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2)
在我的个人世界,曾有两个女孩闯入。确切地说,她们很像我一段时期的领路
者。第一个女孩是我读高二时的学姐,她比我高一届,当时身材已发育成熟,个头
也自然要高一点。她是学生会主席,吟诗唱歌演讲都很出风头。在舞台上落落大方
的她,不知怎么竟会看上我这毛头小子。一次,我给同学送演出服,在后台正碰上
她与一男同学在搭配练习。那男同学背得脸红脖子粗,不时需要低头看演讲稿才接
得上。她好笑地看着,突然她朝我“喂”了声,然后从男同学手中抢过演讲稿递过
来,说同学你帮他提下醒,只准提醒一个字,听到吗只能一个字!我哦了声,跟那
男同学一样很狼狈地接过演讲稿。几天后在学校操场她叫住我,说那天帮了她,她
要请客,问想吃什么。我说我没做什么,也不想吃。她马上眼睛又明亮起来,一副
不由分说的样子说我请你看电影吧,然后说了几点在哪家电影院。
几天后,在电影院黑蒙蒙的座椅间,我偷眼瞧这女同学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凝神,
神情非常专注,不时还扭头跟我评价几句。这让我觉得她懂得很多,很能干,我挨
着她手臂,没觉着多么兴奋,却是种依赖的感觉。
很快,学姐给我的依赖感在经过几次握手游公园、一次亲嘴后,随着她毕业离
校而消散。我第一次感到了孤独,当后来在街上看到她和一个高大的男青年手挽手
时,我才知道她对发育还没完全的我再无兴趣了。
第二个女孩是菲里斯,一个典型的美国姑娘,能歌善舞,一头黑褐色卷发和浑
圆的腰肢透出旺盛的活力和激情,她是能让男人心猿意马的尤物。那时我刚到美国,
正处于极度孤独期,单调的留学生活和缺乏同种文化精神慰藉使我像只饿狼,渴望
着一切形式的交流。有天去同学那参加生日PARTY ,我被菲里斯一段热舞吸引,她
的身材真棒,全身像一团火朝我扑过来。当晚我就把菲里斯带回房间,她是我第一
个接触的外国女孩。跟我想象的一样,她很主动也很热烈,一进门她就一件件像表
演似的把衣服脱下。不能不说,我在菲里斯面前有点被动,像个处男接受着她的给
予。当我与她相融时,我感到身处于火山口,激情澎湃又威猛无比……这之后,每
到周末,在我那间学生公寓就会出现菲里斯的身影,她有时是一袭火红的露背衫,
搂着我在房间又跳又舞。菲里斯是直白火热的,我曾经很迷恋她的身体,迷恋她给
我的不同凡响的快乐。但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有着东方传统的本质,我需要性,但
我接受她性爱的同时,又渴望某种真正的情感交流,那种以生命相守的爱情。
后来我决定回国,临上飞机,菲里斯热吻我后说道:方,你一点也不现代,你
身上有孔子的味道。也许菲里斯说的没错,我能喝几杯马爹利,能和她上床,会编
程具有尖端技术的软件系统,甚至能和最顶级的黑客较量,但我还是东方人的思维,
骨子里渗透着东方式的伦理道德。
星期天一刚驾车去钓鱼,听他说约了云儿,我问还有谁?一刚反问我还想有谁?
