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结合(4)
盛夏一日,一刚要我陪他去复旦大学录节目,采访几位刚被评为社科院院士的
教授。而这天正好是颜紫他们举行毕业典礼,我在草坪上看到了颜紫,她穿着黑色
的学士衣,和同学们在照相。在一群人中间,我还看到了刘念,当然,还有宋志坚。
一刚很热情,主动要把这场面拍下来,我只好跟在他后面。拍了会儿,颜紫就
过来了。她先谢谢一刚,然后掉过头,朝我一笑。我头皮一阵发紧,我知道她一定
又会有什么难听的话送给我。
“你不祝贺我吗?”
“当然,祝贺你。”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呀?”她依然是笑容满面。
我越发谨慎:“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嘛。”
宋志坚这时走过来,和我握下手,对颜紫说:等会请方先生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刚要拒绝,颜紫却对我说:那得看方先生给不给面子了,也许你没有兴趣吧。我
马上说:我是陪朋友来的。我还有事。颜紫转身对宋志坚说:听到了吗,我们不是
人家的朋友。宋志坚朝我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对颜紫说:你们不是朋友也是
同事嘛,等会儿你叫上几个同学还有云儿,我已定了一桌。
颜紫奇怪的样子:“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有人已请我了。”
“谁?”
“你别管。”颜紫不耐烦地说。
“是不是那个刘总?”
“是又怎么样!”
宋志坚望我一眼,苦笑道:“我能怎么样,我当然不能怎么样了。”
颜紫脸拉得更长:“你可以和云儿去吃呀,你不是一直这么想的吗?”
宋志坚脸色更难看,呆呆地望着颜紫,然后头一低非常惆怅地离去。
我回到公司,想让自己埋进工作中。闵子打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我不回去吃
饭,她说要不送饭过来,我说不用,我已吃了盒饭。一连几天我都呆在公司,把大
家编写的程序汇总起来,进行下一步编写。
我发短消息告诉颜茹青我在公司,我一边工作一边想着她,如果不这样我就做
不好事,她是我做一切事情的动力。她回消息说,你不要想我,你应该把工作和我
分开。我说我就是分不开嘛,如果分开了我工作就无法完成,你愿意这样吗?她说
完不成也得分开,不然我就是害了你。我说你本来就害了我,你让我茶饭不思,你
让我痛苦难眠,你让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许若欣无声地进来。
“黄色笑话,你看吗?”
我把手机递给她,她打开我的手,坐下来,把我交给她的软盘点开。
“你这里面我感觉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有些地方不合常理。”
“那就对了。”我偷偷笑。
“啊?”她看我一眼,明白过来:“你真的用了黑客技术呀!”
“为什么不可以呢?”
“但是,这太过分了吧。”
“只要有用,是正确的,为什么不能用。”
她不是轻易能被说服的女孩,就像当初她劝我来公司一样,我们又争执起来,
都不放弃自己的立场,但一时又说服不了对方。不知争了多久,我们突然就不争了,
两人对视着,然后一起笑起来。然后她说:能请你帮个忙吗?我说说吧。她说,想
请你明天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我故意问:以什么身份呢?她反问我:你想是
什么身份。我摊下手:我不知道,随你了。她说:既然随我,你就别管,去就行了。
我一笑:让我白吃白喝是吧。她点头:是呀,就这意思。
第二天晚上,当我陪许若欣走进陆家嘴的金融世界大厦时,我就后悔了,因为
这是刘念的伟博公司召开的一个商务酒会。我还特意看了看,幸亏没见到颜紫。我
想如果她在的话,那这场面不知会弄得多么难堪。
刘念作为主人,佩着胸花在迎接来宾,我的出现让他感到意外。他看着我和许
若欣并排走向他,一时忘了和我握手。我感到这很煞风景,我难堪地缩回手,用目
光扫眼许若欣。她像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大方地将我介绍给刘念,她的用词是:
“这是我的朋友方子豪,你见过吧?”
刘念恢复了常态,主动来握住我的手:“方先生光临,不胜荣幸啊!”
我很真诚地说:“不好意思,打搅了。”
当刘念去陪别的客人时,我问许若欣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许若欣端着酒杯抿
口酒,扬着头反问我,为什么不行呢。我回答不上来,但心里并不畅快。她当然看
出来,她给我端杯酒,轻声说,对不起,我这样做可能冒昧了,但我没有办法,而
且,我相信你。
她确实是用信任的目光望着我,她穿着一袭黑色镶边的晚礼装,显得高贵优雅,
我得承认,她非常漂亮,还很性感。
我不是酒会请的客人,许若欣也不认识几个人,我们就站在一个角落,看着西
装革履的客人在轻声交谈,看着刘念在人群中穿梭,我不时能看到他投来的目光。
我笑着摇摇头,对许若欣说:说实话,我真不大喜欢现在的角色。她说:是我配不
上你吗?我望她一眼,笑道:你知道这不是原因。她迎着远处刘念的目光,浅笑道
:人都希望被重视,不是吗?
