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穿着鹅黄羊毛小开衫和浅灰开司米长裙,跟张茜茜和周彤坐在这家环境幽静 的餐厅里吃饭。 张茜茜跟个色狼似的,打量了我一遍又一遍,她在切成小块儿的烤鸡肉上裹了 一层酱汁:“我接受不了你丫由一个清纯玉女转变成母性光辉四射的妇女!” 从刚才我给她俩讲述了近来做母亲的心得后,张茜茜就一直表示难以接受我身 份的转变。当然我也讲了去陈家赴家宴以及碰见蒋舒薇的那些个过程,她刚才一脸 鄙夷地酸我:“你现在被人惯得越来越矫情了哈,他多大你多大?你都经历过一男 人了,还不允许人经历一女人?要我说,那孩子要真是他俩的也不为过。男欢女爱 么,正常得很。” 我当即就毫不犹豫地将刚咬了一口的咖哩虾,扔进她粉红色的奶茶杯里,溅出 的液体滴洒在白色桌布上。张茜茜愣了愣,然后扁嘴看着我说:“都快当妈的人了, 脾气还这么暴躁,小心你孩儿胎动踢死你!” 周彤依然充当着和事老的角色,在嘱咐我要多吃点儿之后,又赶紧给张茜茜舀 了一勺米粉沙拉。张茜茜忍不住逗她:“彤彤你瞎紧张什么,我跟言言可从来都是 斗嘴不斗心的呀!” 她扎着可爱的丸子头,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我知道呀,就是想让你们多 吃点儿。咱们好长时间都没聚在一块儿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别看我现在跟这儿吃得悠哉,出门前可费了我一番功夫, 因为陈万钧不准我出门。他忙着公司的事儿,今儿晚上不回来吃饭,恰好张茜茜和 周彤又约我出去聚一聚。 我前思后想一阵,还是决定把这个事儿跟人汇报一下,毕竟我身上还携带着咱 们的共同产财。甭管我的语气多温柔,态度多诚恳,人直接丢了俩字:“不行。” 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于是我就告他:“你要不准我出去,我今晚就不吃饭 了!” 估计他正在电话那头使警告的眼神,不过我很得逞地看不见,于是我就横着胆 儿跟他僵着,他不 出声,我也就不说话。 最后他终于先开口说:“让小刘送你。” 本着客气的原则,我还邀小刘跟咱仨女人一起享用晚餐来着。他当然不出意外 地拒绝了,只跟我约了来接我的时间,然后就驱车而去。 张茜茜的嘴被食物塞得胀鼓鼓,嘴角边上还挂着番茄酱:“你这肚子都快鼓起 来了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这话倒说到点子上了,我这一日不把事儿办了,就一日不敢跟我妈汇报怀孕的 情况。虽然她认可了我和陈万钧的关系,不过肯定没做好提前当姥姥的准备。而且 她若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三天两头地催着我们办事儿。 该矜持的地方还得矜持,我脸皮再厚倒也不至于主动跟人提结婚的事儿,其实 更主要的是我想等到他主动向我求婚。被心仪的男子求婚,这可是我从认识爱情这 俩字儿起便有的梦想。 可陈万钧他似乎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过,要假想他能给我制造出什么惊喜浪 漫,倒不如假想陈家老三和Fiona 有过一段不可告人的地下恋情。而事实上老三和 Fiona 几乎就从未碰见过面,由此便可以看出陈二是个多么不懂情趣的人。 我想想就觉得有些亏,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男人了。 “再等等吧,应该快了。”我对张茜茜敷衍了一句,便埋头继续吃东西。本来 以为她又会对此发表一番彪悍的见解,没想到她捏着猪肉卷儿的手指却动也不动, 连带整个儿人好像也静止不动了。 我好奇地抬眼瞅她,发现她正对着餐厅门口的方向凝视。当下的第一反应,便 是以为她又看见苏文烨了,可没想到我转过头,瞧见的却是陈万钧和蒋舒薇的背影。 紧挨餐厅的南面儿是往包间走的旋转楼梯,他们从楼梯口走进玻璃旋转门,蒋 舒薇穿着银色亮片的裙子,一边说话一边偏头看着陈万钧笑。 这算什么!前两天才宝贝儿前宝贝儿后地哄我,现在却又跟另一个女人搞在一 起,我已经明确地告诉过他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不想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他居然 为了陪她吃饭,还骗我在忙公司的事儿。我这还没嫁给他呢,他就这么狗改不了吃 屎! 我都不知道自己正大幅度地朝门口走过去,耳边只响起张茜茜着急叫我名字的 声音。 等我气极地追到门口时,他们已经驱车离开了。张茜茜和周彤跑过来,一人拉 着我的一只胳膊。 “言言!这没什么,不过一起吃顿饭而已,你不要瞎想啊!”我气得连呼吸都 不顺畅,张茜茜慌忙捧着我的脑袋劝我:“咱不敢生气,肚子里还有宝宝呢!言言, 他们肯定是有别的事儿,你回去问清楚不就行了!咱这就回去!” 说完她就拽着我往外走,我心里却不耐烦地生出厌恶。挣脱开张茜茜的手,我 决定先不回去了。凭什么每次都是我气鼓鼓地去盘问他,而他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 无所谓的样子,他每回只会用手段哄我暂时忘了矛盾的焦点,现在看来全是为了掩 盖事情的真相。 他不是淡定么,从来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又凭什么每次都去照顾他的感 受。我今天还真就不回去了,眼不见为净,他爱跟谁跟谁去! 从餐厅出去后张茜茜和周彤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而我一直在没有对象 地发飙:“幸好我还没嫁给他,现在看来真是明智之举!他要这么喜欢风流,我这 就去医院把胎堕了,一刀两断断得干干净净!” 张茜茜从身后拉过我的胳膊:“姑奶奶,咱别这么易怒成不?还没弄清楚到底 怎么回事儿,你就先消消火,为宝宝想想啊!你是他妈,孩子他爹惹你了,可孩子 总没错吧!” “要不,言言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要俩个人一起沟通呀!”