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紫苏醒来时,已是第三天,似是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后便觉得神清气爽,身 体比晕倒前反而舒服了许多,当玲儿告诉她自己昏迷了三天时,紫苏有点难以相信。 “紫苏姐姐,你那天可把我给吓死了,怎的突然就晕过去了,少爷请了医生来 给你扎针也没醒,偏既不发烧又没别的症状,就像睡着了一样。”玲儿端了碗水给 紫苏,三天没吃没喝,得先润喉才好说话。 紫苏“哦”了声,连喝了几大口水,她也觉得这病来得奇怪,不过,这倒好, 刘景枫怕是没时间再带她去流云庄了吧,于是问玲儿:“少爷呢?” 玲儿接过她递过来的空碗说:“少爷那天也吓到了,只是……”玲儿说了一半 后停了下来,同情地看着紫苏,犹豫着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紫苏问。 “紫苏姐姐,你知道了也别难过,”玲儿小心道。 “你就说吧,这府里除了你,我也没个贴心的人,你不说,谁还会告诉我不成, 说吧,我听着呢。”紫苏握了玲儿的手,真切地问道。 “是老夫人,她说,少爷出征在即,仅有的几天假期不在家陪少奶奶却想带着 你去流云庄,你却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得了怪症,说你没福气,是不祥之人呢。”玲 儿边说边小心地看着紫苏的脸色。 “哦,所以呢?”紫苏神情淡淡的,不见半点悲伤之色。 玲儿见此倒是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少爷第一天是守在这里的,后来少奶奶 身子好像也不太好,就去陪少奶奶了,这两天来看过几次。紫苏姐姐,少爷怕是没 时间再带你去流云庄了。” 紫苏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豫的,毕竟在这个时代,被人称为不祥之人是很不好 的,只怕以后在这府里,别人都会避着她,谁都怕沾了晦气,她以后的日子怕是更 难过了。 不过,那天早上起来后,她并没有感到半分的不适,好端端地怎么会晕倒呢? 难道是身体里上次被人下的毒还没清干?那为何自己睡了三天醒来后反倒精神了许 多呢? 紫苏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玲儿见他陷入沉思,也不扰她,想着她几天没吃,得 给她弄点吃食来才好。 紫苏也懒得再想,起床梳洗,下床铺床是,见枕头下放着三小姐送给她的香包, 香气浓郁,沁人心脾,紫苏忍不住拿过来深吸了一口,不过,那天三小姐怎么会突 然送自己香包呢?似乎自己正是在收了她的香包后晕倒的,这香包有问题? 紫苏扯开香包的扣子,将里面的香料倒了出来,干月桂花、干茉莉、芜席花, 还有一种,虽是感化却颜色艳丽,紫苏从没见过这种花,拿到鼻间一闻,花香清新 淡雅,并无异样,正想收起来放入香包里,就见玲儿取了吃食回来。 紫苏便拿了花瓣儿问玲儿:“你可见过这种花?” 玲儿接过一看,笑了,“这是药花儿,在大锦可是很名贵的,有清神醒脑的功 效呢,我呀,还是小时在我娘那见过,那还是已过的老太太赏给她的。” 看来这香包并没什么问题,自己无端怀疑三小姐的好意,倒是不应该了。 两人吃过饭后不久,刘景枫便带着墨书过来了,见紫苏精神颇佳,神情并无病 弱之态,刘景枫便放了心,只是,再过六七日自己便要出征,出征前还有许多事情 需要打点准备,着实没有时间再带她去流云庄了,想到这,心里便有些遗憾,好在, 自己出去最多半年时间就回,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才是。 紫苏与玲儿一同给刘景枫请了安,刘景枫拉了她的手,不舍地看着她道:“紫 苏,爷不能陪你去流云庄了,但把你留在府里爷爷不放心,还是让墨书送你去吧, 你在那好好住着,爷回来后就接你回来。” 