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在回北口的路上,我给以记者身份去省城二十六中调查的女侦察员打手机,让 她尽快了解在案发当日晚间佟慧霞老师的衣着和神情,一定过细,也一定要格外谨 慎,务必不要让被询问者产生警觉。女侦察员在我快进北口城时回了电话,说她去 调查时,特意要了两个爱说话的女同学的手机号,早设下伏笔说为了写好佟老师, 可能还要找她们。刚才两个女孩子在电话里都说,佟老师那晚穿的衣服和白天一模 一样,灰色的条绒裤子,休闲式薄呢西装上衣,杏黄色的,和白天有所不同的就是 佟老师戴了口罩,进教室就跟同学们说,她感冒了,嗓子疼,今天就不讲什么了, 同学们有什么问题,留待明天解答。因怕感冒传染给同学们,所以才戴了口罩,也 请同学们谅解。同学们说,老师身体不好,就回家休息吧,我们保证上好晚自习。 可佟老师坚持不走,一直戴着口罩在课桌间走来走去。为这事,同学们特感动,那 一晚的自习也上得特安静,连平时几个爱做小动作的男同学都规规矩矩的。 这就对了,合牙合缝正入楔。 夜已很深,我回到局里直奔监听室。小王知我去了外市,开口就问,还没回家 吧? 吃了没? 我说有吃的就快赏一口,都快饿傻啦。小王忙从膝下扯出塑料袋,取 出一盒方便面,在倒水泡面时对我说,还真听到了新内容,蔡队你先听着,这面还 是多泡一会儿好,味儿能进去,也养胃。 那段录音是一小时前录下的,准确时间是21:05,女儿和妈妈的对话。 “妈,这几天你好吗? ” “按部就班,还是那样。你呢? ” “我也想按部就班,可心乱死了,想跟我爸说说话,电话手机又总打不通,连 短信发出去都石沉大海。妈,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以前他也出过国,国际漫游都 开通啊,这回是怎么了,不会是爸爸出了什么事吧? ” “别胡说八道。县里可不比省直机关,财政上紧,管理就严,你爸担着责任, 总得以身作则吧。过几天你爸就回来了,我让他进屋就给你打电话。你有什么话, 先跟妈说说好不好? ” “还不是保研那破事。再过几天,留校保送研究生的事就要决定了,可我爸直 到这个时候还没给薄老师一个确切的回话,偏又在这个时候出国,真是急死人啦! 今天薄老师还特意把我找去问了呢。妈,薄老师找我爸到底是什么事呀? ” “傻丫头,我哪知道。他那张嘴,要是不想说的事,就是撬也撬不开。反正你 爸也专程去过你们学校,和薄老师见过面,薄老师的想法和要求也都当面跟你爸说 了,至于你爸怎么考虑,你就别管了。自己女儿的事,当父亲的还能不上心吗? 依 我看,你也别光指望保研,保不上去,不是明年初还可以考嘛,条条大道通罗马, 你可千万别放松复习,到时再弄个两耽误。” “妈,考研可跟考大学不一样。考大学是封闭式判卷,然后根据考分的多少, 再结合所报志愿,决定录不录取。可考研究生就不一样了,判卷过后,录谁不录谁, 所投报的专业课老师几乎就有了说一不二的决定权。人家既然对你有了不满,已经 在研究是否接收你为保送生时行使了否决权,再研究是否录取你为报考生时,还不 得故伎重演呀。薄老师今天找我时,已经流露出了这个意思。” “他怎么说? ” “他让我跟我爸爸说,还是尽量争取乘上保送这班车,不然,日后再考,只怕 爱莫能助啦。” “怎么能这样? 我真为人民教师队伍里混进这样的人感到……哼! ” “妈,你说什么? ” “我什么都没说。他不录取也罢,那就往别的学校考,或者换个专业,另谋新 路,我不信他还能拦住别的路。” “妈,光说得轻巧不行啊。离考试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没有专业课指导老 师划定的复习范围,那还不只能去给人家当分母啊? 大学的课程可不比您教的高中, 起码一个省还有一套统一教材。大学老师,尤其是研究生导师,一人教的一个样, 他们都有自己的科研方向和课题的。” “……” “还有,我要是往别的城市考,那我只好跟季林分手说拜拜啦。季林已在读研 二,肯定是不能随我走的。现在大学校园里的爱情,只有确定了毕业后的就业去向, 才算有了最后的定数。可我……喜欢季林,我不想跟他分手。” “那就等你爸爸快点回来吧。别哭,哭有什么用。” “妈,爸爸回来,你可催他立刻给我打电话呀。” “是,妈妈记着呢。” 我吸吸溜溜地吃着方便面,一边想着问题。 在这个电话里,有一个问题似乎很重要,那个姓薄的大学老师在以吕晓洁考研 诱惑并胁迫着吕忠谦,百忙中的吕忠谦还专程去过北方化工学院与薄某面晤。那是 个什么事情? 真的重要到竟让一位有着高级职称的研究生导师不惜丢弃自己的那份 清高吗? 小王突然叫我:“蔡队,又有电话,是佟慧霞叫吕县长,你是吃完听录音, 还是现在就听? ” 我推开方便面,戴上耳机。 “又好些了吗? ” “好多了,可护士还是不让我出楼,连去海滩都不行,只许在楼内转,关进笼 子似的,闷死人了。” “今天该换药吧? ” “换了,护士说好多了,可换药时还是有点疼。” “那个事,你还没给市委明确答复吗? ” “我……还得再想想。” “还想个什么嘛,事情已经是这么个样子,你还想继续在吉水县待下去呀? 再 呆半年,我都要变成神经病了。刚才,晓洁给我打电话,说那位薄大教授今天又找 到了她,孩子都急死了,你快给她回个话嘛。” “你就跟她说,保不了就考,北化考不了往别处考,千万别指望一棵树吊死人。” “我是这么跟晓洁说的,可备考的时间已经来不及,再说,不是还有个季林牵 着她的心嘛。 姑娘大了,一辈子总要有个归宿,碰上一个倾心的不容易,咱们能帮帮就帮帮 她吧。” “可让我怎么帮,为人做事,总不能没个原l 则吧? ” “姓薄的找你,到底是个什么事? ” “工作上的事,你就别问了。” “都把晓洁牵扯进去了,怎么只是工作上的事? ” “嗯……那我只能告诉你,吉水矿区里有个投资不小的非法矿主,他的老婆也 姓薄,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这帮贪心的,真是无孔不入! ” “利欲熏一心,无所不用其极。没来吉水,我也不会体会这么深啊。” “那你还等什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管是谁,也就不好再刁难你了吧。” “这种事,真是一想脑仁子里就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