周彤也在 另一旁劝我。我转头看着周彤说:“今晚我去你那儿住!” 刚才的晚饭才吃没两口我们就撤了,距和小刘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来钟头,等 他去餐厅时我必须消失得完全不见,否则就容易被逮回去。陈万钧肯定会找我的, 可谁让他背着我私会别的女人来着。我就得让他急一回,非得把他的孩子藏起来, 看他能怎么样。 可周彤摆出一脸为难的样子,于是我只好转头命令张茜茜:“你丫要拒绝我你 就一辈子打光棍儿!” 她拉跨着整张脸,十分痛苦地说:“我他妈宁愿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敢收留你 啊!上回就多留了你半小时,当时我妈也在,你家爷气势汹汹地冲上楼时把老太太 吓得不轻,还以为我惹上黑道了呢,弄得我妈一晚上都睡不好!我求求你了少奶奶, 别为难我成么?” 我仔细想了下,就算真的住张茜茜那儿,也很容易就被挖回去。恰巧周彤开口 了:“言言你要真不想回去,就先去我那儿住一晚吧。还怀着孩子呢,这样生着气 回去对宝宝也不好。可是你要答应我,今天晚上不要再生气了?” 我顿时心情愉悦不少,赶紧就跟她达成协议。只是张茜茜仍在不断地唏嘘: “还是先回去吧?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陈总怕是会要了我的命啊!” “哪儿那么容易就三长两短了?你别咒我们母子哈!”我抚了抚肚皮赞道, “我宝贝儿跟他娘亲一样坚强!不就夜不归宿么,还怕他不成!” 人与人之间要断了联系,其实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儿。出门不带手机,然后再 离开正常出入的范围,这就已经成功一大半儿了。 周彤住的地儿比较偏,出租车一直往南开了近半小时才在一片比较荒凉杂乱的 地方停下。张茜茜有点儿诧异地抱怨:“彤彤你这儿是人住的地儿么?怎么乱得跟 垃圾场一样啊!从这儿赶到市区上班,你不闲累?” 昏暗的灯光下她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刚毕业没多久,看这里的房租便宜 就搬过来了。其实这一片正在开发,你看前面都有好几个大型商场的地基。” 她带着我们从一条小胡同里路过,说是从那儿走比较近。破旧的胡同里尽是废 弃的院子,不过我倒是对这个地方很满意,越偏僻的地方就越远离那爷的控制范围。 张茜茜担忧地问她是不是每天都走这条阴暗的巷子回家,还责备她的男朋友不体贴 她。 可周彤回答:“我一次也没从这儿走过,可如果走前面的路就还需要一段儿时 间,言言又怀着宝宝,不能太劳累呀!” 张茜茜一面胆儿小地四下张望一面儿继续埋怨:“居然还得走一段儿路,你这 住得也忒偏了。赶紧让你男朋友多挣点儿钱,好歹也挑个安全点儿的地方住啊!” 周彤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俩人借着尚且明亮的光线,扶着我越过跟前的一堆小 瓦砾,周围真的很僻静,连盏像样的路灯也没有,照在咱们身上的灯光还是不远处 工地上的探照灯洒过来的。 我们仨手拉着手往前走,还未走出这条胡同,就看见了迎面朝我们走过来的五 六个吊儿郎当的痞子。 几个人叼了烟,跳跃着往前走,其中一个光着膀子,把衣服拿在手里晃。周彤 握着我的手逐渐使力,还渐渐浸出汗意,而同时张茜茜也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 当离我们越来越近的几个人正互相咬耳朵时,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转身就快步 往来的方向退,后面凌乱的脚步声也随着我们的步子变得越来越快。 胡同里全是路,没走几步就转角退到我们刚才走过的西面小道。后面的脚步声 已经由快走变为跑了,我心跳的很厉害,正准备握着她俩的手跑起来,却在下一秒 被张茜茜推进了嵌在灰色土砖墙中间的铁门里。 她快速把我塞进去,说话的时候脸上都落下汗来:“为了我的干儿子,发生什 么都不准出来!” 我将想把她俩一起扯进来,周彤却一把关上了铁门,大锁扣紧的声音和几个男 人轻浮地叫声同时响起。她们为了护我周全,用锁将我锁在了门里,将自己留在了 锈迹斑驳的门外。 寂静的门外变得十分混乱,我想捶门唤张茜茜的名字,可又想到了肚里的孩子。 她们好像已经跑远了,追上来的脚步声很厚重,留下一个人在研究铁门上的锁。 大锁来回扣在旧铁门上,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那个人捣鼓了一阵,生气地骂 着:“他妈的两个贱蹄子,居然把这道门锁上了!” 前面有人问他怎么了,他将锁重重扣在铁门上,十分猥琐地大声说:“这仨妞 儿里,就被锁得这个长得最漂亮!你他妈不知道,这种看起很清纯的女人,搞起来 才最骚!光想想我就忍不住想射了!” 他说完就放声大笑,前面问他话的人又说:“门都锁上了还搞个屁!前面还有 俩,够哥几个轮回吃宵夜了!你丫再磨蹭条子就该过来了!” 门外的男人又将锁抬起来重重扣在门上:“美女,等我先去尝尝你那俩小姐妹 的滋味儿,回头哥再好好儿疼你!” 屋外的人走后,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静。我靠在墙上,死咬住下唇,心里只剩下 恐惧和无尽的担心。除了装着铁护栏的窗台和过道中间的地面有冷清的白光,屋子 里全是一片黑暗。 我十分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该听她们的话回去。我恨死自己给她们带来这样 大的危险,更恨自己明知她们危险却什么也不能做。 在死一般寂静的黑屋子里站了近一小时,当窗户外边传来张茜茜小声叫我名字 的声音时,我才喜极而泣地走到只剩铁护栏的窗子跟前。 她紧紧握着我的双手问我有没有事,冷清的白光下她的全身已经湿透,凌乱的 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她关切的眼神动也不动地看着我,我忍不住开始抽泣。