紫苏听了心中自是高兴,流云庄里人少简单,在那比在刘府好行事多了,而且 不用担心刘景枫会同她圆房,正合了她的心意,但面上还是真露出几分不舍来,毕 竟此时一别,也许与刘景枫从此陌路,永难相见了。 刘景枫把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会儿后才放开她道:“马车已经备好,你带 着玲儿上路吧。” 墨书帮紫苏拿了包袱,刘景枫带着她们几个出了二门后,没去正门,而是转过 几个墙院,来到侧门前,送了紫苏上车后,刘景枫便转身回去了。 墨书在外面赶车,玲儿见紫苏做好后才说:“少爷也是没法子,老夫人正在恼 你呢,你病的几天,府里风言风语的也多,少爷不想引人注目才带着咱们走侧门的。” 紫苏又哦了声,头靠着车壁不再说话,她还是晕这马车,只希望那流云庄不要 太远才好。 玲儿也看出她的不适,便将自己的包袱拿来垫在紫苏背后,让她舒服些。紫苏 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后继续闭目休息。 约莫两个时辰后,墨书掀开车帘叫她们下车,他先扶着玲儿下去,再来扶紫苏, 等玲儿一转身,墨书塞了个纸团在紫苏手里,紫苏愣了下,抬头看他,却见他若无 其事地扶着她低头走路。 下得车来,紫苏便看见庄门前站了一个瘦小精干的老头,满脸皱纹,但却有双 精明的眼睛,墨书上前向他行了一礼道:“福祥叔,我把紫苏两个送来了。” 紫苏也忙上前行礼,福祥却是一让,笑着道:“不敢,少爷吩咐,要以半主之 礼待紫苏,紫苏不必客气,天冷,你们还是快随我进庄吧。”说完便在前面带路。 庄子很大,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园内翠竹青松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花草点 缀其间,气温也比外面高了几度,倒有几分春天的味道。 福祥叔带着紫苏两个来到一处三进院子里,就有两个婆子迎了上来,一个年轻 些,身材略胖,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另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多岁,却显得精瘦能干, 不苟言笑,墨书指着她们两个分别介绍道:“这胖点的便是刘石家的,另一个是福 婶,福婶在流云庄很多年了,紫苏你不认识吧?” 紫苏进刘府就认识福祥叔,但从不知道他有老婆,原来一直在庄子里,怪不得 福祥叔不在府里当管事,要到这乡下庄子里来,原来是要和老婆团圆。便不敢托大, 忙与玲儿一起向福婶见礼。 福婶也是让到一边道:“姑娘不必多礼,跟老婆子进来,以后你们的生活就由 老婆子和刘嫂子来打点了。” 紫苏与玲儿一起进去收拾带来的行李,福叔便带着墨书往外走。 不多时,玲儿随两个婆子去厨房,紫苏便趁机打开墨书递给她的纸条,上面写 着陆寒家的住址和他常去的几个地方,及生活习惯。 紫苏看了赶紧藏好,心里却暖暖地,墨书上次说过只给她指条路,没想到他会 如此细心帮她把路探得如此清楚明了,虽然她知道可以去找那个人,但如何去找, 到哪找她是一点方向都没有,有了这些信息,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刘景枫出征北境,墨书作为他的长随肯定会跟随他左右,而自己若是能逃走, 定是要躲着,不会再让刘府人找到,那她与墨书自此一别也许今生都难再见,想到 这,紫苏就突然很想再见墨书一面,哪怕只是说声再见也好。 墨书送完她们,应该就会回转,此时怕是已经上了路,紫苏却不管不顾地往院 外冲,好在这庄子里果然人少,两个婆子与玲儿去厨房做饭后便不见什么人走动, 紫苏很快就走到庄门口,墨书果然正准备上马车。 “墨书!”紫苏气喘吁吁地喊道。 墨书回头定定地看着她,抓着缰绳的手也慢慢地松了,紫苏走上前去在他面前 站定,从怀里掏出一双手套来塞到他手里道:“谢谢!” 