啊,紫苏,我带你去。”正阳很高兴她对 紫苏说道。 紫苏看她笑得天真无邪,性子又亲和,没有半点公主的自傲,心里便觉得暖暖 的,笑着说:“好啊。” 王妃眉头一皱,正阳不懂多,紫苏怎么也跟着胡闹,她平日的小心守礼都去哪 了,竟然她此越矩,让公主给她带路?不由着急的看了眼花嬷嬷,却见花嬷嬷看着 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孩,一脸慈祥的笑,像是看着自己养的女儿一样。 一路上,正阳公主像个开心的小鸟一样,边走边说,一会问紫苏平时都喜欢做 些什么,一会又要紫苏教她唱明月几时有的歌,还悄悄凑在她耳边问:“你倒底是 喜欢那个木头刘将军还是亦然哥哥啊,为什么他们两个会为了你争吵呢?” 紫苏被她问得有些头疼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微笑着跟着她走,正阳 公主便停了下来,收了脸上的笑容道:“你。。。你真的想嫁给亦然哥哥吗?木头 会很伤心的。” 紫苏便问道:“公主不想看他伤心?” 正阳公主苦着脸道:“是啊,木头虽然呆了点,但人很不错啊,他那么喜欢你, 你怎么能够不要他了呢?” 紫苏有种想哈哈大笑的冲动,正阳公主说话很是肆意,一点也不像这个时代的 女性,竟然说,自己不要刘景枫了。。。为是刘景枫听到,会气得要暴吧。。。不 过正阳对刘景枫是不是太关心了点?“ “那公主就不怕你的然哥哥伤心?” 正阳听了用一付你很傻的表情看着紫苏道:“然哥哥的女人那么多,少一个不 会怎么样的啦,他从小就很受女孩子喜欢,小妾呀,通房呀,一堆堆的,从来都是 他不要别人,很少人不要他,紫苏,你抛弃然哥哥吧,我很想看看,他是不是也会 为了女孩子而伤心,让他受点报应也不错哦。” 紫苏听完便是一脸的黑线,心里却咬牙切齿的骂道:“冷亦然你这个花心大萝 卜,竟然从小就开始收通房收小妾了。亏得自己昨晚担心了他一夜,他竟然是这样。。。。” 脑子里就在想,要不要接受正阳的建议气气他呢? 正想着,正阳突然推了推她的手,紫苏不解地看她,正阳眯眼一笑道:“到了 啦,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啊。”说罢也不等宫女禀报,自己先进了慈宁宫。 一会子花嬷嬷和王妃跟了上来,花嬷嬷慈爱他看着紫苏道:“王妃和紫苏姑娘 稍等,奴婢进去禀报太后。” 花嬷嬷进去后,王妃就问紫苏:“你和正阳倒是很投缘,都谈些什么呢?” 紫苏恭敬的答道:“没什么,说些闲话呢。”说完又抿嘴一笑道:“王妃,正 阳似乎很关心刘将军呢。” 王妃听了一怔,随即也笑了,“这很好啊,真是不错。” 花嬷嬷很快就出来了,“王妃,太后娘娘请您带着紫苏姑娘进见。” 紫苏和王妃便敛了笑,恭谨地跟在花嬷嬷身后走了进去。 太后等得有些急了,离了坐在殿内走着,不时地看向殿外,正阳见着就有些奇 怪,母后可是最重礼仪的,平日里有人晋见,她总是端坐在正位上,一派端庄威严 的样子,这会子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了难道也像自已一样,对那个紫苏很好奇? 等到王妃和紫苏一进来,太后的眼晴便粘在紫苏身上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紫 苏,紫苏跪下给她行了一礼,她忙道:“免礼,平身。” 紫苏便和王妃一同站了起来,她谨记着王妃来时跟她说的话,低着头,目不斜 视,更不敢抬头看太后一眼,太后看着便微微点头道:“抬起头来。” 紫苏依言抬起一头,一眼望去,却是怔住了,太后眼里竟然含着泪光,那眼神 似激动,似愧疚,又似心疼,还有欣喜,太后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已?紫苏不由 瞄了王妃一眼,只见王妃也是一脸的震惊,紫苏便一头雾水地对太后笑了笑。 正阳也是呆了,母后怎么好像不对劲啊,她平时看自己眼神也没这么复杂过, 这可是当着成亲王妃的面呢,她不由端起几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母后,您这的龙 井口感真好啊,香气沁人。” 太后这才缓过神来,她轻眨了眨眼,掩去了眼里的泪光,缓缓走回正位坐下, 脸色又恢复了一惯的端庄威严:“王妃可是有些日子没进宫来看哀家了,哀家呆在 宫里老闷得慌,你也不多来走动走动,多陪陪哀家。”说罢,又下旨赐座,宫女便 端了一个绣凳过来,王妃便坐下了,紫苏只是一介民女,在太后面前,是没有资格 坐下的,便垂手立在王妃身旁,太后眼中便闪过一丝痛色,一屋子人,除了宫女, 花嬷嬷以外,只有紫苏是站着的。。。可这是规矩啊。。。 王妃听了太后的话忙又站起来道:“巨妾最近身子不太好,府里又出了点子事, 所以进宫少了,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便笑了:“只要你心里记着哀家就好,哀家也知道你是个有心的,前些日 子还想着给哀家送了些好玩的小玩意进来,有趣得紧啊。” 王妃听了,忙笑着应是,太后又与王妃闲聊了几句才道:“这姑娘就是紫苏?” 紫苏听太点名,忙走了出来再次下跪行礼,太后忙道:“快快免了,你这孩子,礼 太多了,来,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仔细瞧瞧。