我说既然叫了云儿,就把颜紫也叫上吧。
在嘉定区一个叫朱家桥的小镇边上,我们四个人分散到鱼塘四周,先还正正规
规,鱼老不上钩俩女孩就沉不住气了,开始在鱼塘边嬉闹起来。她们一笑一叫,就
把鱼全吓跑了。我放下鱼竿,和她们加上鱼塘主人一起打牌,我有几年没摸过麻将,
输的当然是我。
吃罢饭,我和颜紫聊天,才知道她也就读于我以前的母校复旦大学,马上就要
毕业了。她跟她姐姐和母亲住在一块儿,她想留学,问我许多国外的事情。一刚在
鱼塘对岸朝我偷偷眨眼,他以为我快把颜紫搞定了。其实我还没准备,像她这类女
孩我喜欢交往,可以做好朋友,但不是能打动的类型。看着颜紫精致的五官,不由
让我想起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女人。从外表看,她肯定比颜紫要大,显得沉静些文雅
些,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股气质吸引了我。
过了一天,我去母校看老师,从国顺路650 弄出来时打了颜紫手机,一会儿她
从校门出来,在马路对面朝我扬手。刚在路边一个小餐馆坐下,颜紫就笑道,你真
打算追我啦?我侧脸看她,说不行吗?颜紫说,那得看你有什么本事了。我说别的
本事没有,只好请你吃饭聊天。
颜紫说这餐馆的杭州菜做得不错,菜刚上齐,我举筷要夹菜时,突然觉得颜紫
老往我身后看,我不知何故地回头,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我身后,虽然脸上
是极度不满,但能感到他在忍着心中的怒火。他狠狠瞪着我,然后问颜紫:你就是
这样写论文的吗?颜紫一点不在乎的样子,说我写累了呀,吃个饭怎么了,我就不
能玩吗?那男的声音大了,你和谁玩?你想玩什么!颜紫似乎觉得这时我和她男朋
友没有打起来很不过瘾,朝我凑过来嘻嘻笑道:你告诉他吧,我们在玩什么呀?
虽然有趣,但我可不敢乱答话而招来一顿毒打。我起身做出事不关己的姿态说
:你们聊吧,单我买。
后来颜紫在电话里告诉我,那男人叫宋志坚,是她的男朋友,在复旦大学数学
系任教。她说他是个枯燥的人,没有一点情调,整天就是实验教学什么的。颜紫和
宋志坚是两个极端,一个外向性子急,一个温和有点憨厚。很明显,宋志坚有些怕
颜紫,他是那种处事做人都小心翼翼的上海男人,他对颜紫是顺从的,总是软言细
语。他怕她,是因为她能说会道,长得又漂亮,在一些方面她甚至可以保护他,替
他出主意,为他解忧愁。这样一来,颜紫就会经常使小性子,朝宋志坚发脾气,不
太顾忌他的脸面。其实对他们来说,这种关系很正常,外人看了也没什么,因为像
颜紫这样的上海女孩子太多了,她们都被娇惯了。
当我走后,宋志坚还是把不痛快说了出来,颜紫则怪他不懂得关心,太没情趣
了。当颜紫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们争吵,我说你男朋友那么好的修养你还不知足呀。
颜紫说那算什么修养,就是怀疑自己的女朋友被人勾搭也不敢动手,只知道干怒。
我说你这不是冤枉我吗?我们这是正常的交际,怎么扯到勾搭上去了,你不觉得下
流我可受不了。颜紫于是在电话里大笑,说你敢做怎么就不敢承认呀,要没什么你
跑什么跑嘛,你们当时要真打起来多带劲儿呀。我说打起来你有什么好处。她飞快
地回答,那样就能证明他有多爱我呀。我感到万分委屈,我说那样我成什么了。她
说一个装模作样的正人君子呗!
