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1)
多数时候,沉醉和相守是短暂的。剩下的是决然的勇气,是漫长的追随,亦是
投身期间的热烈!
在一场风暴面前,在一块巨石裂崩之下,或许应该感谢上苍给予的机会——让
情感炽热起来,让日子能够沸腾起来!
即使乌云压顶,风满西楼时,可感欣慰的是,有一些身影依然在忙碌,肩披着
爱的妙曼轻纱……
许若欣收到人体克隆艺术店寄来的物品,她打开纸箱,撕掉包裹的薄纸,“我”
就展现出来——眼角含着一丝笑意,脸上是种不大自然带着些困惑的表情。我的嘴
唇线条分明,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像要述说什么。许若欣觉得非常逼真,正好我
在线,她就从QQ发话过来告诉我。她一说,我才想起这回事,觉得她真像孩子。因
为是周六,她问我有什么节目。我没明说,只说有事要办。她说我跟你去吧,反正
是闲在家里。我想了下,还是告诉她,我要去经贸大厦。过了会儿,她发来个微笑
的符号,还用变形的美术字体说:我去不碍事吧?
半个小时后,我们将车开到经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去,在十层一个
办公间,我看到门上有了块新牌子,那是我找人给换上的。上面写着“茹青服装有
限公司”。
许若欣显然没想到,她愣了半天,看我,满眼疑惑地跟进来。我指着沙发让她
坐,然后打开抽屉拿出本子打电话。许若欣没坐,在房间四处看着。这里显然很久
没人来了,桌椅都布满灰尘,房间有股陈旧气味,窗玻璃也掉了一块。与门上那块
牌子相比,这里还不像个正规的服装公司。
打完电话,我告诉她:“你都看到了吧,我要在这里重整河山旧貌换新颜。”
同时,我做了个表决心的动作。
她轻声说:“难度不小吧。”
“对。几乎要重新开始。”
她望我,眼光有些复杂:“这就是你说的未了的心愿?”
“是啊。这是她的心愿,我要帮她完成。”
“我能帮你什么,请说。”她变得坦然下来,很诚恳说道。
“现在主要是和以前的投资人联系,如果他没有意向,我准备自己投资来完成。”
正说着,北京的周先生打来电话,我们谈了许久,中间还争执了几句。最后他
不无遗憾说,事情搁置太久,唐装现在已满大街都有,失去时尚性了。我放下电话,
低头想着心事。许若欣找到一次性杯子,给我泡了杯茶,给自己也泡了一杯。
“是不是事情很棘手?”她问道。我点头:“投资人没信心了。”她问我:
“那你呢?”我想都没想道:“就是倾家荡产头破血流,我也要干下去!”其实,
我内心也知道这件事做起来很难,也不轻松。这间杂乱的房间需要添置东西,需要
人员,更重要的是,需要一大笔启动资金和设备厂房,然后才是推向市场的销售。
我继续打电话,联系以前谈过意向的一些服装商人,但结果都不妙。我这么一边打
电话一边从包里拿本子,就把颜茹青那个笔记本也带了出来。笔记本掉落地上,许
若欣捡起来,随手翻了翻,一下就被吸引了,非常震撼,一边惊叹道:“真美啊!
这是谁画的呀?”我说,“是她的设计草图。”
她哦了声,这一刻,她无疑是羡慕颜茹青的。她捧着那个笔记本,仔细看着那
一幅幅线条简明的时装图,那色彩古典而丰富,式样简洁而现代。她在心里为颜茹
青的才华惋惜,又为她依然能得到我的心感慨不已。是啊,人生短暂,世事无常,
不管是有多少荣誉和仰慕,都不可能永恒,一成不变。而惟有情感可以如星辰闪烁,
超越时间的阻隔。想到这,她抬头看着我,渐渐露出坚定的神情,对我说:“如果
可以,我也想出份力!”