看看然儿那小子怎么就迷上你了。” 紫苏被太后说得脸一红,听话地低头走到太后身边,在边上的小榻上偏身坐下, 太后低头看她,不觉眼晴又红了,正阳公主就道:“母后啊,你看,紫苏是不是和 我长得很像啊?” “是啊,很像,很像。”太后的声音有些哽咽,当然像啊,原本就是双胞胎, 她是姐姐,你是妹妹,只是她的命不好啊。 “还真是像呢,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与太后您也像。”花嬷嬷在一旁笑 着说道。 王妃听了上晴一亮,却没有作声,脸上却挂了舒心的笑容。 太后听了便笑了起来,慈爱地看着紫苏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听王妃说,你 是陆家的女儿?” 紫苏点头答道:“回太后,紫苏是叶候爷的义女。” “义女?你自己的娘亲呢?”太后转言问道,心里却一阵抽痛。 “回太后,紫苏不记得了。”紫苏总觉得太后的眼光很亲切,很温柔,让她看 了有种心酸的感觉,像是久违的母亲一样,她竟然有股要扑入太后杯里大哭一场的 冲动。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太后伸手爱怜地摸了摸紫苏的头,又问道:“你怎么 去了刘家,还做了刘府的丫环?那些还记得吗?” 王妃听了便是一震,前些日子王爷曾对圣上说,紫苏是陆府的女儿,并非刘府 丫环,那天恭亲王妃来时,自己也是这么说的,太后怎么会这样问紫苏呢?她不由 紧张地看着紫苏,紫苏为回答错一句话,王爷便有欺君嫌疑,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 皇上要是非要在这点上作文章,成亲王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紫苏被太后温柔的话语弄得鼻子酸酸的,差点冲口就说了实话了,好在王妃那 紧张的眼神还是影响到了她,她微笑着答道:“回太后,紫苏自小便在陆府的别院 中长大,并未去过刘府。” 太后一楞,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关心则乱啊,只想问她怎么会被卖掉,当年带 她的人去了哪里,却忘了,她还有麻烦在身上没解决呢。 “哦,你看哀家这记性,哀家也是好奇啊,刘将军和然儿可都咱大锦的青年俊 杰,这两小子同进都闹着要娶你,哀家也跟着道听途说呢。嗯,我也听花嬷嬷说了, 你可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呢,怎么会是刘家的小妾呢,那刘将军也是太喜欢你 了吧。” 呃,太后在打趣她呢,紫苏的脸不由更红了,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总觉得 太后一点也不可怕,还很亲切,和善。 看着紫苏娇羞的模样,太后便觉得心里宽慰,这孩子和正阳性子不同,内敛文 静多了,哪像正阳,整天像个小鸟儿似地叽叽喳喳,是生活所迫吧,在人家家里任 丫头,哪能放纵情感啊,小时候肯定受过不少苦,这样一想,太后的心又痛了起来, 一定要好好保护这孩子,不要让她再受苦了才好啊,只是,成亲王府也非良配啊? “刘将军早已有妻室了,紫苏并不想嫁他。”紫苏斟酌了一会才答道,要她当 着别人的面说刘景枫的不是,她还真做不出来,只好以他的妻室来说话。 太后听了一怔,心里便对刘景枫来了气,自己的女儿在他家里受尽了苦,他一 个大男人,为真的喜欢她,怎么就不想办法保护她呢,现在看她有了比他更好的归 有又不乐意了,追着抢着来闹,早干什么去了啊? “哼,是啊,有了妻室的人,怎么还想着要你,他太过份了。”太后气愤地说 道。 “呃,母后,刘将军原本就很喜欢紫苏啊,他不是拿了所有的功勋来换紫苏的 平妻之位么?他。。。。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啦。”正阳一听太后骂刘景枫就急了, 忙为他申辫。 “你少说两句,他再有情义,也不配做皇家的女婿。”正阳这丫头也不知道怎 么了,总为那刘家小子说话,太后斥了正阳一句。 太后原是说,刘景枫不配紫苏,可正阳却听成了不配自己了,她不由脸一红, 低了头去不再说话,心里却堵得慌,她不过也只有十五六岁,因长年在宫里,遇到 的年轻男子除了皇上便是太监,再就是宗室里的弟子,很难见到别的男子,那日一 见刘景枫便被他的风采所迷,只是少女情怀朦胧得很,还有些分不清自已的心意, 只觉着不愿刘景枫伤心失意就好,这会子被太后一斥,心便很是难过,却也不知道 自已在难过什么。 王妃听了太后的话心里越发高兴,皇上向来孝顺,紫苏得了太后的眼,有了太 后帮着说话,刘景枫就是再闹,皇上也会没有法子,看来,紫苏与然儿的婚事快要 成了,一想着自己儿子就要成婚,王妃就眉开眼笑起来。 紫苏也听出太后的意思来了,高兴她看着太后道:“太后圣明。” 太后看她笑得眼晴弯成了月芽儿,与正阳还真是像像了,心里便有些开怀,忍 不住就拉了她的手道:“孩子啊,哀家觉得与你好投缘,反正你的也不记得生身父 母了,哀家就收了你为义女怎么样?” 