墨书看着手里的东西,便觉心头一暖,那是紫苏用给刘景枫织毛衣剩下的线织 成的一双手套,墨书戴过棉用的手筒子,但从没见过手筒也分出手指来的,试着将 手套进去,很合适,很暖和,也很方便,并不影响做事,少年老成的脸上不觉漾起 了一抹开心的笑容,他将手套取下来,小心地放进怀里,看着因急跑而脸色微红的 紫苏道:“进去吧,别又凉着了。” 紫苏也笑了笑道:“我看着你走。” 墨书却不肯上马车,墨玉般的眼睛里隐着丝不舍和无奈,紫苏执拗地不肯进去, 非要看着他走,墨书怕她真的会冻着,便狠狠心,跃上马车,拉起缰绳一抖,马车 便飞快地跑了起来。 泥路上扬起漫天的飞尘,紫苏定定地站在庄子门口目送着墨书,心里默念道: “再见,墨书。” 当马车转过一道弯口,再也看不见时,紫苏才转回身慢慢朝庄子里走,心情有 些低落,但想着明天也许就是个新的开始,脚步便欢快起来。 刚要进庄子里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喊:“紫苏!” 紫苏回头一看,刚离开的墨书竟然又驾着马车回来了,她不禁诧异地站在门边 看他。 墨书停好马车跳了下来走过来,一把将她拉着抱上马车,等紫苏坐好后他却冲 进庄子里,紫苏不明就里地坐在马车上等他。 不一会儿,墨书便出来了,跳上马车后便驾起马车飞奔起来,紫苏被马车颠得 只想吐,一时也顾不上问他这究竟是要干嘛。 马车并没有回城,而是向庄子北面驶去,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墨书便在一处 庄园前面停了下来。 紫苏坐在马车里已经被颠得七晕八素,墨书拉开门帘,见她摊在车里,迟疑了 几秒时间,便将紫苏一抄,抱在了怀里向庄子走去。 到大门外是,他才放了紫苏下来,紫苏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压住要呕吐的欲望, 稳神站好。墨书便去敲那庄子的大门。 一个老人打开门奇怪地看着他们,墨书上前去跟那老人说了几句,那人便请墨 书进门,魔术回来扶了紫苏往园子里走。 直到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时,紫苏才明白墨书突然带她来的用意。 那一身青色长袍向他们迎来的正是陆寒,而这个园子也正是陆寒家的。 两人走进后,墨书便向陆寒打了个千儿,紫苏也忙上前行礼,陆寒奇怪地看着 紫苏,半晌才哈哈笑道:“你,你可是唱那明月几时有的那个小厮?” 紫苏脸一红道:“正是小女子。” 陆寒抚了抚颌下的胡须点头道:“嗯,秀外慧中,女子能作如此大气之诗,很 是难得啊,听说,你是刘府的丫环?” 紫苏脸色一黯,点头道:“是的。” 陆寒却又笑道:“是女子已然难得,丫头又是更难得,丫头,你的才华我很是 欣赏啊,当初在观湖楼一件,陆某便惊为天人,原想着你乃刘府内眷,陆某怕是再 难亲闻你的好词好曲,没想到,你今日倒到我庄子里来了。” 紫苏以前听说过陆寒原是个文痴,为人狂狷洒脱,不拘泥世俗,又特别惜才, 见到好诗好词便非要与人结交,见他对自己如此说,便立即对他跪下,叩头便拜。 陆寒眉头一皱,也不拉她,“刘兄可是礼部侍郎,如今又被圣上委以重任,下 月便要远赴北境,你这丫头,有事不求你家少爷,倒是找上陆某,真真没有道理。” 紫苏直起腰身,大胆地直视陆寒,表情坚决,“陆大人,紫苏今日来只求一件 事,此事我家少爷必不会帮我,放眼这大锦天下,怕也只有陆大人敢帮我。” 这句话让陆寒很是受用,他笑着问:“究竟何事?” “紫苏需要一份身份路引,求大人开恩。” 陆寒一震,这丫头是想逃离刘府,此事若是让刘景枫知道,可不得了,先不说 得罪老尚书,就是自己与刘景枫多年结下的友情也会受影响,可这丫头的话又说到 这份上,放眼这大锦,自己不帮她,怕还真没人肯帮。 紫苏见他沉吟着,半晌也没说话,既不同意,也不推辞,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抚 着胡须,想了想道:“大人,如若大人肯帮小女子,如上次的好诗,小女子再送十 首给大人可好?” “你,你还能作出十首那种好诗来?小丫头,作一首旧非常不容易了,你可不 要说大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