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 上官雄苦笑一声,但他现在并没有见着百里墨,只听了紫苏的一面之词,虽然 他心底里完全相信紫苏所说的全是真的,但他一贯的厚脸作风让他顶死也不认账: “皇上,容本太子回去重查,三日后再给您一个答复。公主殿下现在虚弱得很,不 如先去治伤吧。”他语气关切地说道。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紫苏的身体太过淡漠了,忙笑道:“荣阳,你先回宫, 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势,皇兄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紫苏虚弱清冷地看了皇帝一眼道:“不用三天,百里墨就在宫外,叫人带进来 对质就是。” 上官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紫苏逼得太紧了,让他一时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来。 皇上见紫苏眼神坚决,便对一旁的宫人打了个手势,那宫人立即小步跑了出去。 百里墨是被抬进来的,他躺在一张薄木板上,正有气无力地哼着,左肩上的伤 口已经溃至左胸,露出森森的肩胛骨,一股恶臭弥漫在御书房里,皇上强忍胸中翻 滚的恶心,捂住鼻子看了百里墨一眼。 “蚀肉粉”这样的恶臭和伤情上官雄太熟悉了,饶是他心思沉稳老练,仍忍不 住叫了出来。 紫苏冷冷地看着他道:“他是你们北戎人,太子殿下应该认得此人,这件事情, 殿下总要给本公主一个交代,不然,北戎之行,本宫将会重新考虑。” 说完,她再也不看皇上与上官雄一眼,径自走了。 紫苏进了慈宁宫,太后一见她身上的血迹,泪便涌了出来,紫苏虚弱地坐在太 后身边,微靠在自己母亲肩上,就像天底下最普通的母女一样,依偎在母亲身旁。 太后颤抖地抚了抚她额前凌乱的头发,心痛不已:“孩子,苦了你了。” 紫苏没有说话,只是靠着太后,疲倦得想要睡着一般,太后向身边的宫女递了 个眼色,那宫女知机地走了,公主身上带着伤,太后是让她去请太医。 太后没有再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将紫苏抱入怀里,皇家亲情淡薄,规矩又大, 就是正阳也从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亲近过,可看着这孩子重伤后像只小兔一个倚在 自己的怀里,太后的心既痛又暖,人类最原始的母爱在她心里泛滥成灾,恨不得把 这孩子揉到骨子里去疼才好。 母女俩相互依偎着,良久紫苏慢慢睁开眼,悠悠说道:“娘,我要嫁给冷亦然。” 这是紫苏第一次在太后面前坦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太后心头微颤,成亲王那日 揭开她与夏相国尘封多年的旧事,逼迫自己将紫苏嫁进成亲王府,太后被迫答应了, 但堂堂一国太后被臣子威胁,难免感觉耻辱,所以,心里很不甘愿,但此时由紫苏 嘴里说出来,太后只觉得心酸,这孩子是真的喜欢然小子的吧,既是相情相悦,自 己这个做母亲的又何必再横生事端,成全他们吧。 太后曾经也年轻过,也有过美好的爱情,当年那英俊儒雅的少年郎,如今已经 辞官了的夏相国深爱着自己,他们明明相爱着,但父母却为了家族利益生生棒打鸳 鸯,将她送进了宫里,让她在这杀人不见血的黄金坟墓里生熬了几十年,相爱却不 能在一起的痛,她是了解的,紫苏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已经愧对她很多年了, 又何必再让她再承受自己曾经受过的痛楚。 “好吧,你想嫁,就嫁吧,娘亲为你好好置办嫁妆。”太后也如民间普通母亲 一样对紫苏说道。 “让皇兄放心吧,那件事,冷亦然不会做的。”紫苏虚弱地笑了笑道,抬眼看 近在咫尺的母亲,不过几日,母亲鬓间又添了白霜,不由心中酸涩。 “嗯,娘也不想管了,随他们闹腾去吧,横竖然小子舍不得呢,有你在,你哥 哥就算做不成皇帝,也应该会有个好安排。”太后是真的累了,在那天夏相国拼死 闯入后宫长谈一次后,她对权势倾轧真的厌烦了,争了几十年,除了虚荣和漫无边 际的孤寂,她又得到了什么? 皇上是个好孩子,可是太急功近利,心性还不够成熟啊,那椅子,成亲王想坐 就去坐吧,反正也是他们老冷家的,斗来斗去真没意思。 一会子太医来了,太后赶紧让他帮紫苏诊脉,太医帮紫苏处理了腰间的伤口, 又开了几剂药,紫苏就在太后宫里住下了,太后没舍得让她回荣阳宫去。 正阳听了风声赶了过来,一见紫苏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姐姐,你还好吧?” 