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4)
我也不知为什么会来找刘念,是因为他在我和许若欣好上后那种异常的沉默吗?
是因为对他接近颜紫的动机产生疑问吗?还是因为他也精通电脑且有着几个黑客朋
友呢?我说不清楚,只是隐隐感到他在这件事上不是没一点干系。特别是,我想到
颜紫再恨我,也不至于恨到要拿公司的前程来赌气。
刘念的伟博公司位于繁华的衡山路上。我向他秘书报了姓名,出乎我意料,他
很快就打开办公室大门把我让进去。这是间非常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
外是开阔的草坪和远处林立的高楼,大班桌上嵌着一方大理石,一边是高至屋顶的
书柜,里面摆满精美的书籍。当我坐进宽大的真皮沙发,秘书小姐送来一杯热腾腾
的咖啡。这时刘念笑着说:可能味道没你朋友店里的正宗,请方博士见谅。我不能
不佩服他的风度,哪怕这种风度是装出来的。我把报纸上登载的消息简单说了,一
边观察他的神情。他没有吃惊也没有表现得无所谓,而是直接问我来意:方博士,
你是就此想告诉我这条对贵公司大不利消息的吗?我说:不止,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毕竟你身在商海,对这种偷窃商情的事会有办法的。他仰到椅上大笑,然后拿手指
点我:你真会开玩笑,如果你不是对商海一窍不通,就是故意来损我的。我不知他
是在掩饰还是真的一无所知,我犹豫了,觉得这样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我便说:
既然刘总不肯相告,那我就告辞了。
刘念手一抬,将我送出来,走到门口,他叫住我:方博士,这等关系贵公司前
程的大事,怎么劳驾你辛苦,那位许部长怎么不来呢?我告诉他:这是我个人想来
问问,跟别人无关。他哦了下:你太敏感了,许部长跟你实在不算是“别人”吧。
我回敬道:刘总这玩笑开大了,如果不是你特别钟爱绯闻,就是你有窥探人家隐私
的嗜好。
晚上许若欣过来,我没告诉她曾去过刘念那儿。她也不会想到,所以第一句话
就问我:她都承认了吗?我知道她是指的颜紫,就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她担心
起来,说:你没事了吧。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她看到我笑了,以为万事大吉,
至少,这件事有颜紫扛着,我可以洗脱嫌疑了。所以她也开心道:太好了,这样我
就可以给公司一个交待了。我想了想,说:可以的话,我来向公司解释吧。她说:
也好,明天一早你就打个报告跟总裁汇报一下,你毕竟是总设计师。
这是个让我心绪难平的夜晚。当我们聊了天,先后沐浴之后,我主动和许若欣
亲热起来,我心里明白,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疯狂。事完了之后,我仔细端详着她的
脸。许若欣在我怀里微闭着双眼,像个婴儿般蜷缩着身子。她的脸既天真又沉着,
既温和又纯粹,让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慈爱。对她来说,这一夜应该是有好梦的。她
认为颜紫只要承认了,我就是从悬崖边获救了。而我呢?在床上躺了半天,我想到
在我和她的相识,想到我们一起聊天一起看书一起游戏一起相爱的情景,她爱我,
她把心完全掏给我了。我又想到了颜茹青,想到了颜紫。她们一个是我所爱的女人,
一个是需要我保护和关爱的女人。我似乎一直都欠着她们,现在机会来了,我觉得
这是上帝安排的,让我来回报她们,让我赎过!