她还 摆出如获大释的神情:“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混球都把我逮住了,幸好我用手指 甲戳他眼睛,又豁出老命往死里踢他□,这才跑到前边的小湖里躲了一劫。” 她抹了一下脸上的水问我:“彤彤没回来找你?” 我七上八下地看着她:“她不是和你一块儿跑的么?” 当张茜茜松开握着我的手时,我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她愣愣地看着我:“快出 胡同口的时候,有一个混蛋紧逼着我,我光知道对付他,没有留意到周彤。” 周彤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们再清楚不过,我无法想象她被那群恶魔抓住会发生 什么。可我却没办法跟张茜茜一块儿去找周彤,在这种荒废的地方能找见有锁的铁 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又怎么会有打开锁的钥匙。 张茜茜掰了几下锁,又到窗户口跟我说:“这门开不了,你还是先呆在里面比 较安全。我先找个地方报警,刚才跑的时候也不知道手机掉哪儿了。这一块儿地方 大,很容易躲,她一定没事儿,我待会儿就带着她一起过来!” 我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一再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她拍拍我的手背对我笑着: “放心吧,我命大着呢!你乖乖儿的哈,多想想宝宝,可不能瞎着急。” 十来分钟后,我听见了明亮的警笛声,却仍没见张茜茜带着周彤回来。当外面 传来撬门的声音时,我已经无助地顺着发霉的墙壁坐在了地上。 门从外面被打开后,穿着警服的人拿着手电筒冲进来四处看了一圈儿,最后将 灯光照在我身上时,才带着点儿激动地对着屋外叫了声:“陈总!” 他进来时背着手电筒的光,我就着明亮到刺眼的光线只能模糊看见他的脸。正 对面的警察往后退了两步,陈万钧走到我跟前,弯下腰将我打横抱起。 站在冷清的胡同道里,他对穿着便服的中年人说:“那几个人就麻烦你了。” 对方赶紧回答:“您放心,我们一定把他们全部缉拿归案!” 我看着他坚毅的下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儿,安心地晕倒在他怀里。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正对面儿的木柜子上放着 白色瓷瓶,瓶子里插了一束新鲜的百合。左边窗户有风吹进来,淡绿色的纱帘轻轻 摇摆着。 我向着右边偏头,才看见了抱臂坐在沙发里打盹的陈万钧。他将一双长腿伸直 搁在玻璃茶几上,浅埋着头,紧闭着双眼均匀呼吸,睡得很沉。 盯着支架上的点滴袋,我又开始后悔。别的不玩儿非学人玩儿矫情,这下连张 茜茜和周彤怎么样了都不知道,不过万幸的是宝宝还安然无恙地在我肚子里呆着。 我安慰地抚了抚肚皮,沙发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他走到床边上,正准备覆我 额头的手猛然停在半空中,可能是才发现我正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他漠然地收回手,默不作声地走到窗户边上。我 知道自己确实不对,可要不是他瞒着我去会蒋舒薇,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这也不全是我的错。”我看着他的背影说,“昨晚上我亲眼看见你和蒋舒薇 约会!” 他顿住身形,转过来看着我时又皱起眉头:“你为这个躲小刘?” 我委屈地抽着鼻子说:“这个不重要么?我都跟你说过我很不喜欢你跟她来往 了,你偏偏要背着 我去找她。就算真的只是朋友,你也不应该骗我说在忙公司的事儿啊。你这样 欲盖弥彰,没鬼才怪了!” 他迈了几步走到床前蹲下,又伸出双手替我擦眼泪。我红着眼睛看他:“我又 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要真跟她是朋友,以后再见面就应该跟我说真实的情况。本 来我就嫉妒她跟你的从前,你现在居然还为了她骗我,以后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就真的会离开你了。” 他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我的肩窝,呼吸出的浑厚热气一下下喷在我脖子上。 “你别每次都这样不说话,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以后你要再见她,就必须提前跟 我说清楚。你如果什么也不说,我们也就没有未来了。” 他依然没有抬头,用一只手反复磨蹭我的脸,好一会儿才从胸腔里发出闷闷地 一声:“嗯。” 我问他张茜茜和周彤怎么样了,他只说没事,我心里的石头也暂时落下。又吻 了吻我的鼻子,他才问:“伤着哪儿没?” 昨晚上的惊恐和委屈感一下子又涌上心头,我对着他摇了摇头:“是她们俩个 救了我和孩子。昨天晚上,那个人捶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完了。” 他揽着我肩膀的手往里紧了紧,不高兴地看着我说:“以后再乱跑试试!”我 乖顺地又摇了摇头,嘴里应着:“不敢了。” 留医院观察了一星期,我给张茜茜打了三通电话,她在电话那端依旧谈笑风生, 这才让我真正放下了心。可周彤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我问张茜茜,她只跟我说周 彤没什么事儿,就是被吓着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我心里非常愧疚,本来没什么事儿的,全是因为我才给她惹了那么大麻烦。 可万万没想到,事实的原本并不如他们跟我说的那样简单。一礼拜后张茜茜才 顶着两只核桃眼睛来看我,她开始总说些有的没的,后来转入正题的时候才跟我说 :“彤彤的情况不太乐观。” 我的心像平静的水面被丢了一块儿石头,逐渐往下沉。“言言,你先保证不激 动。大夫说你上一星期属危险期,我们才不敢告诉你真相。