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有贤妻 博文刚待服务小姐转身,便直视沈薇,缓缓地说:“你叫我想得好苦,你一去 就不复返,为我安排了工作、出版了诗集,连谢你一声都不能够。到成都来,你又 躲得远远的,避而不见。”稍顿,博文许是难以克制内心的激动,突然加重了语音 的份量,“告诉我,让我怎么还你?” 沈薇先是有些吃惊,感情的闸门也随之悄悄地开了。可她仍在努力锐减那种奔 腾之势,佯做无事状:“我不是有意要躲开你,你来成都我并不知道。” “不,你是知道的,我曾经写过信,写过很多很多的信,你却只字不回,你真 是逼得我走投无路了……” 沈薇没见过从来自负的博文这么深深地自责过,一时也没有什么更恰当的话说 :“信我是收到了,可是,你叫我怎么回你?” “你就说你好,告诉我你好,免我牵挂,你知道吗?我在成都只住了几天,就 倍尝寂寞之苦,天天来找你,你都不肯见。我们还算是很好的朋友吗?” “可是,我还是认为当时不见你更好。那时,我躲在女伴的房里,每次看到你 急匆地进来又失魂落魄的出去,我也觉得自己有些残酷,读了你临别成都时寄给我 的信,怎么也睡不着……”沈薇再也不能伪装自己了。 少顷,又说,“至今我还记得附在信中的小诗。”沈薇恍若喃喃自语,吟了这 首《致友人》——“别把你的眉头紧锁/ 即便是在/ 风雨交加的夜晚/ 也不能有丝 毫退缩//其实风不能/ 雨也不能/ 改变我的这一份执著//我相信未来可以把握/ 相 信你会/ 从一条开满鲜花的路上走过。” 听着薇梦呓般的吟诵,博文也为当时写下的即景之词感动了,便情不自禁地握 住了沈薇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沈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一双小手被一位大男孩痴痴地握着,便 本能地抽了回去,慌乱地重复着:“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博文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也红了,却找不到适当的话做解释。 见博文如此尴尬,沈薇又条件反射似的住了口,仿佛一位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手足无措。 博文终于镇静下来,温情地:“沈薇,我们不应该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不知道。”沈薇好像没有了什么力气,声音小得可怜。 博文像是怎么也驾驭不住这种刚刚远游归来的神思,不知该怎样结束眼下的这 种局面。 沈薇总算找到了话说:“博文,我们是朋友,是好朋友……”话未说完,泪水 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博文痛苦地摇摇头,刚要说什么,随身携带的移动电话却先“说话”了,话筒 里是意姑娘关切的声音:“是博文吗?” 博文对着话筒说:“是的,蒲意,有事吗?” “哦,回家吧,我爸来了,正等你吃饭哩。”蒲意在话筒那边说。 对于这位岳父,博文是敬重的,何况他和蒲意移居陵阳,与岳父见面的时间也 少了,每一次见面,博文都是尽力抽空陪他,可眼下不行,便第一次向蒲意撒谎了 :“哦,蒲意,实在对不起,我正忙着,中午还要陪一个客户用餐。” “很重要吗?”想必蒲意很有些失望。 “很重要。蒲意,真对不起。” “那好吧。晚上可要早点回家。我等你。”蒲意的声音终于消失在话筒里了。 博文挂了手机,便不见了沈薇,追出去,大街上人头攒动,博文叫着:“沈薇, 沈薇……”却没有目标了。 李家坐落在书院北路,大凡在这里居住的人,都是本地名流,博文有了作为以 后,买下了这栋别致的小楼,隔不多远就是如梦的家。 蒲意正在饭厅与他的父亲用餐,博文推门进去,与岳父寒喧了几句,便累了似 的道声好,进了书房。新雇的张妈沏了茶端上,问:“先生用过午饭了吗?” 博文躺在靠背椅里回答:“已经用过了。” 蒲意跟了进来,接过话:“一定没有。怎么提早回来了?” 博文正了正身子:“我还不见饿,客人也走了,就回来看看爸爸。” 这时,皇甫先生也跟了进来:“我想我们是应该喝两杯的。” 蒲意挽着博文,要扶他起来,却望着父亲:“博文的胃不好,不能喝酒的。” 皇甫先生丝毫不觉女儿的暗示,直说:“不碍事,喝两杯不碍事。” 博文面对这么好的岳父和妻子,即使再有什么忧郁的事,也不能冲散这份家的 温馨,便立起身子,一同到饭厅去了。 博文一边用餐,一边与岳父说话:“爸,我正准备下个月将您和老家的爸妈接 来同住,好不好?” “当然好,共叙天伦之乐嘛,我可以陪亲家打打牌了。”皇甫先生说。 蒲意见博文有这份孝心,深情地望了他一眼,对他说:“惠儿刚来找过你。” “她有事吗?” “她没讲,见你不在就走了,想必是公司有事吧。”皇蒲意有些轻描淡写地说。 博文说:“那必然是有事了,待会儿去个电话问问。”用过饭,闲坐片刻,就 起身回书房打电话去了。 惠儿在电话里告诉他,她的薇表姐刚回陵阳就走了,在车站跟惠儿通了电话, 只请惠儿帮她办理调动手续并转告博文,代问他全家好,惠儿放下电话去车站,沈 薇已经走了。 博文放下电话,轻叹一声。 蒲意进来见博文这副模样,真有些心疼,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为博文的茶杯 里加了热水又自去了。 是夜,月色朦胧,一缕一缕的柔光斜照在李家院落。博文独自彳亍,踏碎花影, 不时怅望远天的星星,显得心事重重。 屋里,柔和的光影安详静谧。蒲意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自鸣钟轻轻敲过 五下,一切又重归于静。 蒲意轻轻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半坐起来,幽幽的灯下,纱枕湿了一片,她已顾 不得许多,披衣起来向书房走去,只见台灯亮着,却没有博文,取了一件风衣又向 屋外去寻,才见博文立在铸有假山的水池边。意姑娘踏着清露轻轻过去,站到夫君 身后,轻轻为博文披上衣服:“博文,夜深了,小心着凉。” 博文有些感动,便扶意姑娘到院里的凉亭,像是在给自己鼓励,“蒲意,您坐 下,我有话要对你讲。” “可以不说吗?”蒲意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博文心里有了警觉,观察蒲意的神情,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事,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蒲意见他真要说,情急之下,用手压住博文的嘴唇:“不要说。” 博文轻轻移开了她的纤指,问:“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你为什么要说呢?你可以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秘密的。” 听了蒲意的话,博文又被感动了,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拥着,心 里却生出莫名的惆怅。 蒲意温顺地伏在博文胸前,倾听他由慢而快的心跳,禁不住悄悄落泪。许久, 才听博文问:“你怎么知道的?”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打电话告诉我的,看来,他对你们的事很知底细,所 以博文,我要请你原谅我。”蒲意说。 “原谅你什么?”博文嘴里说着,心里还在想那位打电话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