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两难(4)
我后来才知道,袁老师常给语语买礼物,从美国带芭比娃娃,从香港带漂亮的
裙子和卡通书。但他很少陪语语玩,最多只是在颜家把语语抱到腿上,听她唱儿歌,
或是亲亲她的小脸蛋。语语在袁老师面前很有礼貌,一口一个袁伯伯,她说得最多
的就是谢谢。袁老师一直没有孩子,他可能还不知如何亲近孩子,他把孩子只是当
成孩子,他不会说童话故事,他不会唱儿歌,他不会学动物的叫声或者做几个发笑
的动作。袁老师对语语是关心,是照顾,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模样。
可以说,袁老师和语语的距离被我一个下午就跨越了。
颜茹青当然会看到我的跨越,哪怕她嘴上不说。
在我不断“相亲”的时候,颜紫和宋志坚和好了,这是我有天碰到舒云儿才知
道的。宋志坚为表示和好的诚意,在颜紫生日前真正放下实验工作,陪她玩了几天,
还让她把同学朋友都叫上,掏钱办了个小型生日舞会,地点是颜紫定的,就在“一
叶”咖啡店。
我以为颜茹青会来,但颜紫一见面就告诉我了。她说:本来我姐让我在家开舞
会,我嫌地方小,我就挑了这里。我说:她来吗?颜紫说:她说是这里她就不来了。
怎么样,也算给你朋友做点生意吧。我说:那我但愿你天天过生日。她说:你什么
都好,就是不知足。我说:这不就是追求吗。她说:你会有失望的一天。我说:那
我今天还是要把祝福送给你——生日快乐!
颜紫重新回到宋志坚的怀抱,这应该是大家所愿意看到的,是众望所归的结局。
因为他们恋爱了一年,因为他们有着感情基础,因为他们的结合已被所有人认同,
不管他们是否真的有着爱情,也不用理会他们在一起快乐多还是埋怨多。
颜紫回头是岸了,她像寻找避风港的小船,在外面行驶了一圈儿后,还是沿着
习惯的线路回到宋志坚的码头,所以我们大家都听到她快乐的声音——“志坚,我
们跳舞吧。我们有多久没跳舞了?一年多了吧,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请我跳舞的样子
吗?你那时多勇敢啊,冲着我走过来,我还没答应你就拉着我进了舞池。”
“你以后可要多陪我,我怕寂寞,怕一个人呆着,我喜欢扯你的耳朵,揪你的
鼻子,你是我的大哥哥,也是我的小弟弟,我高兴了要欺负你,我不高兴了更要欺
负你。呵呵,你愿意吗?”
“你要对我好一点儿,像对待你的论文你的课题一样,我是女孩子嘛,要是你
爱我你就疼我,守在我身边,一分钟也别离开。你知道吗?你做得到吗?”
然后,醉了的颜紫倒在宋志坚肩上,那快乐的声音变成了胡言乱语,她的每句
话都让老实的宋志坚脸红,周身不自在,他惟一的想法就是早点结束这乱哄哄的舞
会。我想如果宋志坚与颜紫真的结婚,他将有一个疲惫坎坷的人生。
对颜紫也是一样,我又想。
舞会结束时,一刚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匆匆走出门。把客人送走时,我看到一
刚与甘小蕙在路边低语,我很快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
“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一刚把我叫到房间。
“三四千吧,怎么了?”
“小蕙的姑妈病了,要动手术,她没那么多钱。”
我打开抽屉,拿出钱:“你拿去吧,够吗?”
“应该够了吧。”
一会儿一刚转回,我问:“你怎么不陪她去医院呢?”