可我知道你稳定了以后 肯定会去找她,这才专门过来跟你讲真实的情况。” 她这样一说,我的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准备。答应她的再三叮嘱后,她才吞吐 着说了那晚上的事情:“我在摞了一堆废木板子的后面找见她,当时她已经、已经。” 她的眼圈开始发红,“她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我走近的时候,她浑身都在发抖。” 张茜茜不可抑制地失声痛哭,而我的脑袋里全是跟周彤相处的画面。她总爱较 真,经常会把我们 的玩笑话当真,她也很会关心人,总是言言前言言后地叫我,她还有个男朋友, 每次一提及心上人总会害羞地微笑。 这样美好如花朵的女孩儿,我竟因为自己任性,毁了她的一生。 张茜茜流泪抱着我,一个劲儿地劝我不能自责,她抹着眼泪说:“言言,她牺 牲了自己才保全了你肚里的孩子。你要是因为自责而伤了身子,才是真的对不住她!” 她说的很有道理,我这条贱命是周彤用自己的清白换来的,我要再糟蹋自个儿 的身体和肚里的孩子,就是真的对不住她了。 道理谁都懂,可真正照理儿去做却又非常难。我扑在陈万钧怀里哭了大半天, 悲痛自责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复。从他怀里起来时,我才发现连他的眼睛也开始 泛红。 陈万钧吻着我的唇,低声说:“不准再哭了。” 我抽泣着对他点头,此刻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坚强。坚强不是面对困难不退 缩,而是面对悲痛的现实,不得不逼着自己一定要乐观。 再三答应陈万钧不哭以后,他才带着我和张茜茜一起去看望周彤。 精神科的过道上,墙壁被粉刷得十分雪白,尽头处的浅色地砖被阳光照得很亮 堂。我左手挽着陈万钧的胳膊,右手牵着张茜茜的手,快走到312 病房门口的时候, 却忽然看见从那间房走出来的宋嘉平。 我的哥哥不学无术,从我上班以后就经常找我要钱。那天碰见嘉平,正是他来 找我要钱的时候。 哥哥性格虽然粗暴,更经常在外打架斗殴,不过他从来没有欺负过我。妈妈叫 我不要那么老实,每次都给哥哥拿钱,那样会害了他。可每次听见他说连吃饭的钱 都没有了时,我就很不忍心。 那天已经很晚了,我站在路灯下从包里掏钱。哥哥嫌我动作慢,就伸手把包拽 了过去。 路过的嘉平以为他是抢劫犯,当时就冲过来跟哥哥打了一架。开始我还以为嘉 平是和哥哥有什么恩怨,因为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但是后来他却揪着哥哥的领子让他包还给我,哥哥很生气地把烟扔在地上,还 凶狠地骂了他几句,最后从包里抽了几张钱就走了,他还想去追,我就把他拦住了。 当他知道那是我哥时,还是不太相信,他对我说:“女孩儿应该脾气大一点, 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类似的话妈妈也经常对我说,可同样的话由一个陌生男孩儿说出来时,我竟会 很感动。他就站在路灯下,清朗的眉目说不出地好看,最后他对我笑的时候,我感 觉自己忽然心跳加速,根本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原来嘉平就住在我的楼下,从那天以后我们的联系就逐渐增多。熟悉以后我才 发现他有很多让人不解的地方,比如他有很高的学历,却没有正式工作,他住的房 子简陋,衣着品味却很讲究。 我没有向他打听具体情况,因为我不想给他留下刨根究底没素质的印象。后来 发现他是一个人住,我就经常给他送吃的过去,他虽然不拒绝,可都是通过请吃饭 的方式还给了我。 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他的点点滴滴。我感觉嘉平是个有故事的人,因 为他会经常出神,有时候饭吃到一半就忽然不吃了,有时候也会在话说到一半的时 候忽然就安静了。 正在我为他的不冷不热而难过时,公司里新进了一个女员工。 言言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开朗。我很喜欢听她讲话,无聊的一件事情从她嘴 里讲出来,就会觉得很好笑。公司里有不少男孩儿追她,可她总是大大咧咧地把距 离拉开,这样不做作的行为反倒让他们更加喜欢她。我很羡慕她,好像永远没有心 事,不知道什么叫烦恼。 她问我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嘉平,发现我有迟疑,她当时就很高 兴地要我带男朋友给她过目,还说像我这样的女孩儿,必须特别会照顾人的男孩儿 才配得上。 嘉平应该是很会照顾人的男孩儿,会为一个陌生女孩儿打抱不平的人肯定很会 体贴人,而且他还会和我讲为人处世的道理。我喜欢他,当言言说那些话的时候, 我就更加喜欢他了,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地默认自己有男朋友。 我以为他身边只有我一个女孩儿,只要我对他特别好,他总有一天会变成我真 正的男朋友。 一个周日的中午,我又带着妈妈给我做的提子松饼去找他。他那阵子总是早出 晚归地忙,连防盗门也虚掩着没锁上。我轻轻推门进去才发现他躺在小沙发上睡着 了,平常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看他,只有等他闭上眼睛熟睡时,我才敢用手轻轻 触摸他的头发。 我就像在做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全身都紧绷着,心跳得很厉害,很怕被 人发现。他翻身的时候,我被吓得退了好几步。虽然他没有醒,我却清楚听到了他 说的梦话,他用手刨了一下耳朵,嘴里说着:“言言,别闹。” 这一刻我才知道他如此不冷不热,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 我很难过,可是又没有勇气问他,更加没有资格向他求证。那时候我从未把嘉 平口中的言言和筱 言西联系在一起,直到那天我到他家里去借书,他去房间拿书的时候,我看见 了放在茶几上的钱包。 