紫苏一听,楞住了,这消息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太后不过见了自己一面,他明 知道白已曾经只是个丫环,怎么会想到要收自己为义女呢?就算再喜欢,也不可能 啊,疑惑中,她又想起从见到太后起,太后的表情兴止就有些令人费解,这会子, 她更是想不通了,前世小说里穿越女的桥段竟真的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真有点 如坠五里云层的感觉。 王妃听也喜出望外,可原本聪慧的紫苏却傻愣着,她不由急了,忙说道:“紫 苏,还不快跪下谢恩!” 看见紫苏发楞,眼里露出疑惑和迷茫,太后心中一紧,眼晴就有些发红,这孩 子,她。。。她不愿意?声音也微颤起来:“孩子,你不喜欢哀家?” 紫苏终于回过神来,太后殷切的眼神,慈爱的日光都让紫苏感动,她很久没有 感受过母爱了,王妃虽然也疼她,可她总当王妃是婆婆,心里隔着一层,在王妃前 就很是小心,如今太后地位更为尊崇,她反而觉得很亲切,这种亲切来得自然,发 自于内心,仿佛太后原本就是她的亲娘一样。 紫苏没有下跪,也仍显得有些呆,嘴里却出呼人意料地轻唤了一声:“娘亲一 一” 太后的眼泪随着那催心的一喊,喷涌而出,她一把将紫苏的头抱入了自己怀里, 这个拥抱她想了多少年了啊,几回梦惊醒,总想着这个孩子会在别人家受苦受欺凌, 如今她终于肯喊自己一声娘亲了,叫她如何不伤心,不喜极而泣,她对不住这个孩 子啊。 王妃先听紫苏仪的叫太后娘亲,心里便急又忧,正经的公主正阳都称太后为母 后呢,紫苏竟然如小家小户人家一样,唤太后娘亲,她不知道太后为何会如此青睐 紫苏,但太后久居高位,心情变化极快,做臣下的很难就能捕捉的到太后的真正想 法,就怕太后会因此治紫苏一个不敬之罪,可太后的表现却令王妃目瞪口呆,王妃 看着眼一前相拥而泣的一对有些不可置信,这怎么看都像一对久别重透的亲生母女 啊。 却见花嬷嬷此时竟也是泪眼婆娑,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见王妃看过来,她微 微偏过头去,拿了帕子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走到殿前来跪了下来,高呼道:“恭 喜太后喜得义女。” 王妃这才愣神,也跟着跪了下去高呼恭喜,看着母后与紫苏抱头痛哭,正阳公 主觉得自己鼻子也是酸酸的,心就像被什么揪紧了一样,她突然也跑了过去,两臂 一张,将太后和紫苏一同抱在了怀里,也跟着殷殷哭了起来,太后心里一叹,也将 正阳揽进了怀里,一时间,母女三人,全都在哭,哪还听得到王妃和花嬷嬷的恭贺 之声,偌大个慈宁宫凤祥殿里,哭声悲切,满殿的宫娥太监全都面面相觊,不知如 何是好。 王妃与花嬷嬷跪在地上,太后没让起来,她们也不好过去劝,只能呆望着,正 为难间,就听宫外太监一声高宣:“皇上驾到!” 声音还没落下,皇上的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到殿中的一幕不由怔住 了,脚步就更快了一些,边是边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何事惹母后如此仿心?” 花嬷嬷和王妃一见皇上来了,忙又给皇上行礼,皇上手的抬,客气地说了一句: “免礼。”便立即向太后走去。 太后藏在心中多年的失女之痛终于得到了发泄,这会子皇上一来,她终是缓过 劲来,低头看自己怀里仍在哭泣的对双娇女,心里甚是宽慰,仍是紧紧抱着紫苏和 正阳,也不叫她们两个起来给皇上行礼,却对皇上一招手道:“皇儿快过来,见见 你的妹妹。” 太后手一松,紫苏首先反应了过来,就要起来下拜,她和正阳同时抬起头来, 又都一脸泪痕地回头看皇上,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都是泪眼盈盈,皇上又一次 怔住的,不由问道:“母后,她们。。。是。。” 正阳嘴一撇,娇嗔了皇上一眼道:“皇兄,我是正阳啊。” 这个是正阳,那另一个就是紫苏?那个令刘景枫与冷亦然由同窗变成什敌的紫 苏?果然与正阳很像,可是母后怎么会。。。 年轻的皇帝一时心思电转,几个月前通过眼线,他就知道刘景枫的一个小妾与 正阳公主长得极为相似,而且极得刘景枫的宠爱,却不知为何,那名小妾又得了成 亲王世子冷亦然的眼,为了这个女子,原本关系莫逆的两个人就此生了间隙,他不 过略微在其中加了点作料,这两个人便闹得不可开交了,他们闹得越厉害,作为皇 帝的他就更开心,成亲王父子在朝中势力越发大了,很多暗藏的势力也在蠢蠢欲动, 他刚即位不久,手中权利并不集中,很难压制得住这些势力。 刘家父子在朝中虽算不得中流砥柱,却也是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刘老大人执掌 乒部多年,军中大部将领都得过他的提携,在军中有很大的影响力,刘景枫又是文 武双全,此次北戎肯府首求和全凭他一战之功。 过去,刘景枫与冷亦然交好,刘家与冷家又结成了儿女亲家,皇帝本以为刘家 因此也倒向了成亲王,谁成想,出了这么一个女子,闹得刘景枫与冷亦然反目成仇, 他当然乐见其成,巴不得他们两家闹得更凶才好,这几日他正在思量着要如何处置 了紫苏才会让两家关系更僵呢。 