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开放式办公室里,沪妮抓紧时间整理着手里的资料,她和旁边座位上的两个 女孩一样,做的是销售助理,经常面临的是一大堆的资料和材料,还有电话。 外面的天空已经越来越黑暗,不到下午五点,天都已经快黑了。这在深圳这 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城市里,是很罕见的。不停地有同事走到落地玻璃前,担忧地 说:“不会是台风要来了吧,才六月呢,我的衣服还晾在外面的呢!”“那算什 么,我的窗户还没有关呢!” “梅沪妮!你今天加班吗?”坐在沪妮旁边的张影扭着头问,化着亮妆的脸 忧愁地皱着。 “应该不会加吧。”沪妮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说:“最多在办公室多待 十几分钟。” “啊——!”张影用着台湾电视连续剧的腔调说:“齐丽也不加班,你们都 不加班,就剩我一个人!” 齐丽扬了头说:“我昨天加到九点多还不是我一个人!” 张影就拿了电话定餐,边拨号码边说,“我的衣服全晒在阳台上的,不知道 回去还有没有一件挂在那里。怎么六月台风就来了,也太早了吧。” “这个季节,你还敢把衣服挂在阳台上晒。”齐丽不以为然地说。 “我那件五百多的白色套装第一次水洗呢,也挂在外面的。”张影嘟哝着, 突然地大声起来:“喂,你家家乐吗,我要一份鱼香茄子饭!你在六点钟准时送 上来啊!我是XX公司的,姓张。” 窗外开始有很亮的闪电,然后是轰鸣的雷声。办公室里因为这样的天气而躁 动起来。 下班的时间到了,公司门前打卡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办公室里,沪妮看了时 间,匆忙地收拾东西,拿了每天必带的晴雨两用伞,向外走去。 公司的楼下,有不少的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伞,却不敢贸然地冲进倾注的 雨幕里。沪妮和有的人一样,撑好伞,从容地离开了大厦。既然结局都是浑身湿 透,就用不着去慌张地奔跑了。 雨大,风也大,沪妮牢牢的抓紧了伞秉,走到车站,那里挤满了打着伞却依 旧湿漉漉的人。沪妮的下半身也已经湿了,银白色高跟皮凉鞋被水一泡,滑唧唧 的不舒服。及膝的白底兰色斜纹的半身裙也已经湿漉漉凉冰冰地贴在了腿上,沪 妮上身穿的是一件合身的白色一字领短袖丝质衬衣。本来很妥帖的一身装束,被 雨水弄得有些狼狈了。 有一辆去蛇口的大巴停了下来,沪妮随了人流慢慢地向前走者。下班高峰期, 能够上车就不错的了。 深圳人是积极的,每一个人都安静地向车上挤着,很安静地发现空位,保持 了一定风度的快速地抢坐自己发现的空位,这里的人是矜持的,是内敛的,是克 制的,但绝对是积极的。也许因为大家都是移民,没有太多有根的感觉的缘故。 沪妮上车,里面已经很拥挤了,而且到处都是水,车顶有一处在漏水,所有 的人手里的伞都在滴水,湿漉漉地挤了一车本来衣着还算讲究的人。沪妮站着, 调整到自己最舒服的姿态,她要站上四、五十分钟呢。 雨倾泻地下着,街上的积水越来越深。满满的一车人,和平时一样保持着沉 默。不断有湿漉漉的人上车,下车。在经过四十几分钟拥挤的行程以后,沪妮在 桂庙新村那个站下车,这里是深大的后门,离她的教室比较近。 雨大得惊人,雨点打在身上生生地疼,风也十分的狂暴。 走上天桥,路上的行人很少,天桥上也没有了平时的热闹,不多的两个行人 撑着伞匆匆地经过。沪妮用力地掌握伞秉,但伞还是被滑稽地吹翻了,就这样沪 妮被完全地暴露在了狂风暴雨之中。 旁边有人跑过,看着她善意地笑笑,顷刻之间沪妮浑身都湿透了,然后浑身 上下都开始滴水,头发,睫毛,衣服,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滴滴答答地滴水。沪妮 因为自己的狼狈而懊恼,但又忍不住地想笑,有些尴尬,但不得不站在那里修理 形状可笑的伞。她把伞骨用力地向下弯着,稍不留神,伞却被风给吹了出去,结 结实实地撞在一个男子身上。那个男子和两个同伴一起,一人撑了一把大伞,却 是胸部以下,全都湿了。 沪妮赶紧走上去,努力睁着被雨水迷糊住的眼睛,说,对不起。男子看着手 里已经变形的伞,再看看沪妮,就把自己的伞递了过来。沪妮摆手说:“不了, 谢谢你!” 男子不由分地说:“拿着吧。”就把伞塞了过来,细长的眼睛里有一种随意 的亲切,沪妮的心不由得抖了抖,这双眼睛似乎是熟悉的。 “孟秋平!快点!”男子的同伴在叫他。 沪妮惊讶地看了这个面前挺拔英俊的三十来岁的男子,孟秋平。沪妮瞪圆了 自己的眼睛。接过伞,看着男子飞快地躲进了同伴的伞下。 沪妮突然大声地问:“我怎么还你?” 男子回头笑着说:“不用了,不值钱的。” 沪妮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下了天桥,朝着愉康那个方向走去。沪妮转回头,慢 慢地走着,她看看手里的这把伞,很大,有一个手杖一样的伞秉,伞是暗蓝色的 方格图样,很大方很男性。沪妮的心还在剧烈地跳着,她后悔刚才没有把他叫住。 秋平,不会真的是他吧? 沪妮今天的课上得很心不在焉。秋平也生活在这座城市,一想到这点,沪妮 就莫名地兴奋起来。偷眼看了一下放在课桌旁边的暗蓝色的方格大伞,一股温暖 又辛酸的信息传遍了全身。秋平,那个山顶上奔跑的少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