闭合的钱包中间夹放着一串钥匙,钥匙下有张照片。我胆颤心惊地拿起来一看, 照片上的人正是筱言西。 这个事实对我来说,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我从未想过住在他心里的人,居然会 是我现在的好朋友。 照片中,言言穿着短裤盘腿坐在草坪里,对着镜头灿烂地微笑,看起来很像念 大学时候的拍的。 从知道这个事情以后,我更加没勇气得到嘉平的心了。言言是那样具有感染力 的女孩儿,我没有她聪明,没她那么漂亮,更没她那样活泼招人喜欢的性格。 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分手,为什么只有嘉平看起来很伤心,言言却好像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他们有一点很相同,就是对过去都绝口不提,我曾经以 为在特别熟悉以后,言言肯定会对我讲她的过去,可她却从来没提过以前。 她不爱他吗?他会把她的相片放在钱夹,会在想她的时候失魂落魄,甚至连做 梦都会叫她的名字。 我渐渐开始对言言有另外一种看法,她怎么可以这么没心没肺地伤害另外一个 人,尤其在后来看见有很名贵的车子来接送她上下班的时候。 漂亮的女孩儿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更别说抛弃以前没钱的男朋友了。这话是 我妈妈跟我聊天的时候说的,我猜测言言也是那样的女生,这样年纪的女孩儿本不 该是坐豪车上班的人,更何况她的家境并不像这样富有。可同时我也很犹豫,言言 和她的朋友是真的对我好,我不希望她是那样的人。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颠覆了我对言言的看法。 那天嘉平喝醉了,看起来心事重重,他跟我说了不少奇怪的话,最后还问我: “要是你看见心爱的人跟比自己好很多的人在一起,你还有勇气去把她追回来吗?” 我听了心里很难过,一个为了金钱抛弃他的女孩儿,怎么就这么让他喜欢。我 回答他,要是我肯定不会再追了,因为不值得。 可是他却笑了,笑得很不自然,他只跟我说:“你不懂。” 我既嫉妒又生气,我对他那么好,他不可能感觉不到。现在他爱的女孩儿都已 经有别人了,他却用一句“你不懂”就把我推开好远。 后来再面对言言时,我的心情就变得很复杂。那个有钱人对她很好,虽然我没 亲眼见到过,但是从她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她被惯得都有些骄纵了。 同时言言也辞去了工作,我更加断定她是我妈妈说过的那种女孩儿。 那次酒醉后,嘉平就对我爱理不理了。以前他至少还会听我说话,可现在经常 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他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越来越担心,突然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或者叫我不要再去找他。 言言有时候会在电话里跟我聊天,她说那个人对他很凶,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 样。可在我听来,却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她过得很好,却把嘉平仍在一边,让他 一个人承受痛苦。 我开始不想喜欢她了,甚至想使坏报复一下她的骄纵好命,同时我又多么想能 留在嘉平身边。 当我脑海里冒出那个可怕的计划时,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就在犹豫不决的 时候,我又收到了嘉平准备去外地的消息,他说可能会在外地呆一段时间,回不回 来都还不一定。 我急坏了,多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希望他能留下来不要走,可我又知道他的心 思根本就没在我身上。要是言言没跟那个有钱人在一起,或许嘉平不会有离开的决 定。 他说他觉得我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就像他的妹妹,还叫我要好好照顾自己,那 时候离他走的日子还有半个月。我心里带着那个可怕的计划问他:“要是我发生了 特别不好的事情,一定要你留下来照顾我,你会留下来吗?” 等不到他回答,我又急匆匆地说:“你不是说我就像你妹妹吗?妹妹如果出事, 你会照顾她吗?” 当嘉平点头说如果我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会帮我时,我就决定好了要做什 么。 我给我哥比平常多一倍的钱,要他帮我完成这个计划,只是一定不能真正伤害 到言言。我嫉妒她,只想借此挫她的锐气和毫不在乎的态度,她如果知道我为她受 了这样的罪,肯定会觉得亏欠我。那时候我以为,如果真的看见她后悔难过,我的 心里就会为嘉平好受一些。 可是我很笨,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把她带领到那个计划中。而让我意外的是,那 天言言约我和茜茜一起吃饭时,才告诉我们她怀孕了。 我十分纠结,又开始为好不容易下的决定而犹豫。最后言言忽然往饭店门口走 去,她因为看到那个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十分生气。 真的是被惯坏了,任凭我和茜茜怎么劝都不肯回去,最后她居然还提出要去我 家住一晚。其实这本来就是我计划中的一步,忽然由她这么提出来,我当时就很紧 张,以为她知道什么了。 那几分钟我下了最后悔最错误的决定,我一心只想着留下嘉平,只想着让我羡 慕到妒忌的女孩儿能有所收敛。在邀请她去我住的地方后,我偷偷给哥哥发了个信 息。 当言言牵着我和茜茜走进胡同里时,我就开始害怕,可是这个没心眼儿的女孩 子居然还关心我是不是怕黑,她紧握着我的手给我讲笑话,还叫我不要担心。 哥哥带着他的朋友出现在不远处时,我紧张得全身都在冒汗,当茜茜慌乱地把 言言推进那道旧铁门里时,我才开始后悔。