可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见皇上紧蹙了眉迟迟不说话,太后心中不豫,起了身坐回正位,两眼犀利地看 着他,皇上心中一凛,忙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收了泪水,冷哼一声道:“起吧。”待皇上在一旁的椅上坐下,她才道: “皇上,哀家有件喜事正要与你说说呢。” 皇上恭谨地微低头:“哦,那儿臣先恭喜母后了,不知母后所言是何事?” 太后便拉了紫苏过来,对皇上道:“这是哀家刚收的义女,哀家想请皇上给她 封个公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听了一震,险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良好的修养和身为上位者的威 严让他生生压住自己心里的惊异,敛了神问道:“母后对此女很是投体吗?” 这是不同意吗?皇上自小便很孝顺,很少违抗太后的意愿,太后因此脸色立即 沉了下来,“皇上不觉得她与正阳长很相似么?” 太后的语气很严厉,自皇上登基发后,她就很少用这种语气与皇上说话了,皇 上心里又是一怔,忙笑着说道:“是啊,儿臣也觉得她们很像呢。” 可是天下相似之人多了去了,难道都要认了回来作公主么?母后怎么越发的糊 涂了,这女子可是成亲王势在必得的准媳妇啊,为成了公主,成亲王府的势力又是 锦上添花了,这。。这不是给自己添乱了吗?可看太后这架势,自已为不答应,只 怕会很生气,难道要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子闹得与太后母子不和么? 皇上很想与太后再商议一下,可偏成亲王妃也在,更不好当面拒绝驳了太后的 面子,一时便为难起来。 太后见皇上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叹了口气,皇儿这皇位坐得越久,权谋功利之 心就越重,遇事只看得失,不讲感情,都快被功利迷了眼了,他虽是自已的儿子, 但威严日重,他要不同意,当着外人的面,自己也不由太过逼他,便缓了脸说道: “皇上,难得这孩子与正阳长得如此相像,又很合哀家的心,哀家已经认了她做义 女,你也来认个皇妹妹吧。” 皇上一听,心里便是松了口气,母后到底还是明白人,她松了口,自已当然也 要给台阶,便笑了笑道:“那正好啊,儿臣正嫌正阳太娇气不够听话呢。” 太后仅对紫苏晙了一眼,紫苏对成为公主原就不感兴趣,之所以会叫太后娘亲, 只是被太后身上散发的浓浓亲情所感动,如今皇上似乎对她并不感冒,她也不愿为 难太后,忙起了身,对着皇上行了一礼,口里却称:“民女紫苏见过皇上,皇上万 岁万岁万岁!”并没有真如太后所想,称皇上为皇兄。 太后听了心里即惊又酸,这孩子太过敏感,真是兰心惠质啊,她是不想自已为 了她与皇上生了间隙吧,心里越发对紫苏疼爱起来。 皇上也被紫苏的称谓弄得一怔,不由认真她看向伏在地上的女子,成为太后的 义女,皇帝的义妹,怕是全天的女子想都不感想的恩惠啊,太后与自已明明就给了 她明确的示意,她竟然如此拒绝了。 是不屑吗?不可能,她一个小小丫环出身,借她一千个胆子也不敢,且时才进 殿时,明明见她当太后哭成了一团,那么自然的亲情流露,就是外人看了也感动。 嗯,看来是很会体察圣意啊,这个做法很聪明,既没有明确拒绝太后,让太后 下不来台,又合了自己的心意,也给她自己留了退路,自己为同意,依然可以封她 为公主,认了她为妹妹,自己为不同意,她自称是民女,依礼拜见,并无错处。 皇上有点明白为何紫苏会得了刘景枫和冷亦然两个俊杰的心了。不过,封了她 为公主也好啊,自己可是只有正阳一位妹妹,又是太后的心头肉,就是自己也很是 舍不得把她嫁了出去,多个公主,很多事什都很好办了。 皇上笑着亲自扶了紫苏起来道:“皇妹何须多礼,母后既认了你为义女,那你 就是朕的义妹了,嗯。。。。朕就封你为荣阳公主吧,母后既认了你为义女,母后, 您看可以吗?” 太后听了当然喜出望外,忙笑着点头道:“皇上英明。” 紫苏一听,心里便打了个突,皇上刚才不是不愿封自己为公主么?怎么一会子 又改了生意了?但现下想这些也没用,忙又下拜道:“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 万万岁。” 皇上叫了她平身,紫苏便静静的地退到一边,花嬷嬷很高兴地过来恭贺道: “恭喜太后喜得义女,恭喜皇上喜得义妹,恭喜荣阳公主!” 一连串的恭喜说得太后眉花眼笑,她越瞧紫苏越喜欢,皇上坐下后,太后便指 了正阳身边的位置道:“荣阳,过来坐这里。” 紫苏一时对荣阳这个名字还很陌生,稍楞了一楞,便走了过去,在正阳身边坐 了下来。 正阳对皇上封了紫苏为公主很是开心,拉了她的手道:“我是五月初六生的, 你呢?肯定比我小吧,你要叫我姐姐哦。” 紫苏彻底呆了,自已虽然是穿越来的,但来了没多久,就看到紫苏的屋子里的 小花格子里藏有一个很小的荷包,里面块一黄色的丝绳,上面就记着她的生辰八字, 五月初六寅时二刻。 太后也紧张地看着紫苏,虽然嬷嬷说过,紫苏的左边腰眼上有个咬痕,但她毕 竟没有亲眼看见,如今正阳问起紫苏的生辰来,她就很想听一听。 正阳见紫苏呆怔着不说话推了推她道:“哎不会那么巧,你也是五月初六的吧。” “紫苏真是是五月初六啊,我是寅时的,公主你呢?”紫苏喃喃地说道,难道 真有那么巧的事,难道。。。。她的心忽然就揪紧了。 