想来想去,我突然觉得这样光想没用,我的时间也许不多了。所以我悄然起床,
不管已是深夜,打着手机避到卫生间,分别打给服装公司的经理和营销经理。我告
诉他们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请他们继续把刚谈出点眉目的厂房事宜谈好,公司
一应事务由他们定夺,重大事情就请示许若欣吧。打完电话,我才有点踏实。很快
就睡着了,我在梦中不可避免地又见到了颜茹青,她还是那么温柔典雅,她朝我迎
过来,带着欣慰无比的笑容……我马上醒了,在黑暗中睁着难眠的眼睛。我感觉颜
茹青在我心里还是那么完美无缺,但是,她确实成为了回忆,变成了我偶然的梦,
变成了我必将逝去的历史。跟她一样,过去的许多事物,就像一个精彩的篇章,即
将要翻过去了。虽然我会依依不舍,虽然会惆怅感怀,但我现在最紧要的是准备好
足够的心情和勇气!
第二天一早,我精神饱满地起床,看到太阳投在窗帘上,将房间映得五彩斑斓。
我轻轻唤醒许若欣,她揉揉眼,将我脖子搂住,她动作轻柔细致,表现出一种情欲
的渴望。我只和她温存了下,就催着她起床。然后我们一起将房间打扫了一遍,看
着变得窗明几净,这才满意地出门。天气很晴朗,深秋已在路旁的树上显现,暗红
与青灰的叶片交映着,隔离带中的青草还是那么碧绿。我把车窗打开,让充足的阳
光和空气灌进来,我深深呼吸,感觉清新而舒适。
一到公司,许若欣就要我去向总裁汇报,我模糊地点下头。而整个事情是在中
午时分大白的。当时一男一女走进总裁办公室,他们的目光有点特别,许若欣问总
裁秘书这两人是什么人。秘书说,他们是经济罪案科的警察。她哦了声,还没回过
神来,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这使她听到了总裁的声音。
“两位请看下,这是程序介绍书,就是我们投入巨资开发的新型电信平台系统
软件系统的介绍,负责开发的是我们聘请的一位留美博士,他叫方子豪……”
许若欣是情不自禁站在那倾听,她听到总裁越来越高昂的声音,情绪震怒,似
乎一切后果都指向了我。在总裁没有停顿的介绍之后,屋内陷入一片寂静,这寂静
让许若欣心悬在喉。突然身后的秘书叫她,她惊吓不已,一不小心将摆在门边的一
方花架碰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她和秘书都一脸惊慌,看着地面瓷片四散,一
地落英缤纷。
随后,这两名经济警察开始在公司进行调查。他们先到许若欣办公室,他们问
得最多的是我,问我和她的关系。这让她感觉不大对。
她忍不住问道:“你们好像在怀疑方博士?”男警察说:“在没有搞清事实前,
什么人都可能有嫌疑。”她说:“但你们对其他人并不在意。”女警察说:“这是
我们工作的事,请你配合我们。”
两名警察穿的是便服,他们以客户身份在公司内调查,总裁交待不要透露他们
的身份,所以大家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但一个个被叫去问话,那气氛还是弄得很紧
张。当问到我时,选择的地点在公司楼下的休闲花园。这里满眼是整齐鲜嫩的绿地,
虽然已是深秋,花坛仍有不少怒放的花朵。两名警察之所以带我到这来,当然是为
了避人耳目,在这草地与天空之间可以放松我的情绪,做一番畅谈。先是那名男警
察从我何时归国问起,他是纯聊天的语气,好像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只是来找我
谈天说地的。我们一直说到这套系统,最后说到那个最为关健的夜晚。这时换了那
名女警察问我,她说你认为那天晚上会是谁进入电脑系统?我说没有人,至少在康
特公司没人能进入。她望眼同伴,又问我:电脑显示当晚十点左右曾有人进入电脑
的记录。我笑道:不要太相信电脑了,它有时也跟人脑一样,会出现莫名的错误。
男警察用严肃的口气对我说:你这么说是排除有人对电脑系统动过手脚吗?我觉得
他们太紧张了,我用更加放松的表情说:应该是这样吧,我设置的开机密码没人能
破解的。不然,我在美国拿的博士也太儿戏了。他们可能对我的神情和话语感到吃
惊,一时怔在那。最后是那男警察正色地握下我的手,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谈话:
我们会做进一步调查,不会放过任何疑点,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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