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养了26年的儿子跑到千里外,做别人的老公、别人的女婿,韩英满心不高兴, 但又能怎么办,所谓木已成舟。无论如何她不要做破坏儿子婚姻的因素,不要以后 儿子想到就怪是自己的妈影响了他的家庭。 看到北京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韩英打电话给程奕文,谁知他的人在事故 处理中心,把她吓了跳,幸好不是他出的事。新手在雪天开,她越想越愁,又不敢 再打,生怕儿子开车途中手机响有干扰。韩英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再打电话, 听到没事才放心,忍不住在心里把没见过面的亲家公骂了十遍八遍。叉头司机就这 德性,抢速度抢切线,没有好好开车的。说起来儿子也不争气,也不懂好好挑,急 吼吼跟外地人结了婚。真是养儿子没前途,孝敬别人去了。 韩英在网上向女儿发牢骚,程奕琪安慰她,“妈妈你放心,我一辈子不结婚, 永远陪你。” “胡说。你念好书,替我早点回来。先和你说清楚,你找的老公先得给我过目。” 程奕琪哈哈笑,“好啊。” 韩英愁过儿子又愁女儿。不许程奕琪谈恋爱的时候,经常有男同学来找她,或 者电话,长得像煲粥。正大光明可以谈了,这两年小姑娘却经常说对男人失望,只 想独身。问她是不是失恋,又说不是,只是觉得没有一场婚姻是幸福的。 韩英被吓得替女儿洗脑,“啥叫幸福?妈妈生了一对儿女,就是幸福。” 程奕琪老实不客气地说,“你替我们操的心多过得到的乐趣。” 韩英说,“你又不是我,怎么能理解我的感受?将来你到年纪会明白,生命的 乐趣在于一代又一代的延续。” 程奕琪只是笑。 韩英知道没说服她,赌气不说了,找个周末和老姐妹淘去普陀烧香,求菩萨坏 运气快快走。但人霉起来真的没法说,酒店洗澡的淋浴头在浴缸里,她进出时踩到 香皂脚一滑摔倒了,再想爬起来却怎么也不行了,痛得眼睛直冒金星,泪水不由自 主喷出来。她硬撑着叫人进来,急急送进医院,骨折。 韩英是重要员工,单位派车把她接回上海的医院。开头她还不让通知儿子, “他工作忙,我请护工。”第二天前夫程进得到消息来探望,本来是一番好意。但 进门他看见韩英一个人在病房里挂水,打了石膏的腿搁在床架上,格外触目,忍不 住说,“你看你,怎么搞成这样了?虽然是我对不起你,但有这么多年,你也可以 放下了,另外找个伴吧。” 韩英的气不打一处来,或者说是被七窍尽往外冒冷气了。程进拿出手机来打电 话给儿子,她淡淡看着他,随便做啥,反正你们一个个主意都大。 程奕文听到韩英骨折,连忙订机票请假,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种时候还不派 自己用处,对不起生他育他的老娘。陆念听说,说“我也去”。程奕文犹豫了下, “我想把妈接回家。”陆念打个愣,脱口而出,“好啊。” 挂了电话才想起来,他们的家才一间睡房,婆婆来了,自然把床让给她,那么 他们住哪?是自己回娘家暂住,还是在厅里再搭张床出来?还有,她是领教过婆婆 的,又要住在一起了,她俩能处得来吗?病人不舒服,恐怕脾气比从前要更坏吧? 陆念心里冒了一长串泡泡,要是婆婆也是北京人就好了,最多去医院陪陪,也 不至于搬到一起住。还有,要是妹妹已经毕业,在上海工作,那也用不着他们白天 黑夜对着了。 她思来想去,和自己的妈商量。 陆念妈说,“赶紧接来一起住。你婆婆女儿在国外,你就是她女儿,好好照顾 病人。” 陆念想我也知道道理,关键是婆婆跟程奕文有点不一样。 陆念妈说,“小程是好孩子,对你没话说,对我们也好。将心比心,你也得对 他妈好。” 陆念又想,程奕文可不是和她商量要不要接来,是肯定的语气,要商讨的最多 是来了怎么安顿。不过,说得也是,她也得对他的妈妈好。 陆正兴回家听说了,“你可别瞎出主意,上海老太不好惹。要是好相处,咱们 女儿能跑回来么?”临睡前他又说,“到时咱们一起去接机,请他们来家吃顿饭, 好好谈谈。” 程奕文一去一周多,陆念天天一个人,吃饭,看书,休息。她算尝到形影相吊 的滋味了,有时梦里觉得身边有他,醒来半边床空空的,整个人跟着失落起来。虽 然可以电话短信,但哪能像在眼前一样细语漫言。 程奕文也同样想陆念。他刚到北京时特别不习惯,气候干燥灰尘大,城市也旧, 好不容易步上正轨了。现在又不适应上海了,连从小说到大的上海话都有些陌生。 但他比陆念又好些,毕竟事多,来不及想东想西。 儿子接到电话,当天风尘仆仆赶回来,韩英又高兴又埋怨,“你理你爸呢,我 这有护工。”程奕文替她削水果,“那可不一样,我是你儿子。老娘身体不好,儿 子自然要陪的。”现在转城市医疗也方便,医生也理解程奕文的心情,手续办得很 快,只是关照平常护理要注意营养。 韩英也试探问过,要不再调回来算了。程奕文抓抓头,“公司挺好说话的,这 次请假也很轻松,所以……”韩英识相地收了口,暂时就这样吧,儿子不容易了, 做娘的不给他压力。 韩英到北京的那天,陆家三口,都去机场接了。 这次历史性的亲家会面,给双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