这话一出,莫说王妃,连皇上都怔住了,皇上坐的地方正好正对着紫苏和正阳 两个,他一抬眼就能看到这两个女孩,那眉眼,那脸型,就连微微上翘的嘴角,都 是那样相似,她果不看气质,这两个若换下装绝对没有人能认出来,如今年生辰都 是一样的,难道。。。皇上猛然看向太后。 太后此时眼中正盈着泪水,见皇上看过来,她既喜又悲地对着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的脸立即有些发白,两眼死死地看向紫苏。 正阳也很是惊讶,她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起紫苏正要再问,皇上突然大 声说道:“母后,儿臣还有些事情没办,就先告退了。” 太后一怔,见皇上的脸色很是怪异,神色阴晴不定,便道:“皇儿还是以国事 为重,哀家也是了,除了荣阳,你们都退下吧。” 正阳正还想着问紫苏生辰的时辰呢,突然被太后下了逐客令,心里老大不乐意, 又刚认了个姐妹,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就得离开,更是对紫苏依依不令,但看皇兄 眼神严厉,也不敢在久留,行了礼后便告辞出来了。 王妃也跟着行了礼,太后对王妃说道:“紫苏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再住 到成亲王府去不大合适,王妃,今儿个紫苏就住宫里了。” 王妃听了一怔,好好的准媳妇带到宫里来,竟然回不去了,一会回去,然儿还 不知会怎么闹腾呢,可这是太后的旨意,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回去了再与王爷 商议,且今日朝堂里,然儿与刘家的那小子也不知道闹出个结果没有,先回去了再 说。便行完礼,抬头看了看紫苏,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退了出去。 紫苏也没想到太后会留了自已在宫里,她现在脑子里乱得很,突然出来一个做 太后的母亲,一个皇帝哥哥,一位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公主姐妹,而且,还很 有可能是亲生的,她想想就头晕。 从人都走后,太后才长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倦怠,花嬷嬷便着宫女去沏了杯新 茶,走到太后身边道:“太后,荣阳公主的寝宫设在哪里?” 太后这才抬了头,“清华宫吧,那儿离着慈宁宫也近,嗯,着人去跟皇后说一 声,以后清华宫就改名荣阳宫,一应品秩用度都与正阳宫一样。” 花嬷嬷笑着应了,然后就悄悄退了下去。 太后屏退了一干宫娥,微笑着看着紫苏道:“孩子,你今儿晚上就先住在哀家 这里陪陪哀家,明日再回荣阳宫去。” 紫苏点了点头,殿里此时只剩下了她与太后二人,紫苏心里便有千言万语想问 太后,太后眼晴红红地,拉了她一同坐在榻上,伸手温柔地将紫苏格在前额的一丝 头发挽到耳后,未语声梗塞了:“孩子,再叫哀家一声娘亲可好?” 太后的眼神温得出水来,慈爱又亲切,紫苏冲口喊道:“娘亲。” 太后再一次将紫苏抱入了怀里,再也忍不住道:“我苦命的孩子,是娘亲不好, 是娘亲对不住你啊,丢了十六年才把你找回来,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欺 凌。” 怀疑是一回事,得到证实时,心情就更不一样了,听完太后的话,紫苏的心猛 地一坠,像是突然失了重,落入山沟里了一样,“娘亲,你。。。你说什么,我听 不懂。什么是把我丢了十六年才找回,难道,我。。。我真是你的亲生女儿?” “是的,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哀家一胎生了两个女儿,先帝原是很高 兴的,可是,可是。。。”太后又想起当年宫里的那场恶斗来,心里就一镇抽痛, 眼前的孩子眼神太过清澈纯净,她不想告诉紫苏关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便顿了 下道:“可是坏人害你和你妹妹,娘亲没本事,只能留下一个在宫里,只好将你送 了出去。你送出去后,娘亲。。。娘亲就被打入了冷宫,根本没有法子照顾你,就 连打探你的消息都难啊。这么多年来,娘亲一直在不停地找你,我了一年又一年, 却总是没有你的下落,娘亲甚至以为。。。。以为你。。。还好,真的是太好了, 娘亲又找到你了。” 紫苏终于有些明白了,以前在王府时也隐隐听过一些,当今太后以前只是淑妃, 在生下当今皇上后,没过两年便不知因何原因被打入了冷宫,皇上便是由前皇后待 为抚养的,后来,过了三年,皇后突然暴病而亡,先皇又将太后从冷宫里接了出来, 还封为了皇后。宫里的争斗向来是血淋琳的,紫苏虽然没在宫里生活过,但前世也 看了不少宫廷剧和宫斗文,太后那些年的日子过得有多辛酸,她可想而知,在宫里, 能生下孩子并且能保护孩子安全长大,必定要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她。。。 