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的高潮(1)
有多少个梦里我们是这样期盼,有多少个日子我们曾这样憧憬着。无论生活多
么苍白乏味,似乎惟有这样的时刻值得珍藏。心与心的交融,灵魂与肉体的碰撞,
便是人世间全部的奇美风光!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会相恋。
如果我们生命不息,我们将欢舞到永远!
从经贸大厦出来,我强迫自己把受伤的手放下,我觉得那样很不雅观,而且实
在是太傻,我不需要用那点刺眼的白纱布来表示我受到伤害,那不是我的风格。此
时我不想回医院,一想到病床就无法忍受。我情愿忍受左手臂因强制垂下带来的痛
楚,这能使我感到自在。行人从我身边擦过,没有谁望上我一眼,这种陌生让我更
自在。
我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外滩上,正是黄昏时分,黄浦江平如镜面,晚霞映上去
犹如血水。陆家嘴那片万丈高楼也被霞辉涂得如同血染,所有的建筑都如舒缓有致
的山峰,呈现出朦朦胧胧的美意。夕阳显然是见不着的,浦西这边的市井声与车流
声交融,在这片嘈杂中,我听到手机响了。
是一刚来的电话,他说你小子跑哪儿去了,还不赶快回来,有个洋妞找你啊!
我这才想起,菲里斯近期要来上海演出,看来她已自己找来了。我回到咖啡店时,
果然是菲里斯,她正在厨房跟闵子学做中国菜,一招一式很滑稽。菲里斯回头看到
我,哇的大叫一声,然后扑上来在我脸上亲了两口。闵子见我脸上的口红印,羞得
背过身去。一刚则在门口嚷:喂喂,你们注意点影响,这可是在中国。菲里斯对汉
语还不大熟,不解地看着一刚,我对她说,他在嫉妒呢。菲里斯哦的大笑,接着就
跑到门口在一刚脸上也亲了两口,弄得一刚目瞪口呆,我朝他摊开双手一笑。
菲里斯的演出在人民剧院,她送来几张票,我把票给一刚,要他和甘小蕙还有
闵子去看。一刚说你干什么?我说我得回医院换药。一刚说不就是换点药水吗,家
里都有,让闵子帮你换保证比护士强。
我被一刚拖着去看演出,看到一半时颜茹青来电话,说她刚办完事到家,我听
出她心情不错,知道事情顺利,我说祝贺你啊。她说你在哪儿怎么有音乐呢?我说
在剧院看演出,她说你还病着啊,我说一会儿回去,没事。
演出后菲里斯从后台过来,要请我们吃点东西。我说应该是我请你。一刚说是
啊,你要不请我就请了。我笑着对甘小蕙说,你看到了吧,以后可得管住他。甘小
蕙笑笑,说你们去吧,我不想吃。一刚马上低头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甘小蕙说是啊,有一点不舒服,不过不要紧,你去吧。一刚说那怎么行,你不舒服
我哪里也不去了,甘小蕙看一眼我们,说好吧。
去的是一家馄饨店,在云南中路一条小弄堂里,菲里斯说非常想尝尝风味小吃,
一刚就领我们找了来。小店以馄饨出名,配着一些自制的沪市小吃,让菲里斯吃得
非常过瘾。因为我跟一刚说过在美国跟菲里斯的事,所以一刚就话里有话地说:子
豪,人家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这么个招待法呀。我说还要怎样?他朝我眨下眼,
说你没看到人家对你旧情难忘吗?