我想了想,还是试着劝她:“你可以跟他好好谈谈。”
“但有时人更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
“你是说假象?”
“就算是吧,不也很好吗?”她倚近我,有些亲昵地说道。
我知道她是做给刘念看的,但心里还是猛地跳了下。她温柔的眼神,鲜红欲滴
的嘴唇,让我感到了诱惑。她完全不像平日在办公室那般严肃,今晚她显得特别的
妩媚,全身散发着一个女人的芬芳。
刘念在中途抽空过来,他把手放在许若欣腰上,对我说:“方先生今晚怎么有
空啊,听说你最近在忙着开家服装公司,怎么样了?”
“给朋友帮个忙,没我的事。”
“是吗?我可听说那不是普通朋友哦。”他说完笑起来。
许若欣移开身子,对刘念说:“你管人家是什么朋友呢。”
“那是,我相信方先生的眼光。”
有人把刘念叫走,我舒了口气,然后我对许若欣说,我可以走了吧。许若欣说
那我也走。我说你得留下,不然有人真的会怪我了。许若欣笑笑,拉着我就走。她
那大胆的样子让我惊奇。
我们走出大厦,我问许若欣去哪儿,我送她。她说随便,反正还不想这么早回
家。我们在车里坐了几分钟,一时不知刻往哪儿去。迎面驶来的车辆投出刺眼的光,
将我们脸上照得一会儿白亮一会儿又陷入黑暗中。这种寂静有些异样,我们其实都
有些不习惯。我把车发动,有点漫无目的地开着。开了一会儿,正经过青色酒吧,
于是我们就下车进去了。里面正表演一套新节目,由两个黑人小伙子领舞,他们露
着上身的肌肉,下身是一条大红的灯笼裤,手臂上还纹着几个繁体中国字,嘴里不
时大叫几个中国字,逗得一帮年轻人围着他们大叫大嚷。我以为许若欣会下场,但
她只是叫了两声,就在高脚凳上坐了,要了杯雪梨。因为音乐声大,她凑近我大声
说话,朝我大笑,露出洁白牙齿,把那白皙的脖子伸得长长的,不时甩下光亮的长
发。
“你常来这吗?……什么,不,我很少来,我嫌这太闹。”她脸上却是挺满意
的表情。
“你今天想喝醉吗?”我见她又要了一杯酒。
“为什么要喝醉,那会对不住自己,我不喜欢那样。”
但她确实是一杯接一杯喝着,她坐得越来越靠近我,她的身子有点软了,手撑
着吧台,两腿悬在半空中摆动着。“你很爱她吧,你不说我也感觉得到,你是真的
爱她。”她像是自问自答。
“刘先生也很爱你,你没感觉到吗?”
“当然感觉到了,他爱我,他非常爱我,他无所不能地爱着我呢。”她咯咯笑
着,好像并不多么骄傲。
“但你不满足?”
“如果是你,会满足吗?”她盯着我眼睛。
“有时是的。”
“我也一样。”她又随着舞点摆起头,“我讨厌十全十美,真的很讨厌,那是
什么,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场面上的事。你不知道,有时我都要累病了,还没办
法吃药打针。”
我跟着她的幽默笑了,笑到一半儿,我看到起舞的人群中的颜紫,我不知道她
什么时候来的,她边上没有我认识的人,她一个人在那扭摆,目光紧紧盯住我,好
像我是全场最值得关注的人物。我兴趣一下没了,当许若欣再要喝时,我拦住她,
我说走吧。她说你想去哪儿?我说先离开这再说,她身子马上不摇摆了,看着我,
点点头,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矜持。
我们走出酒吧,颜紫从后面追上来,她甩着小包笑嘻嘻过来,朝我们俩点下头。
“真巧啊。”
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赶紧结束这个“巧遇”。我说是啊,你不进去了吗?颜紫双
手插在腰上,说我累了,再说我一个人没劲儿。许若欣望着马路上穿流的车辆,尾
灯映着她的脸,显得风情万种。她好像没听到我和颜紫的说话,她心情很好地四处
望着,看夜空看行人,嘴角抿着一丝微笑。
“那我们先走一步。”我准备告辞。
颜紫叫住我:“你没看见我是一个人吗?不送送我吗?这点风度也没有呀?”
她说得轻松,说得温柔,还带着点娇嗔。
不等我说什么,许若欣在旁边拦了辆出租,她回头对我说:“今晚我很开心,
谢谢你。”然后她就走了,她甚至在开动的车里伸出手朝我扬了扬。
我心里一下空了,这时不管颜紫说什么做什么,我好像都能接受。于是我把脖
子一挺,说:“好吧,我送你回去。”
“你以为你是谁呀?”颜紫突然转变态度,一字一字说着,脸上还含着笑,一
指慢慢伸到我鼻子前面:“我现在没兴趣和你玩了。”她再次嘻嘻笑起来,很满意
地看着我变成死灰般的脸色。然后她走回酒吧,回头朝我摆下手。
我定了几秒钟,像个傻子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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