茜茜跟言言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出 来。那一刻我才恨死了自己,两个都是她的好朋友,茜茜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 安全,而我却想出这么卑劣的手段,只为嫉妒她的好命。 替她关上门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不知情的茜茜却拉着我就往前跑, 后来哥哥专门让那几个人把我和她分开,最后追茜茜的那个人回来说她太厉害,没 把她吓哭反倒自己挨了好几下。 我听着这个消息,又心痛又难过。哥哥看着我哭,就问我是不是后悔了。我当 时就反悔了,准备把什么都告诉她们。可是哥哥却提醒我:“你现在要是把什么都 说了,她们肯定会恨你一辈子。而且那小子不是快走了吗?你要怎么做,自己决定, 我管不了那么多。” 妈妈一直说我笨,笨到分不清好人和坏人,可是我心里很明白,我爱嘉平,爱 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只要过了今晚,嘉平就不会走了,而言言和茜茜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这 样安慰自己,哭着给嘉平打了电话。 万万没想到茜茜会跑回来找我,她找到我的时候,警察也一起到了,还有跟言 言在一起的那个人。茜茜把言言的情况跟那个人说了,他立即就带着警察往胡同里 赶去。 到了医院我很伤心很后悔,更不敢让医生检查我的身体,我怕他们知道了一切 会讨厌我。嘉平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照顾我,可我却一点也快乐不起来,反倒更加心 慌自责。 这一个星期我没有说过一句话,茜茜来看了我很多次,我只敢把头偏向一边, 闭着眼睛流泪。 我几乎变态地缠着嘉平,除了他谁也不准靠近。他是我用这么大代价才换回来 的,我很害怕失去。可即使嘉平每天照顾着我,也并没有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他 还是那样冷淡。 一直到今天,我终于彻底支撑不住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原以为他会打我 骂我讨厌我,可没想到他只是失神地说:“幸好她没有真的出事。” 听嘉平这么说以后,我控制不住地大哭出来,连嫉妒的勇气都没有了。 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上,转阴的天气使整个病房都变得暗沉。周彤 讲完整个事情后跪在地上求我们原谅,她深埋着头,双肩不停地颤抖。 张茜茜怒极地扇了她两个耳光:“老娘我瞎了眼才会把你当成自己妹妹,言言 为了你自责到差点流产!要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你对得起那孩子么?” 她使劲摇着深埋的头,一边哭一边说:“不会的,我让他们一定不要伤害到言 言和你。” “伤害我们的不是那帮痞子!”张茜茜的眼睛依然肿着,透澈的泪水又闪烁在 眼眶里,“我们都以为那是真的,吓得连魂都没了。知道你出事后还难过得恨不得 自己去死!可你心里却只有你的 爱情和狗屁忌妒心!” 周彤一直哭,双膝前的地板都被泪水打湿。宋嘉平想扶她起来,可她怎么也不 肯起来,还说要是我们不原谅,她就不会起来。 张茜茜十分生气地将脸撇向一边:“真他妈矫情,给谁看呢,你就算跪死也碍 不着我们什么事儿!” 我一直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来周彤没有男朋友,而且她喜欢的人是宋嘉平, 居然是宋嘉平。这世界也太小了,好像转过来转过去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更难以置信的是,周彤那样柔弱温柔的女孩儿,居然会为爱做这样的事。爱一 个人到何地步,才会逼得自己不择手段?尽管这遭遇更像场闹剧,可我知道她究竟 用了多大勇气才会下这个决心。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宋嘉平了,除了上回在公交站碰见他的那次。他最终还是将 周彤从地上扶起来,那双深似海的眼睛却动也不动地盯着我。只匆匆瞥了一眼他紧 抿的唇角,我便不敢再多看一眼,心里缓缓升起不舒服的感觉。 周彤抽泣着晕了过去,宋嘉平把她放回在床里,他将转过身,张茜茜就冲他吼 :“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让女人把你从大牢里拎出来,还让女人为你做这么变态 的事!” 宋嘉平失神地盯着地面没说话,我扯了扯张茜茜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她却不满地扬眉瞪我:“你别告我现在还对这小子念念不忘哈!” 我转身扯着陈万钧的袖子小声说:“我累了,想回去。”他用胳膊揽过我的肩, 带着我就往病房外走。 周彤有她的不对,可毕竟只是为了爱一个人,何况她也没想真的害我和张茜茜。 即便是这样,我也无法像苦情剧演的那样,立即就原谅她。 伤害仍是不可磨灭的,宋嘉平和我的过去也一样。周彤说她因为得不到宋嘉平 的心而发狂,还说嫉妒他一直都那么喜欢我。 我真不明白,既然他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当初还要放弃我。 如果仅是因为迈不过心上的那道坎儿,就只能说明他爱他的自尊胜过爱我。我 在出卖自己时,已经为他抛弃所有,连自尊心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都不在乎。他肯 定也明白我的付出,只是做不到跟我一样不在乎。 这才是原本的他,如果猛然变得洒脱无所谓,他就不再是宋嘉平。当初的我, 正是爱上他的拘谨含蓄、心思细腻。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医院门口时,陈万钧把他的西装套在我身上。