“她说还有亲戚在场,现在不想让我见他们。”
“看来你还在考查期啊。”
“转正是迟早的嘛。”一刚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后来一刚告诉我甘小蕙的姑妈出院了,回老家去继续养病,一刚又给了她三千
元。在医院小花园里,甘小蕙对一刚说:我现在没法还给你。一刚无所谓的样子:
不用你还,我愿意。对一刚来说,他确实愿意为甘小蕙付出一切,几千块钱实在不
算什么。甘小蕙却有点忧郁:你别对我这么好,真的。也许,我会让你失望的。一
刚想都没想:我能失望什么,你这么漂亮,我找了你是我的福气啊。甘小蕙皱着眉
说: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甘小蕙突然哭起来,把一刚吓坏了,他问她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甘小蕙
只是摇头,可怜楚楚的样子。一刚只知道甘小蕙老家在江西一个偏远的山区,她十
几岁就出来打工,她吃了很多苦,经历了不少坎坷。一刚望着甘小蕙这样,心里更
痛了,他把她揽进怀里,问她:是谁欺负你了吗?甘小蕙摇头。一刚又问:是不是
在夜总会受谁的气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甘小蕙还是摇头。一刚不问了,他
把她搂得更紧,搂着她那微微抖颤的身体,他一阵酸心,更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强
壮,他要关心她,要保护她,要让她过上舒心无忧的日子。
等到甘小蕙姑妈病好出院,一刚又提到了工作的事。他跟甘小蕙商量要给她找
个好工作。甘小蕙还是没怎么在意,她说:我能干什么呢?一刚说:不管干什么也
比你现在呆在夜总会强吧。甘小蕙看出一刚的意思,她说:你是不是嫌我在夜总会
那种地方啊?一刚就亲她:你在哪儿我都不会嫌你,我只想你过得舒服点,开心点。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碰到许多期盼的事,工作的、生活的、情感的。这种期盼会
让人产生无比的动力和力量,基本会左右一个人的生活。
比如,这天晚上对一刚来说,就是一个重要时刻。在他和甘小蕙谈完她姑妈的
病,谈完帮她找工作的事情后,他们一路上缠绵着走回来,走进了甘小蕙的房间。
在这样的气氛中,甘小蕙显得比平时温柔多了,她没有推一刚走,而是静静坐在床
边。她在等着什么,她觉得一刚为她做了太多,她没什么可以回报他的。而对一刚
来说,这个时候是他一直盼望着的,他已经把她爱到骨子里头了,他实在是渴望与
她真正融为一体啊!他们躺到那张小床上,先是一刚亲她嘴,亲她眼睛,亲她每一
寸肌肤。在一刚感觉里,甘小蕙是那么乖,那么柔软,她的皮肤像绸缎一般光滑。
跟他想象一样,她的身体是那么美,那么有弹性,那么的青春。甘小蕙则闭着眼,
两手在一刚身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她的胸脯在起伏激荡着。终于,
他们在那瞬间获得了幸福的滋味,一刚大口喘着气,趴在甘小蕙身上久久不肯下来。
他还轻咬着她的耳垂,闻着她头发的香气,犹如在梦中一般。
就在这时,甘小蕙手机响了。一刚一惊而起,甘小蕙连忙从一刚怀抱中下了床,
然后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接完电话,她有点不好意思站在那儿,说有点事,要马上
走。一刚则有些扫兴,问她什么事,这么晚了啊,要不要陪她去。甘小蕙有些心神
不定地说:不要紧的,我自己去吧。
像这种情况出现过好几次了,都是甘小蕙接了电话就要走,很急的样子。一刚
问过她,但她只说是朋友打来的,别的就不说了。一刚后来对我说,他曾经暗地里
跟过甘小蕙,看她坐上出租,最后是到了一个居民小区,进到其中一幢楼房里。一
刚在楼边等着,但等了几个小时也不见甘小蕙下来。一刚说这事他有点怀疑,但没
证据。我笑他:你是不是怀疑她另外有人啊?一刚说:这倒不像。小蕙不是那种女
人!我说:你没想过再多了解她吗?你要真爱她的话。一刚有信心的样子:还怎么
了解?再说她现在不是跟了我吗?这是最重要的,我知足了!
我看到一刚脸上很滋润,能看到爱情在荡漾,虽然他的表现有点糊涂,但我无
法指责他,我希望他和甘小蕙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相亲相爱,永远幸福。我只能沉
默着,我慢慢体会到一刚的心情——在陷落到一场激荡无比的情感面前,任何清晰
的事实、任何浅存的道理,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变得那么脆弱而不屑一顾。
可能是被一刚感染了,这天下班后我直接来到语语所在的幼儿园。之前我听颜
紫提过一次,知道语语所在幼儿园。不过我还不是语语的亲人,幼儿园的阿姨当然
是不准我把她接走的,所以我只能呆在外面,隔着栏杆看着语语与其他小朋友在玩
耍。
“语语。”我大声叫道。
语语看到我了,跑过来:“叔叔。”
“今天谁来接你啊?”
“妈妈。”
我看看表,然后对语语说:“等会妈妈来了,我们一起去吃汉堡好不好?”
“好啊。”语语欢喜地叫道。
不一会儿,我看到颜茹青走过来,她提着包风尘仆仆的样子。
“不用走那么急,我和语语在等你。”我迎上去笑道。
颜茹青一怔,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你快走吧。”
“怎么了,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别说了,你真的快走吧。”
颜茹青有些紧张的样子,匆匆走向幼儿园大门。我不解,跟了上去。颜茹青回
头,见我跟着,更是紧张了,她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我跟方民约了吃晚饭,他
一会儿来接我和语语。我恍然,但并不紧张:那有什么,我是来看语语的。她说: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我想了下:要不我带语语去玩吧。颜茹青瞪了我一眼:别
闹了,我求你快走吧。
这时我听到马路上响起车鸣,颜茹青也听到了,她不敢回头去看,而是赶紧走
开,就像没有遇到我,没有看到我一样。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