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归宿 时光悄无声息地流逝。 一年后的一个下午,博文突然在他的卧室里叫着蒲意:“蒲意蒲意,快来。” 这时蒲意同沈薇正在她的卧室里闲聊,两人听到博文说话,迅即开门而入,见 博文坐在床上,眼睛已很清澈了。博文看到她们进来,就问:“我怎么了?” 蒲意见了这情景,什么话也没说,一任泪水涟涟。 博文又转向沈薇:“我这是怎么了?” 沈薇憔悴地、惊喜地说:“哦,博文,你好了!你好了……”说罢,就抱住蒲 意,“哦,博文好了!博文好了!” 蒲意噙着泪,不住地点头:“嗯,好了!好了!”两个女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时,如梦同惠儿推门进来,看到了这一幕,惠儿喊:“博文哥,你……”实 在说不出话了,就紧紧搂着蒲意和沈薇,三人一起拥着激动落泪。 如梦走到床前,握住博文的手,急促地:“哦,博文,你知道吗,你已经一年 没说过一句话了。” 博文惊疑地睁大了眼睛,问:“真的吗?” 是夜,蓉园灯火辉煌,蒲意吩咐厨房做了丰盛的晚餐,庆贺博文康复。席间, 博文站起来,端起酒杯:“谢谢大家。”又特地望望蒲意,再转向沈薇,“蒲意、 沈薇、如梦、惠儿,谢谢你们,我真不敢想象这一年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大家毫不犹豫地干了杯,这一刻,是大家盼望已久的,跟着就对他的康复表示 祝贺。 蓉园上下都很高兴。说起旧事,感慨万分。 博文望着大家,他早已听得目瞪口呆,这些故事恍如隔世,他真不敢相信是发 生在自己身上的。 夜深了,如梦和惠儿告辞要回锦园。 沈薇要走,被蒲意拽住:“你不可以走,我们,好好谈谈。” 因有如梦和惠儿在旁,沈薇不好辩驳,待送走如梦和惠儿后,就只剩他们三人 了。 这时,她突然记起敏姐曾劝她退出角逐的话,她认为,敏姐劝她的时候不是她 应该退出的时候,而那个时候,终于到了。想到这些,心里也就坦然多了。 博文再一次诚挚地对沈薇说:“沈薇,谢谢你,真的。” 蒲意立时就笑了:“博文,你只会说谢谢么,可不可以找点另外的话说?” “我,我该说什么呢?”博文有些茫然。 “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看到你恢复健康,”沈薇未说完,便转 向蒲意,“蒲意,你说是不是?” 蒲意轻轻点头。 沈薇又说:“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想,有许多话也是必须要在今 天说的。” 这时蒲意有些着急似的道:“薇姐,可以不说吗?”稍顿,又说,“不说,我 们就这样过,不好吗?” 沈薇摇头。 博文茫然不解地望着她们。 蒲意继续说:“薇姐,相信我,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我想过了。” 沈薇还是不住地摇头,又转向博文,说:“博文,有很多事我都看在眼里,我 可以告诉你,你是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因为你有一个太好太好的妻子,如果你就 像这一年一样永远不康复,有一个女人一定会陪你走完人生的,她就是蒲意。这一 年间,她为你苍老了多少憔悴了多少,你见得到。她为你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泪, 你没有见到。但是,你完全可以去想象。” 稍顿,又说:“曾经,我们的友谊加深了,我说的,是友谊加深了!我们有的, 只是友谊。况且,这一年间,我和蒲意,也建立了这样的友谊。”说到这里,沈薇 看了看博文,又看蒲意。 然后,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听懂我的话没有,我是在告诉你一句话——好好 爱你的妻子。” 蒲意十分感激,噙着泪,深情地望着沈薇。 置身此情此景,博文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想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老话:“可是, 我——我们欠你太多了。” 沈薇立即否认:“其实并不欠我什么,如果你一定要将你这许多年来的勤奋刻 苦所取得的成就算在我的头上,我也没办法。今天,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想, 如果有适合我的男孩,我也会考虑成一个家的。”说完,沈薇平和的脸上泛起一丝 淡淡的微笑。 博文听到这里,知道在此之前所有的故事都将结束,如果再说什么,就是为难 沈薇了。 “那么,你就在蓉园多住些日子,好不好?”蒲意已不知多少次被感动得流泪 了。 沈薇说:“不了。敏姐早帮我办好了留学手续,不久就要启程去美国。” 博文和蒲意听了,都深感诧异,禁不住“哦”了一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26号。原本不打算走的,现在看见博文已经康复,我再也没有什么可 牵挂的了。”