好像是配合一刚所言,菲里斯一头靠到我肩上,举着扎啤跟我碰杯,一边说:
方,你没变,还是那么性感。我不知大家听懂没有,脸热了下,一边让下身子,用
英语对她说:那是以前。她说时间对我不重要,你一直吸引我。我说你也是,是我
的好朋友。菲里斯根本不在意,她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有点害羞的男人。我说你错了,
我已有女朋友了。菲里斯怔了下,马上笑起来:那样你就更有经验了。我答不上来,
赶紧喝下一口酒。
一刚唉唉两声,“你们别光顾着热乎了,来喝酒。”菲里斯酒量很大,威士忌
都能喝半瓶,何况这啤酒。甘小蕙没说什么话,但她喝了酒,我第一次看她喝酒,
不声不响杯子就空了。我对她说:小蕙,看不出你很会喝嘛。甘小蕙有点放开的样
子,手指弹下酒杯:这不算什么,我一次能喝十杯。我说太夸张了吧。甘小蕙一下
来真的,端起酒杯就灌,吓得一刚连忙拦住:你少喝点,不是不舒服吗?甘小蕙像
没听见,自己去拿瓶子。一刚抢过杯子不让倒,甘小蕙干脆对着酒瓶就喝起来,菲
里斯在一旁呵呵笑着举起拇指。
最后甘小蕙喝醉了,吐到一刚身上,一刚不嫌脏,架着她上车,闵子跟在后面。
我对菲里斯说,我送你回酒店吧,菲里斯揽着我手臂说,你一起去。我说不行,我
得回医院。菲里斯说你伤的是手,没关系。我只好把她送回酒店,进了房间,菲里
斯就贴上来,她的胸脯高高地顶过来,她的一条腿也顺势绕在我腿上,像条蛇似的
缠着。我推开她,她很快又贴上来。这次我动作大了点,她被我推得趔趄了下,奇
怪地望着我。我赶紧给她解释,说我正在养病中,我的身体不允许。她从我眼里看
出点什么,问我是不是有了亲爱的。我点头承认,说她是我的最爱,我不能背叛她。
她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的表情,在我脸上吻了下,一边祝我幸福。
离开酒店,我没再回医院。我回咖啡店时,一刚还没回来,他和甘小蕙去了歌
厅。这是甘小蕙非要去的,她不让一刚跟着,说去找她表姐有点事。一刚看她醉成
那样不放心,坚持送到歌厅门口。一刚在大厅沙发上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甘小蕙
还没出来,他就要进去找。里面有几层,都是一个个包间,左转右拐的,一刚好不
容易在三楼找到了甘小蕙。他一下闻出甘小蕙身上有烟味,问她是不是吸烟了。甘
小蕙眼睛半眯着,很没精神样子。一刚就扶住她,用半边身子架着她出来。
一刚把甘小蕙扶到房间,给她盖上被子才出来。我笑他真是变得婆婆妈妈了,
他不承认。我说你不觉得小蕙身上还有很多地方你不了解吗?一刚沉默了,半天才
说,所以我更爱她。我说你这是什么逻辑啊。一刚回答我,这是爱的逻辑。我听完
后摇摇头,出门又回到医院了。
第二天菲里斯来医院看我,她来得特别早,护士不让她进,她就在外面叫我,
我起来跟护士说明,护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菲里斯一进病房就和几个病友打招
呼,往我床上一躺,朝我伸举着手。我说别闹了这是医院,菲里斯说医院管的是你
的病,我们是朋友怕什么啊。我认真地点头,说管。菲里斯不理我,把被子掀开,
闻了闻说,我好像闻到一股味啊。我只能庆幸她还不会说中国话,不然那几个病友
会马上把我当笑话传出去。
我去拖菲里斯起来,要她离开我的被子,她突然一把将我扯过去,我站立不稳
地倒到床上,她咯咯笑着翻身压到我身上,我左手用不上力,右手使劲推开她,刚
从床上站起来,一抬头,颜茹青站在病房门口。
我后来在住院部的小花园旁追上颜茹青,她见我跟来,就停了下来。她一脸朋
友式的关心对我说:你下来干什么啊?我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挠挠头:想陪你。她说
:不用了,我路过看看你,你上去吧。我站着没动:她就是菲里斯,我在美国读书
时的朋友。她哦了声:你跟我说过,她真漂亮。我继续解释:她来演出的,过两天
就走。她是那种性格,爱开玩笑。然后我说:对不起。她说为什么?我说让你失望
了。她便认真看着我,然后笑了,像大姐姐那样笑。
我没笑,盯着她:“你愿意看到我和她在一起吗?你一点不舒服也没有?”
她的笑容慢慢褪去,我有些后悔不该这么问她,我要她在木椅上坐下,她没坐,
就那么站着,在想着什么。我拉下她的手:“我在乎的是你对我的感觉,你应该知
道。”
“我知道,但我不知怎么做。”她很为难的样子。
“那我告诉你怎么做——爱我!”
“请不要逼我。”她眼睛闪躲一下。
“我没有逼你,我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打扰你,不要让你分心,不要使你为难。
我看到你和袁老师在一起,你们显得很般配很幸福,我只能躲在暗处,只能悄悄离
开。我感到自己无能,太窝囊,我不能大大方方地爱你,所以我痛恨自己。”
我说得激动起来,左手一阵剧痛。
“要紧吗?”她托下我手臂,看着伤口。
“没事。”
“我有时也恨自己。”她轻声说道。
“是吗?”我又激动了,想抓住她的手。
她抽开手,看了看周围,说:“我要去接语语了,你上去吧。”
“晚上我去看你好吗?”我有些不舍。
“你伤还没好,别到处跑。”
“行,我听你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这是几付中药,可以加快伤口愈合。”
“只要你来看我就是最好的药。”
“良药苦口啊。”她很有意味地看我一眼,然后匆匆走了。我没有再追上她,
就那么任她走了。我猜想她是将我的解释听进去了,她对我有了些信任,这信任是
基于我的努力的结果。从她平静的背影中可以看出,我们没有因为菲里斯而产生矛
盾与误会,相反,我们似乎走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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