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忘了我(4)
许若欣流产了!
她在医院苏醒过来,立刻就哭起来。我把她搂着,紧紧搂着。我感到万分内疚,
感觉是我让这一切发生的。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我
怕她太伤心,要求医生给她打镇定剂,医生说不行,她现在身子很虚,不能打。
我天天陪在医院,茹青公司那边的事也暂时丢开了。开始许若欣一直情绪低落,
她父母来看她时,她还把脸埋在被子下面。她母亲坐在边上垂泪,她父亲也不好说
什么气话,站了会儿,跺着脚走了。
除了偶尔跟我说两句,许若欣基本就是躺在床上盯着头上的天花板发呆,要不
就侧过头看窗外光秃秃的树梢和灰白阴沉的天空。我试图让她把心情调整过来,买
来一些杂志,还从她家里拿来她的CD机。但她都没兴趣,连看也不看一眼。她对我
说,你别忙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我过去坐在床沿,把她头发捋了捋。她突然说,
你会离开我吗?我一惊,问她:你怎么这么想呀,我不是一直陪着吗?她眼里闪过
一丝忧虑,心里的预感让她全身发凉,她把脸贴住我的手掌,似乎要从我手中得到
一些力量和温度。
而在独自呆着的时间,许若欣也没有以泪洗面。她隐隐觉得,这样的偶然与不
幸,似乎是一种必然。她想得更多的是我和她的未来,越想,就越有着忧虑和不安。
她当然会想到闵子,想到她在营救我时所做出的那些努力。作为女人,她同样知道
这样的努力意味着什么。而令她最感忐忑的是,闵子不是盛气凌人的发动攻势,不
是明目张胆地宣示她的爱情。她是默默无闻的,是娇小、柔弱、矜持的。这就像你
准备好足够的勇气和武装,突然发现战场上根本没有对手的身影,就是有,那也是
完全不堪一击的。即便如此,她还是找机会问过我,闵子人呢?我如实告诉她,找
过,但一直没找到。她说你不知道她会去哪儿吗?我摇头,说江西老家问不到,别
的地方我不知道。她哦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中间刘念和颜紫来过一次,他们买了许多营养品,那一大捧鲜花将整个病房弄
得芳香无比。行动已不大方便的颜紫一手撑着腰,肿胖起来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她
几乎没说什么话,都是刘念在那道歉,像一个突然良心发现的忏悔者……他们总共
只呆了几分钟,然后把房间那压抑的气氛带走了。
出院这天,许若欣父母来了,老人坚持要她回家养身体。她没看我,也没提出
去我那里。所以我开车把她送回了家,把她安顿好,她对我说,你去忙吧。我说没
事,再坐会儿吧。这么坐到快天黑,她母亲端来一碗莲子汤,我便起身说要走。走
到门口,她又叫我,我停下,她艰难地笑了下,说没事,你走吧。
我走出许家,走到楼下,回头往上看了眼。我感到一丝伤感,好像我们之间不
光是失去了孩子,还有什么东西也将失去。我变得心事重重,脚步也迈得很沉重。
当我就这么黯然走进车里,刚把车发动时,手机响了。是咖啡店那个老板打来的,
他说闵子刚回来拿剩下的东西,现在已去了火车站。我一听脚下不由猛踩油门,车
子急速冲了出去。
我用最快的速度开到新客站,南广场人满为患,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位。我买
了站台票跑进候车室,看到开往江西南昌的车已检票进站了。我跑上站台,在长长
的列车前寻找着闵子。人太多,我根本不知该怎么找。这时广播里播放着列车即将
发动的声音,我更急了,前面后面来回跑。只是我没想到,就在我这么满头大汗找
着时,闵子却已经看到我了。她坐在窗口边,头贴着窗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复杂地
望着像没头蝇乱撞的我。
终于,火车缓缓起动了,我无奈地停下脚来,大口喘着气,看着列车从眼前开
走。我在这刻预感到什么,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闵子,不再是以前那般单纯的关
系。不管她离开或是回来,我都必须找到她,要把她今后的生活担负起来。不管怎
样,我绝不能让她在我的关爱之外!
而此时,闵子张了张嘴,手都举了起来,但眼里泪花一闪,又软软落了下去。
她到底没叫我,只在心里对我说:“子豪哥哥,你真的来了呀!我真高兴!可是,
我现在又非常怕见你,我怕影响你。……你就别管我了,好好跟若欣姐过吧。我走
了,我、我一直会记着你的!但是,请你把我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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