张茜茜在旁边一直咋呼: “言言,咱以后再也不搭理这种人了,整个儿一见色轻友!不对,是忘恩负义、狼 心狗肺!” “得了啊你,鼻子上俩窟窿都还肿着呢,还昧着良心说这些!”她不满意地撇 嘴:“他妈的,这软妹子也太怵人了!我咋想咋感觉我俩被她耍了一道,还用生命 去陪她演了一出戏!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将捏着西服的手往里紧了紧:“又没人拿枪逼着你,没事儿给人说这些干什 么。” 陈万钧将车停在我们跟前,张茜茜热情洋溢地跟他招呼:“二少爷,我能否借 您老婆的光,搭个顺风车?” 真真一脸谄媚的奴才相,瞧得我又想伸手抡她脑袋了。二少爷没说话,只十分 冷酷地轻轻将头一甩,示意她上车。这比我还适合当奴才的奴才连忙笑着恭维他: “气派!” 干啥呢这是?我这正宫娘娘还杵跟前站着呢,他俩就当着我的面儿“眉来眼去” 了。 于是我将手伸出去,傲然地盯着前方:“扶本宫上车!”张茜茜反应相当迅速, 立即十分配合地将我扶上去,嘴里还应景地附和:“喳!” 抑郁沉闷的心情,由此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晚上我坐在沙发里,一边自己吃板栗,一边往陈万钧嘴里塞板栗。他皱着眉连 吃下两颗,到第三颗时已经表现得分外痛苦,于是干脆将脑袋一偏,躲开了我放在 他嘴跟前的手。 “你要不吃你就不爱我,吃了它才代表你爱我!”我靠在他怀里,再一次将手 往他嘴边靠了过去。他饶有兴致地瞅了我两眼,然后就低下头,狠狠将我的嘴巴啃 了两下。 啃得我生疼!我不敢再造次,就这么倚在他怀里,继续默默地往自己嘴里塞板 栗。塞着塞着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于是我抬头捧着他的脑袋,几分玩笑几分认 真地问他:“爷,您打算怎么处置胡同里那几个小混混呀?” 他摁着手里的遥控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一边轻柔地捏着他的耳朵玩儿一 边跟他吐露心声:“要不咱们安排一群手持大刀的黑道去吓唬吓唬他们?像电影里 演的那样,逼到黑旮旯里,吓得他们尿裤子!”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皱眉对此表示鄙视,我迅速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又开 始使招儿:“人在江湖混呀,就讲究个以牙还牙。过犹不及嘛,咱吓唬吓唬人就得 了!”小心眼儿可是我的特长,那晚被吓成那样,到现在都还有点儿惊魂未定,有 机会能吓唬回去,我当然乐意了。 抚了抚颇有肉感的肚皮,我接着说,“连宝宝都说我这个主意甚好。”他拦腰 将我抱起往房间里走,嘴里还说着:“看你表现。” 我诧异无比,这个某方面特别擅长的男人居然问一个孕妇要表现!“不行不行, 怀着孩子做那事儿可危险了!” 他随即在我脸上“吧唧”一口,吐着愈见浓烈的气息说:“我温柔点。” 哎唷,真羞死人了! 他抱着我在床边上坐下,偏头就将嘴凑了上来。我使坏地用手捂住他凑过来的 嘴:“就不让你占便宜!” 他顿了一下,然后握着我捂住他嘴的手,先吻了手背,又顺着手指头一根根儿 吻下去,认真深情的模样就仿佛我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玩意儿。 难得见自己被这么宝贝儿着,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刚露出甜蜜的笑容,他 便逮着机会朝我俯□来。 早年我已被他训练得比较得体,于是十分配合地伸出舌头顺着他的唇线去舔他 的嘴,舌尖刚好将他完美的唇瓣舔完一圈,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灵活的舌头从被我濡 湿的嘴里探出来。 好不容易娇贵一回,哪能就这么便宜了他。所以刚好碰着他的舌,我便迅速撤 退,撤完了又上前线去碰他。反复几个来回之后,爷的呼吸就被逗得有点儿紊乱。 他那只温厚的大手也不老实地覆在胸前,将我衬衣上的扣子一颗颗解开,到最 后扒衣服的时候,后背上的衬衣料子,却被卡在内衣上已经松开了的环扣边缘处。 上边儿舌头不停歇地在我嘴里纠缠,下边儿又猴急地想将衣服从我身上扒开。 人在情急的时候就不怎么动脑子,连他也不例外,好好儿的一件衣服忽然就“滋” 地一声,被他撕成两半儿,紧接着黑色蕾丝边的内衣也完全松垮地挂在肩上。 我新买的衣服,这才第一次穿,就又被他撕烂,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想说点 儿什么,可舌头却还在被他吮咂着,连好不容易哼出来的声音都变成了娇媚地吟叫。 他就跟一野兽似的,只管扒了障碍物就往地上丢。纵使屋子里的温度正适中, 突然暴露的我也觉得有点儿凉,当下就不自觉地抖着身子往他滚烫的怀里缩了缩。 这一缩又恰好弄巧成拙地让他误以为我在暗示什么,他高大的身躯顿时就变得更加 滚烫。 轻躺在柔软的大床里,他双手撑在枕头上,将我围在中间,埋头和我细细接吻。 到剥我穿在腿上的裤子时,一着急就又使了力,我立即并拢双腿,不满地控诉: “你弄疼人家了,轻点儿!” 他嘴里含糊地应着:“唔,轻点儿。” 最后裤子也被扒下去时,我又扭捏着说:“你又把人家衣服撕烂了,要你陪!” 他继续含糊地哄着:“嗯,我陪。” 这真不能怨我矫情耍媚,全都是他给惯出来的。我那彪悍的招儿对他毫无用处, 这位闷骚的爷就只吃这娇滴滴的一套儿。 有了第三个生命横在中间,我们彼此都不敢太得意忘形。他十分温柔,没让我 有一点儿不适的感觉。深入浅出地进行了无数个来回,最后一股热流由下窜至整个 肚子,我感觉浑身都燃烧起来。 他侧过身摊在床上,汗湿的臂膀将我紧紧搂着,还缠绵地吻我。我疲乏地倚着 他,很快便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窗户前薄纱外的天空很蓝,轻淡的阳光镀进房间,均匀地 洒在床尾。我躺在他的臂弯里,跟他同盖一床被子。 这一觉睡得很结实,醒来后精神特别好。我一边偏头欣赏他沉静的俊颜,脚下 一边不守规矩地将被子踢了一脚。