只是不得已才放弃自己的吧,这些年,她的痛一定不比自已受的苦少,看着满脸愧 疚的太后,紫苏不由心一软,紧紧回抱着这个可怜的母亲,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娘亲,紫苏不怨您,您也别伤心了,紫苏不是又回到您的身边来了吗?” “是啊,我的孩子,你又回到我身边来了,真是上天有眼啊。”太后被紫苏的 善良和贴心深深感动,不禁又是泪流满面。 “好了,娘亲,您别哭了,找回紫苏,您应该多笑才是啊。”紫苏轻轻帮太后 擦着泪水,含着泪笑道。 “是的,娘亲不哭了,找到你,娘亲今生都再无遗憾了。” “娘亲,今天紫苏就住在宫里,明天紫苏还是回成亲王府好不好?”紫苏突然 说道。来了宫里也有几个时辰了,她很是牵挂冷亦然,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将她许给 冷亦然,还是刘景枫了。 太后一听,脸立即沉了下来,“紫苏啊,你已经是公主了,怎么还能住到亲王 府里去呢?再说,你一个未嫁的女孩子,没成婚就住到男子家里,这成何体统。” 呃,太后说得也很有道理,可是。。。。她实在是不想住在宫里啊,这偌大个 皇宫,看着富丽堂皇,可没有了知心的人陪伴,又不能随便出宫,与个高档牢房有 什么两样? “母后,紫苏在宫里住不习惯。”毕竟是才认的娘,又是这个时代里地位最高 的一个女子,紫苏还真是不敢太放肆了,只好学着正阳撒了撒娇。 “就算不住到宫里,你也不能再住时成亲王府去,哀家告诉你,你与成亲王世 子是堂兄妹,不能成亲。所以,你就快些断了那个嫁给他的念头才好。” 就像被突然抛入了空中,又突然坠入了谷底,紫苏的心一天之内还真是玩了好 几回过山车,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要嫁给冷亦然,突然又冒出个兄妹的说 法,有一刻,紫苏觉得耳边在嗡嗡响着,一镇头晕目眩,连太后后来又跟她说了什 么,她都没有听清楚了。 只有一句话不停地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你与成亲王世子是堂兄妹!” 你与成亲王世子是堂兄妹。“ 她怎么会不知道堂兄妹不能结婚啊,可是,可是感情的事情怎么可能就用一句 话,一个关系就能断得了的呢?她不能想像,冷亦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有多么痛, 不,她情愿不做这劳什子的公主,她要和冷亦然浓一起,她的感情经历了太多的波 折,她的心已经给了那个人,收不回来了,突然要她离开他,再也不许和他再一起, 这叫她情何以堪啊。 看着紫苏失魂落魄的样子,太后又有些不忍,冷亦然那小子人长得好,又才华 横溢,紫苏为他痴心是肯定的,可成亲王不臣之心由来已久,她不能将紫苏嫁进成 亲王府啊。 如今皇上与成亲王虽然还没有正式翻脸,但已是势同水火了,成亲王最近一直 在拉扰各方力量,如果朝里不是还有夏相在牵制着,他怕早已逼了宫,将自已母子 赶出宫去了。 皇上现在过得很艰难,成亲王势力太大,人又狡诈,想打败他真的很难,好在 皇上虽然年轻,但有胆识,有谋略,会攻心,更懂得驭臣之术,只有做得小心,假 以时日,他一定能将成亲王爷子灭了,紫苏若真嫁进了成亲王府,那时,她又要怎 么办?为那个冷小子守寡?不,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自己怎么忍心再将她往火 坑里推?就是只为了皇上的基业,自己也不能将她嫁给冷亦然。 嗯,那刘家小子对紫苏一往情深,以前紫苏只是丫环,身份低下,跟夏家那丫 头没法比,也斗不过,如今她可是自己的女儿,皇上亲口御封的荣阳公主,就是作 平妻,也应该是紫苏为大,夏家女儿得在她面前作小伏低才对。而且,刘家小子有 才干,他若做了驸马一定能助皇上一臂之力。 太后越想越觉得有理,对紫苏说:“今天你也累了,上午主好好休息休息,一 会子哀家叫了正阳来,让她带着你到宫里逛逛,熟悉下环境也好。” 说完,太后便径自向内殿走去,紫苏呆呆地坐在原地发着呆。 却说今天刘景枫今天告病在家,并没有来上朝,冷亦然心里虽然奇怪却也乐得 清静,心里却总是在担心去了慈宁宫的紫苏,下了朝后,他直接去了宫门外,马车 还在,说明王妃和紫苏还没有回来,冷亦然便无聊地坐在马车边上等。 却又碰到了上官雄和小涵也从宫里走了出来,小涵一见冷亦然,便是眼晴一亮, 几小步便走了过来,探着头,四处看了看:“怎么没见紫苏姐姐,我可是听说,她 今天也会来宫里哦。” 这正说到了冷亦然的心事,他抬眼又看了宫门一眼,仍不见王妃和紫苏的影子, 莫不是太后留下吃午饭了? 上官雄也走近了,冷亦然可以不理小涵,但却不得不理北戎国的太子,他只好 拱手作揖道:“太子殿下有礼。” 上官雄也不还礼,只是笑道:“世子好悠闲啊,还真是沉得住气呢。” 冷亦然剑眉一挑道:“殿下这是何意,冷某在自家地盘里,便是想悠闲便悠闲, 关旁人何事。” 上官雄被冷亦然的话顶得脑门发抽,不过,他随即又笑道:“是啊,这里可是 大锦呢,不过,你们大锦的怪事可真多,明明先前还只是一个小丫环身份的人,如 今一跃成为了当个圣上的妹妹,太后的女儿,冷大人,你说,怪是不怪呢?” 冷亦然听了一惊,不由问道:“你说紫苏她成了公主?” 上官雄如愿意地在冷亦然脸上看到了震?惊,心情便是大好起来:“可不就是 紫苏姑娘么?哦,不过,应该叫她荣阳公主才是。