我的大学老师袁方民打来电话,要我去他公司看看。师生情是单纯的,也是带
着力量和持久性的。我毅然回国的动因之一不能排除我的这位袁老师。他多次打越
洋电话给我,向我讲述国内的发展和前景,他对我有时真是如父亲一般。
到了早晨,我喝完闵子为我煮的牛奶,在她注视下勉强吃下两块巧克力面包,
拿着她备好的雨伞,走到南京路去坐过江地铁。开往浦东张江高科的地铁二号线,
多数是上班族,西服挎包和早报,有人匆匆吃着汉堡早餐。跟他们相比,我显得很
悠闲。其实我并不急于工作,紧绷了八年的神经我需要好好放松一下,在完全没有
障碍的环境中回味的东西太多了,我的童年、学校、几位多年没联系的学友。
我赶到袁老师所在的“康特”软件公司时,他早已等候在办公室。这间办公室
是一个装有巨大落地玻璃墙的套间,一盆一人多高的绿色落叶松置于墙角,大班桌
上一尘不染,没有堆放无序的文件,没有形式重于内容的旗座小摆件什么的,给人
一种现代务实的感觉。袁老师就在桌后站起来,朝我伸出手,脸上展现出热情的笑
容。
他先给我介绍说,康特软件公司系Z-Com 的全球研发中心和Z-Com 品牌产品在
中国大陆的生产、销售、技术支持及客户服务中心,其总部在新加坡。除了拥有一
流的研发队伍和强大的组织团队,从需求分析、软件设计到质量控制也均处于业界
领先水平。他重点强调,公司目前正着手以通信网络管理系统和中间件平台软件为
核心的研发,打算自主设计一套相关软件。
说到这儿,他露出期望的眼光说,我已经向公司董事会推荐了你,他们对你很
有兴趣哦。我说谢谢你,但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他说你这么优秀的博士,怎么能
让你休息呢。
中午的酒宴很隆重,虽然袁老师说是给我接风洗尘,但更像是一场推介会。袁
老师是主,来宾除了我,还有一家叫维峰通信公司的老总和市场部主任。众人坐定,
袁老师就介绍我的情况,口气就像我已是他们公司的一员了。维峰公司老总夸赞我
几句后,转头与袁老师谈起软件的事来。我听出来,维峰公司要将电脑管理系统换
代整合,他们需要一家软件公司来进行具体开发。而康特软件公司当然想接下这笔
极大的生意,像袁老师所说,康特公司已着手进行这套软件的前期调研准备工作,
主要的程序设计将由我来做。说到这儿,那位老总和主任又把目光投向我,似乎想
从我身上看出点分量。
酒宴散后,袁老师又把我接回到康特公司,领我在公司四处看看。我们走在明
亮洁净的办公走道上,他对我说:子豪,刚才酒桌上一些话请你别介意,我的良苦
用心你应该明白吧。我笑道:反正人家老总不会相信的,可能以为你从哪儿找来的
骗子呢。他摆下手说:不!我相信你!以前在学校我就看出你的才智,何况这些年
你在美国最尖端的软件开发公司学习过,这就是财富!
和袁老师分手后,我在电梯里七想八想,电梯门开了,我走到大厅。突然,我
感到一个身影从边上走过,不由扭头去看,正见她在往电梯口走去。
又遇见她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呢?我来不及多想,追着她喂了声。她回下头,
见到我没有停步,反而走得更急。这时她跟人迎面撞了下,手中的提包掉落,里面
的东西散出来。我见她扫我一眼,一边快速地捡起地上的东西,等我赶到时,她已
进到电梯里了。
我扫兴地望着闭合的电梯门,心想大概是我猴急的样子吓住她了吧,或者我们
一再相遇使她认为这不是巧合而是我的某种预谋吧?我从大厅立柱的镜面端详自己,
自认长相端正,牙齿白净,口腔清洁,无不良嗜好,应是个好青年的模样啊。
我在电梯门边发现一个小本子,我猜想这一定是她刚才掉落的。我没有马上打
开,拿着本子坐在大厅沙发上等候,我变得很有耐心,不时望向电梯门,心里既紧
张又兴奋。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像她这样的陌生女性我每天都遇到不少,就是比
她更漂亮的也很多。我喜欢她?可我并不了解她。她结婚了吗?她有孩子吗?她住
在哪儿?还有,她刚才把我想象成什么样的人了?是不是我那声招呼吓坏她了?几
次相遇会不会以为我是有所图谋的?
我抚摸着小本子,像在宽慰她一般。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我看到她从电梯口出
来。我一下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向她走去。突然,我又停下来。我看到在她身后出
现的是袁老师!他们在说话,他们紧挨着走向大门,而且,袁老师的一只手臂还在
她腰间揽了下,温和细致地为她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此时我心中一片荻花飘零,雁鸣悲怆!
我有些茫然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上了一辆小车,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车流中,
我才低头望眼手中的笔记本,摇了摇头。如果这是个游戏的话,我觉得一点也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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