沈薇淡淡地说。 元宵节刚过。成都双流机场。春寒料峭。沈薇罩着一件风衣,站在候机室外的 广场上,深情地凝望着航空港雄伟挺拔的建筑物,要离开这片土地了,总有许多不 舍! 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在她面前停下,博文、蒲意、如梦、惠儿、敏姐先后从车上 下来,蒲意上前搀着沈薇一起到了安检口,沈薇慢慢向里面走,博文突然喊:“沈 薇……” 沈薇回头望着大家。 博文挥着手:“别忘了,成都,有你很多亲人和朋友。” 沈薇咬着唇,眼里噙着泪,轻轻地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溶入人流之中, 渐渐看不到了。 波音747 如一只骄健的鹰,划向天穹。 三年后,博文在蓉城大学自费学习中文专业毕业。毕业典礼后,是为四十年校 庆特别举办的一个盛大聚会。舞会上,他同认识的人打过招呼,便躲在一个角落里 享受这份同学欢聚的欣悦气氛。 这时,蓉城大学年轻的教育长在几位同学的簇拥下健步走进来,对大家说: “同学们,这个舞会的气氛很好,老同学回母校重温学生生活的那份恬静,新同学 呢,就要从这里出发,走向社会,走向人生舞台。我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这里, 我向大家介绍一位留学美国的蓉大同学,她刚下飞机就赶来了,她的名字叫沈……” 博文听到这里,浑身颤动了一下,忙从座位里站起来,向前看,哦,真是她— —沈薇。可惜这时已有沈薇原来同过学而且认识的人上前同她攀谈。博文匆匆上前, 拨开人群,站到了沈薇面前。 沈薇一震,就像被什么东西在心上猛叩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博文伸过来 的手,手被博文紧紧握着,并朝他站的方向拉。沈薇对周围的同学说:“我出去一 下。”便随博文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才将手从博文的手里抽出来。 离开舞场,沈薇跟博文到了校园西北角的绿荫道,路边有石凳和石桌。博文请 沈薇坐下,有些生气地问:“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沈薇释然一笑,说:“还没来得及,因为学校事前是发出过邀请的,所以就先 到这里了。哦,博文,你好吗?蒲意好吗?” 博文精神不集中似的,说:“都好,就是牵挂你。三年了,也只写了两封信回 来。蒲意和我写给你的信呢?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你们。那边的学业真紧张,不过,总算毕业了。”稍顿,便转 了话题,“我晚上来看蒲意,还有我的小侄女。噢,那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叫纪薇,蒲意取的。” 沈薇听了,心里格登一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时,教育长走近他们,博文便站了起来。教育长满面春风,问:“你们认识?” 博文点头。 沈薇道:“我们是朋友,也是同乡,都是陵阳人。” “哦。”教育长笑着,表示领会。 博文反问:“你们,原来也认识?” 教育长也点头。 沈薇又道:“我们是朋友,也是同学,都是同届在蓉大毕业的。” 三人相视,笑了。 笑过,教育长对沈薇说:“哦,母亲真是固执,听说你回来,就是要见见你。” 沈薇也笑着,很平静地笑着,如这夏日一般灿烂、明亮。这时,树间的枝儿轻 摇,送来叶的芬芳。 后记《双城之恋》写作历时一年(其间也写过一些其他的作品),这应该算是 我写的第一篇长文。但我这时的心情却如履薄冰,真怕经不起读者的检验。 这是几位爱诗的孩子的故事,其实没有多少故事,说是经历还更贴切。我是因 为写诗才走上文坛的(初学时,写过一些轻松明快的小诗),但诗的数量不多,可 意的更少。写作此文,我没在意情节,只是淡淡地挥洒一种情绪,强调一种诗的氛 围。 很多朋友读了《双城之恋》,写信问我,“故事是否真实”?“是不是你自己 的亲身经历”?面对如此天真的问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这就像人们怀 疑《浮生六记》和《秋灯琐忆》的真实一样,人多以此为散文,我却是将其视作小 说的。 既然称其为故事或经历,无疑是真实的,艺术如是,生活如是。有人说过,书 是天地间早有的。现成的、固有的东西,不过是由作家将那些散落的“珠”串在一 起了。这“串”,就是写作。因为写作,便有题材的取舍。正如一条项链,有珠子, 也有线,观赏的应该是珠,线却不是珠做的,不真也罢,本就是线嘛。 我常常觉得,《浮生六记》是固有的,《秋灯琐忆》也是固有的,而且这个世 界还应该有一本《双城之恋》才对,《双城之恋》也是固有的。 《双城之恋》就放在这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什么也不说了。谢谢你读 完它! __完__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