本太子也是有听说的,冷大人, 想不到你在自家的盘里,消息还不如我一个外人灵通呢,哈哈。” 冷亦然哪还有心事与他斗嘴,只想立刻进宫去问个清楚才好,可这会子父王和 母妃都还没出来,情况没摸清之前,冒冒然进宫,只怕会遭人诟病,紫苏怎么会突 然成了公主?难道又是皇上耍的花?招?一时间,他心里波涛起伏,当着上官雄的 面,偏还要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只想着母妃快快带着紫苏出来才好。 上官雄见冷亦然只是脸色稍变,很快就恢复了沉着,心里不由叹服,自上次交 过手后,他心里就一直当冷亦然为头号对手,这个家伙不止文武双全,智谋、心机、 城府都不在他之下,将来如若两国再起战端,他便会是北戎最可怕的敌人。 冷亦然表面风淡云清地站着,小涵却知他内心必是焦急万分,自上次在山顶冷 亦然营救紫苏时,从他两人之间胶着的目光中,小涵便看出这位湘貌英俊的世子爷 对紫苏一往情深,那时,她的心便为他而动,只是碍于两国对敌,自已与他隔着两 国的仇?恨,两人结合是不可能的,便放下刚刚萌动的小心思,没想到,大哥回国 后,力排众议,坚决要与大锦和好,为了表示北戎的诚心,还决定与大锦和亲。 当时,大哥并没决定要哪个姐妹嫁过来,她一听说这消息时,脑子里便浮现出 眼前这人潇洒英俊又桀骜不驯的模样,便向父皇自求和亲,当时大哥就不同意,小 涵知道大哥是舍不得她,但,在大锦生活过一段日子之后,小涵也爱上了大锦的富 饶繁荣,喜欢这里四季交替的气候,比起大锦,北戎还真是苦寒之地,土地贫瘠, 物资匮乏,虽然远离故土会令人忧伤,但这里还有她喜欢的人,她相信,自己的在 大?会锦,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只是她何才能得到眼前之人的心,小涵知道,怕是要多费些心思才行,“冷大 哥,紫苏姐姐当了公主那是好事啊,这说明你们的太后很喜欢她嘛。” 对小涵突然改变的称谓,冷亦然眉头微皱,但她语出安慰,他也不好太过冷淡, 便点了点头礼貌地回道:“五公主所言极是。”说完一句又沉默了,一时间,就有 点冷场,小涵还想找点话说,却见他表情恹恹的,就不好再开口,上官雄见了,眉 头却皱了起来,自己这个妹妹虽然精明能干,但毕竟年纪太小,于男女之事懂得不 多,她对冷亦然不过是少女的迷恋罢了。 虽然小涵的婚事关系到大锦与北戎的和平稳定,但他也不愿意小涵嫁一个不喜 欢她的男子,大锦皇族里的青年才俊多得很,不必非要嫁给冷亦然,他们的皇帝就 很年轻有为,小涵如果肯进宫为妃是最好的。 “冷大人,皇上已经下令释放本国的二皇子,本太子找你,正是为着这事,大 人现在既然如此清闲,不如就把这事办了如何?”上官雄似笑非笑地看着冷亦然道, 今天他晋见大锦皇帝,已经谈妥了一些和平条款,其中一条当然是立即释放二皇子 上官正,圣旨都已经下了,此刻二弟说不定已回了驿站,他如此说,不过调侃冷亦 然而已。 二皇子原是被冷亦然所统领的黑羽看?守着,要释放他,必须经过冷亦然,但 大锦皇上直接就给羽林军左郎将下的令,根本就是越过了冷亦然这位黑羽统领,看 来,这小子很不合大锦皇帝的眼啊。 冷亦然听了冷笑道:“这点小事哪须本世子亲自去,早有人领了二皇子出了天 牢了,太子殿下不是消息灵通吗?不会连自家的正事也不清楚吧。” 呃,这家伙还真是睚眦必报,上官雄故作惊讶道:“哦,本国二皇子已经被释 放了吗?本太子还真的不知道呢,不过,冷大人?身为黑羽统领,当然比本太子先 知道啦,那本太子就去迎按二皇子,先告辞一步了。”说完,他狠瞪了眼一边两眼 迷离的小涵。 冷亦然巴不得他们兄妹快点消失,忙笑着行礼道:“太子、公主殿下好走。” 上官雄便拉着小涵先走了。宫门外的广场上,只剩下冷亦然和王府的马车孤零 零地守着,冷亦然觉得心里鼓发的发慌起来,他不由频频看向那紧闭的宫门,只差 没用眼刀将那精铁制大门剜两个大洞去。 终于,宫门开了,只见一个小黄门送了王妃出来,冷亦然又向王妃身后探了探, 却不见紫苏的身影,他的心便开始往下沉,几个跨步便迎向了王妃。 “母纪,紫苏呢?” 王妃一出宫门便看见了儿子,见他一脸的焦急,知道他怕是得了消息了,便安 慰地拍了拍他的手道:“然儿,咱们回府再说。” 说着便忙直向马车上走去,冷亦然见王妃神色凛然,心知有些话不方便在宫门 外说,便也依言上了马车。 回到府里,王爷早就等在书房了,一进门,便差了小厮来将她们母子叫了去。 王妃将紫苏认母之事一说完,王爷和冷亦然便全都险入了沉思,当王妃又说, 紫苏从今以后不再回王府,就住在宫里时,冷亦然才猛然惊觉,紫苏与他的距离似 乎越来越远了,他的心像是被重器捶打了一下,钝痛着,让他有种缺了呼吸的感觉, 当王妃说到紫苏与正阳长得如何相像,连生辰都是一样的时,那一刻他像要窒息了 一样,他再也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瞠目欲裂,猛然大吼道:“不,不可 能,不可能!紫苏不会是我的堂妹的,不会的,不,我不相信。” 王爷王妃同时被震住,然儿还从没在他们面前如此失态过,“然儿,你冷静。” 王爷怒斤道。 冷亦然如何能冷静下来,依王妃所言,紫苏很可能与正阳是双胞胎,父王与先 皇是亲兄弟,自己与正阳是正正经经的堂兄妹,那。。。紫苏就肯定也是自己的堂 兄妹,血缘如此亲近,如何还能成婚?不用和刘景枫抢自己就被无情地踢出局去了, 他不要,不要紫苏成为别人的妻子,他受不了。 