我没有怀疑她的诚意,相反,我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抱住,心里涌起一股强
烈的内疚。她实在是个体贴而温情的女人,她这份爱已然超越了所有的猜疑、怨恨、
吵闹,像一片祥云降临到我的头顶。但我没敢看她,贴着她柔润的脸,感觉自己在
这刻是那么单薄无力……
几天后,“茹青时装有限公司”就正式开始运作。在装饰一新的办公间,我和
许若欣见了招聘来的会计、主任、销售经理等。他们都是一帮年轻人,有的大学毕
业不久,脸上透着朝气,显得非常精干。启动资金是我掏的,许若欣要拿我没肯,
她便当了公司免费请的执行老总,几乎每天都要来看看。以她的能力和社会关系,
当然要比我强不少。于是我把联系厂房和跟人谈判一应事宜都交她打理。
公司是小公司,大家又都是年轻人,所以办起事来都很迅速。我和他们在一起
也没把自己当老板,更像是他们的哥哥或是朋友。有时我们一起宵夜,他们叫我名
字,纷纷敬我酒,还开我和许若欣的玩笑。我任他们开,笑呵呵听着。有时许若欣
想解释,我轻声跟她说,你一当真他们就更来劲了,随他们好了。许若欣就咧咧嘴,
笑得很腼腆,像孩子般天真。而在一起工作时,我们分工有序,不用谁去监督,大
家都当自己的事在干。许若欣处理事情滴水不漏,井井有条。这时她就显得少了一
层矫饰,多了几分理智和精明。她现在才感到,快乐的日子其实是精神和感情上的,
充实不是指的工作,也不是事业的几许成功,而是对爱的实在的付出。
有一天,我把颜母请到公司,她一看牌子,就哭了起来。我领她在办公间坐,
让她感受一下大家的工作热情,我想证明给她看,颜茹青的愿望是会实现的。颜母
走后,大概她告诉了颜紫,后来她就来了一次。当时我不在,她看许若欣坐那打电
话跟客商谈话,心情不知是喜是忧。她没坐,独自在外看了几眼。许若欣想跟她说
几句,她也只是淡淡笑下,就走了。
这期间袁老师回来过一次,他也到服装公司来过。他先是惊讶,继而是欣慰的
笑,他一把将我抱住,在我肩背上狠狠拍了几下。
这天我陪袁老师去了枫泾墓园。袁老师在颜茹青墓前站了很久,他很少抽烟,
这天却抽掉半包。我想他可能有话要对颜茹青说,就站在墓园进口处。太阳从墓区
东边懒洋洋爬上来,轮廊有些模糊。我变得有些恍惚,默默注视着袁老师。看他把
鲜花放到碑前,头低垂着,似乎在忏悔着什么。他的肩膀微微耸动,我不知他是否
在落泪,但我感受到他心里的痛苦。最后他垂着手弯腰鞠躬,鞠得非常慢,非常地
深沉。
而后我们一起来到颜家,颜母一见袁老师就泪流不止,拉着他的手上下看着:
“方民啊,你、你瘦多了。”
“伯母,我来看望您老人家,还好吧。”
“你能来,记着我这老婆子,我就高兴啊。”
袁老师还去颜茹青的房间坐了坐,他看到房间什么都没变,还是颜茹青生前的
摆设,墙上挂着她和语语的合影照。晚饭袁老师坚持要做东,除了颜母,还把许若
欣也叫来。我们要了一间小包房,让服务小姐退出,这样可以尽情说话。喝酒吃菜
一阵后,袁老师说了他在新加坡的生活,他说得很简单,但我能感到他的孤寂。当
他把杯举向我时,同时望了望许若欣,笑着说:“子豪,你的个人问题我又要过问
了,你不会烦吧?”
我笑道:“老师,这是你关心我,不会的。”
“那好,我明天就要走了,有些话我就多点嘴,全当一个建议吧。”
我心一紧,预感他将要说什么,不由望了许若欣一眼。袁老师将一满杯酒喝下,
注目着我:“你快三十了,按中国传统观念你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不管你对婚姻抱
什么观念,成家是早晚的事,你说是吧?”
“我现在精力时间都还不能考虑。”
“这只是暂时的,至少目标要定下来吧。”袁总一边望着许若欣笑。
颜母也对我说:“是呀,方民说的对,你也该找个好姑娘了。”
这时许若欣觉得不自在,欲起身,袁老师朝她打个手势:“我对你和子豪是一
样看待的,坐着吧。”他接着对我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大懂,但感情是相通
的,我不能指定你怎样生活,但我希望你好好珍惜,不要再被过去所困,你应该跳
出来,去争取新的幸福。你说是吧?”
我点下头:“老师说的没错,道理我都明白,我现在只想完成一个心愿就行了。”
“我懂,劝你不要太冲动行事就行了。”袁老师再次端起杯,大声道:“来,
咱们把这杯干了,愿我们都开开心心活着!”
几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当”的响声,非常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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