就像有感应似的,他翻身便把被子给我掖好,还 将我往怀里箍了箍。 我忍不住偷偷笑出声,他缓缓睁开眼睛,跟我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醒了?”我仰头看着他,十分委屈地说:“饿醒的。” 吃早饭的时候,我跟他提了下今天要跟张茜茜见面儿的事,没想到一句话还没 说完整,他就直接打断我:“不行。” “我保证把自己照顾得好好儿的,哪儿也不乱跑,让小刘送我吧,我一吃完饭 就跟着小刘回来!你忘了,我们母子俩还是茜茜救的呢,当时她可真的是用豁出自 己的心来救我们俩,这种两肋插刀的朋友上哪儿找去呀!” 他沉思了十来秒,似乎觉得我说得在理儿,于是拿过纸巾擦嘴:“Fiona 你跟 着一起去。” Fiona 立即从厨房里蹦出来应着:“okok。” 陈万钧站起走到我跟前,也不管我皱着一张脸,自顾自地在我额上印了个吻,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于是乎,我和张茜茜的两人约会就变成了四人行。不过好在小刘又兜圈子去了, 而Fiona 则坐在离咱们不远的小桌子跟前,一面悠哉地品着咖啡一面笑脸盈盈地看 着我。 我和张茜茜就是俩吃货,见面十次就有十次是在一块儿吃饭。她回头看了Fiona 一眼,再细细瞧了瞧我:“你丫不会是被囚禁了吧?” “懂啥呀,这叫十分宠爱我,生怕我出一点儿乱子。”张茜茜抖了两抖,猛灌 了一口水才镇定下来:“他是怕你又闯祸吧!” 我狠狠剐了她一眼,埋头就开始吃菜,她夹了一筷子素炒胡萝卜丝儿放在我碗 里,顿时引起了我强烈的不满:“我最讨厌吃这个,你干啥呢?” 她十分不屑地鄙视着我:“谁管你爱吃不吃,我夹给我干儿子的。”我放下筷 子,将碗一推:“我不吃了!” 张茜茜盯了我两秒:“啧啧啧!瞧瞧、瞧瞧,都被惯成什么样子了!我跟你说 啊,孩儿他妈,我可不是孩儿他爸,你这招儿就只对你家爷管用,在我面前它压根 儿就行不通!我全当你放屁了哈。” 她说完就悠哉地吃起东西,我讪讪地坐了一会儿,只好又拿起筷子把碗里的胡 萝卜解决掉。 “我前天去看苏文烨了,上面通知已经下来了,他要被关上好几年。”她说这 话的时候正在喝汤,素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陈万钧他姐也告诉我,苏文烨他爸非常不满意自己的儿子犯了商业罪,先是把 惯坏儿子的母亲教育了一通,然后就痛下决心让法院依法办事。 这样刚正不阿的父亲倒真是绝顶的少见,由此让我十分惋惜他养了这么个不中 用的儿子。 “他醒悟了很多,也成熟了。还跟我道歉来着。”张茜茜抬头看着我,“没事 儿!我跟他真没关系了。不过心里总还是有他的地位,但又跟爱情无关。你放心吧,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见他。” 我很心疼张茜茜,她是个对感情很较真儿的人,不论爱情还是友情。一直想为 她做点儿什么,可除了许久前的枸杞炖小母鸡,和赏给苏文烨的那一拳头,似乎就 没什么可为她做的了。 “我说你那郭姓朋友也太不像男人了!”她忽然又开始高调地抱怨,“前两天 我在酒吧里碰见他,那男人跟我瞎贫了一晚上,结果还没我喝得多,他倒先醉了, 我替他买了单,还扶着他上了出租车。你丫认识的男人怎么都那么弱啊!” “去去去!什么弱啊,你是没见过他们强的时候!”她忽然就沉默了,盯着盘 子里的菜,也不知道在为什么走神。“虽然是比较强,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混在一 起了吧。” 我咬着筷子,仔细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最后差点喜极而泣:“你跟 他发生了什么?一夜情?他要对你负责?” 她无所谓地扁嘴:“纯属意外,我又不是为谁坚守贞操的小妹妹,不用他负责。” 刚把这话说完,她的手机铃声就又不厌其烦地响起来,一顿饭还没吃到一半, 这已经是第五个电话了。开始她皱眉掐断电话的时候,还跟我说是平安保险的骚扰 电话。现在看来,这打电话的人显然不是卖保险的,倒极有可能是神经外科拿手术 刀的。 “你不用他负责,那是不是他想要你负责啊?”我怪笑着看她,“这电话是打 来让你负责的吧?” 她没理我,掐了电话就又接着吃东西。可是当悦耳的短信铃声响起时,张茜茜 只往手机屏幕上一看,就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甚不耐烦地愤愤骂道:“跟 个娘儿们似的,有完没完!” 说完就阁下筷子,匆匆跟我道别几句后,便夺门而出。 缘分这东西很奇妙,尤其妙在意想不到。而意想不到的,往往会给人带来最大 的收获和惊喜。 坐在车里往回走的时候,我越想越觉得开心,特别期待张茜茜和郭浩然的后续 故事,到睡午觉的时候都还咧着嘴傻笑。 “在想什么?”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我诧异地看着走进来的陈万钧,他怎么 突然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中午不是有事儿么?”他走到床前,俯身亲了我一口,接着 又站起身一边脱西装一边说:“下午有些事要办。” “什么事儿呀!”他坐在床边上,倾身扑过来将我搂在怀里:“先睡,起来再 说。” 我在他怀里向左翻了个身,五秒钟后再向右翻了个身,扭捏来扭捏去就是无法 安心入睡,最后我不得不戳他的胸膛:“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儿吧,要不我就睡不 着。” 他睁开眼睛瞅了我一眼,然后就着胳膊上的力道,将我从床上抱起来:“换衣 服,出门。” 我揣着十分忐忑地心情坐进车里,他是不是又要带我去那个大门上贴着五角星 的地方?他妈妈虽然勉强认可了我们,可他爸爸却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或许还特 别地讨厌我。 心里七上八下地一直揣摩着呆会儿该说些什么话。可还没等我想出具体的应对 方案来,陈万钧就把车停在了路边上。 我抬头一看,这个地方原来是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