从观湖楼第一眼看到她开始,他就一头栽进了她清澈的眼眸里,那样的清丽脱 俗,偏又调皮大胆,她第一次见自己也会发花痴,可她的眼种里只是纯粹的欣赏, 并没有痴迷,她也会被自己的笑容晃到,可她却敢蹬自己,她的诗,她的歌让如痴 如醉,她的悲,她的喜,她的痛都牵动着他的心,她笑他跟着开心,她哭他会跟着 心痛,她是他的心,他的魂,没有了紫苏,他就像没有了心的人,失了心,丢了魂 的人,还会是什么? “然儿!”王妃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痛不已,可她也不知道要她何劝解, 自已的儿子自已清楚,和他父亲一样,是个痴情种,以前一个两个的小妾往府里抬, 但王妃知道,一是因为政治家族利益的原因,二便是他还没有找到自已心爱的,不 过好玩而已。 自从遇到了紫苏,儿子便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游戏花丛,不吊儿郎当了,他 对紫苏的认真就像当初王爷对自己一样,王爷当初可是情愿丢了江山也不愿放弃自 已的,可是,如今这情形与当初太不相同了,身份地位可以想办法改变,这血缘关 系,却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事实,自古以来,只有表兄妹成婚的,同宗同族的男 女,是绝对不能成婚的,那是乱?伦啊,别说皇上,就是宗人府也不会同意,就算 不顾一切在一起了,怕也是要遣到全大锦人的唾弃啊。 冷亦然耳中哪还听得见王妃的呼唤,他像疯魔了一样,突然冲出了王爷的书房。 “王爷!”王妃心急如焚,儿子就这样冲出去,保不齐就会做出什么事来。 王爷却安抚她看着她道:“让他发,泄一下吧,这会子你就是劝他也没用,放 心咱们的儿子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不会闹出什么事来的。” 冷亦然一路狂奔,晕着头,也不管方向,直直地就往王府外面跑,他想进宫, 想把紫苏从宫里偷出来,想和紫苏一起一离开宫廷,离开王府,离开京城,从此浪 迹天涯,这一刻,他是不是亲兄妹,他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愿意放弃,只要紫苏 能回到他身边,管他是不是乱?伦,他只想要她,哪怕从此变成一个白丁,平民,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好。 府里的一干丫环小厮见世子爷突然暴怒着往外冲,谁也不敢拦着,玉谨更是小 心地跟在冷亦然身后,世子爷跑,他也跟着跑,还好,世子爷心里一急,没有用轻 功,只是在发着蛮力跑着,不然,他怎么能赶得上? 冷亦然很快就出了府,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着,除了宫里,他不知道自己还想 去哪?心里虽然有个声音在说:“进宫也解不了问题,你们是堂兄妹,不能成婚。” 但脚却何乎有自己的主张,再怎么挣扎,前面也是去宫里的路。 刘景枫自昨天紫苏以死相逼后,回来就像丢了魂似的,把自己关在沁芳斋书房 里不肯出来,摸?着紫苏给他织的毛衣想了一夜,第二天早起便让父亲带了假条去, 不想上朝。 就是去对质又怎么样,就算皇上把紫苏判给了自己又怎么样,输了心,什么都 输了,她的眼里心里全是冷亦然,已经没有了自己,既然她那么想嫁作世子妃,就 成全她吧,紫苏说得没错,自己没能力保护好她,那就放她自?由,让她幸福吧。 他睡得昏昏沉沉的,不想起来,也不想动,墨书进来时,他眼都不愿意抬一下。 “少爷,太后下旨让您即刻进宫!”墨书知道少爷心情不好,说话就小心亦亦 地。 太后让自已进宫作什么?刘景枫满怀疑惑,突然想到个天是紫苏进宫晋见太后 的日子,莫非紫苏出了什么事不成?这样一想,他古碌就从床?上起来,穿了衣就 往外走。 却见夏云芳抱了孩子正等在门外,孩子已有四个月大了,长得又白又胖,两只 大眼睁得圆圆的,滴溜溜乱转,小嘴张得大大的,咦咦呀呀地说着他听不怪的话, 小手扯着他娘的一丝头发,玩得正起劲。 “相公!”夏云芳怯怯地喊了一声,抱着孩子给他行礼。 他有很多日子没有见过她了,她清瘦了不少,原本丰?满的身?子变得纤细了, 眉眼里含了忧愁,一双盈盈大眼似忧似怯,又含7 着丝委屈,刘景枫不觉心一软, 抱了孩子过来道:“怎么自己抱孩子,下人呢?” 话语里带着丝关怀,夏云芳一怔,猛地抬头看他,有多久相公没有跟自已说过 一句话了?他。。。他原谅自己了么?一股喜悦由心底而生,声音都颤?抖了: “相……相公。” 刘景枫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孩子递给一旁的丫环,转身就走,夏云芳不知自 己又如何惹恼了他,悲悲切切地又喊了声:“相公。” “爷要进宫办事,别带着孩子站在外面了,怕着凉。”刘景枫就边走边说道。 心里担心着紫苏,刘景枫骑着马就是得比较急,路上的行人见了纷纷让路,随 知一转弯,马儿差点就撞到了人,好在那人身手敏捷,在马儿扬蹄的一瞬,竟然一 掌拍了下来,打在马头上,马儿受惊,头虽歪了,两条前蹄缺提高得老高,差一点 就把他掀了下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