看着妹妹眼里真切的关怀,紫苏心里暖暖的,拍拍床沿,示意正阳坐到自己身 边来。 “姐姐,你真的要去北戎吗?听说那边好冷,尽是风暴,很苦的。”正阳乖乖 地坐在紫苏床边,担心地问道,她与紫苏相认没有多久,虽然母后只说紫苏是义女, 可她又不是傻子,自己与紫苏相貌如此相似,连生辰都在同一天,当然知道紫苏就 是自己的亲姐姐,加之她们又是双胞胎,心灵的亲近就要更加强烈一些,想着刚找 回的姐姐又要远离,心里不免生出万分的不舍来。 “去是要去一次的,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姐姐我,还想着要嫁人呢。”紫苏 笑着说道,她这话一半真来一半假,也就是想逗逗正阳,不想看她愁着张小脸。 “姐姐也不羞,哪有姑娘家把嫁要说得这么顺溜的。”正阳果然莞尔一笑,嗔 了紫苏一眼又道:“听说姐姐拒了北戎太子的和亲,姐姐是心里有人了吧。” “是啊,姐姐我要嫁一个流浪汉去,跟着他四处流浪,踏遍大锦的山河大川, 游历人间美景,去东山看日出,去海边看日落,听潮汐的声间,沙漠的气息。”紫 苏眼神悠远绵长,似乎又感受到了当初冷亦然带着她在草地上纵马奔驰的快意。 其实,这一直是她的梦想,与心爱的人一起,畅游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只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只是个奢望,也就是在正阳这小丫头面前过过 嘴瘾而已。 看见紫苏嘴角翘起那抹幸福,正阳突然感觉心中一黯,姐姐那样聪慧美丽,又 才智无双,那个呆子当然只会爱姐姐了,这些日子,她借着与刘景兰的关系好,没 少去刘府,就是想见那个木头呆子,先前几次他还对自己蛮好的,可后来,竟是老 躲着自己,连面也不愿露了。 在一起时,偶尔他也用温柔的眼光看着自己,但正阳知道,他不过是看着自己 与姐姐酷似的脸,把自己当成姐姐罢了。 见正阳神情黯然,眼中隐隐露出忧伤,紫苏不由奇怪,拉了她的手:“我家小 妹也有心爱的人了?” 正阳被紫苏说中心事,脸一红,低了头嗔道:“姐姐自己想嫁人,可别乱说我。” 说着抬眼瞄一眼紫苏,眼有愧色。 紫苏更奇了,难道正阳喜欢的人跟自己有关?心中一惊,冲口就问道:“你不 会也喜欢冷亦然吧。” 她们姐妹心意相近,相处间早没用宫里的敬语,就如平常人家姐姐一样说话儿, 自然融洽。 正阳听了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拧了下紫苏的鼻子道:“姐姐自己喜欢然哥哥, 就以为然哥哥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我才不喜欢他呢,再说了,他不是我们的堂兄么?” 说完,又担心地看了看紫苏,怕触了紫苏的伤心事。 紫苏难得的脸红了起来,不自在的白了正阳一眼,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刘氏的 事情在她心里刻下不小的伤痛,虽然知道自己在冷亦然心里的地位,但还是难免不 豫,现在刘氏已经死了,她也不能再对一个死去的可怜女子怀有不满,但对冷亦然 却起了防备之心,谁知那朵烂桃花还惹了多少姑娘呢? 不过看正阳的样子,肯定是有了心仪之人,于是正色道:“那你喜欢谁?说说 看,看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本事,把我家正阳妹妹的心偷了去。” 正阳定定地看着紫苏,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姐姐自己喜欢那个木头的事,到 底是情窦初开,暗恋在心的事一旦要说出来,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何况那人与姐 姐也确实纠葛颇深。 但看见紫苏眼里的鼓励,正阳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声如蚊蝇:“刘景枫。” 声音再小,紫苏还是听清楚了,她不由一怔,目瞪口呆地看着正阳,心里却一 阵阵抽痛起来,那个人现在正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想着他三番几次的舍命相救,想 在他临死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无边的愧意便漫上了心头,她再也躺不住了,翻身 就想起来,正阳不知其因,以为她为了自己喜欢刘景枫而生气了,一时吓得手足无 措起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