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 陆念妈说当年,她做媳妇的时候,婆婆身体不好,常年累月生病。“有什么办 法,陆念爸跑长途,整年不在家。婆婆一叫,我挟起铺盖卷送她去医院。那时没现 在方便,陪护睡的床是租的,早上5 点半护士一路叫过来,起床了,赶紧爬起来还 床打开水。” 韩英昨天是累了,晚上休息过精神好多了,很有兴趣地和陆念妈道家常,“你 婆婆没女儿吗?”陆念妈笑道,“有是有,但在郊区,来回不方便。婆婆经常和别 人说,媳妇服侍得好,我只要媳妇来陪我。”韩英笑道,“那是老人家偏心,怕女 儿受累。我妈也这样的,住院时陪的人是我,她一个劲催我回去;是我阿嫂的话, 她不吭声了。” 陆念妈是直性子,拍大腿大笑,“可不是。”她叹气,“还是你福气好,一儿 一女一对‘好’。陆念是独生女,将来她爹和我老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少年 夫妻老来伴,等大家都爬不动时,自己找个地方躺下来算了。” 说到这里,韩英多心起来,她来唱苦经,说羡慕我有儿有女,难道想我松口, 让小两口以后留在北京?再听陆念妈说的话,味道转了,似乎句句转弯抹角在提醒, 对媳妇不要苛刻。韩英的脸色慢慢往下沉,我是有儿子的人,用不着靠媳妇,更加 用不着苛刻她。 这天陆念已经请好假,说由她照顾韩英,因此程奕文放心地回公司处理积压的 工作。而陆念趁自己妈在这里看着的空档出门买菜,所以不在场。等回来看到两个 妈妈神情不对,她也没往坏里想,光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妈嘴太碎,病人烦了。 陆念妈出了小区,找个避风人少的地方,立马打电话给女儿,“你到门外来听。” 陆念诧异地照着做,陆念妈才说,“这几天你搬回家来住。”陆念奇道,“为什么?” 陆念妈跺脚,聪明面孔笨肚肠,还问为什么,婆婆根本不把你当自己人。要不,论 理对亲家要客气,哪有冷一句热一句,口口声声不需陆念请假的道理。 陆念听了一半明白过来。昨晚她爸越想越不对,亲家母虽然有只年轻的外壳, 内心仍然是上海老阿姨。身体不好,儿子是自己的,她不会对他发脾气,但媳妇呢? 难说。所以陆念妈今天来,一为探病,二来探虚实,套套亲家母的态度。要是不妙, 赶紧把女儿先挪回家。程家又不是没有钱,请保姆总不会成问题。 陆念笑道,“妈,你别担心,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婚后陆念叫惯了韩英妈 妈,这会在亲生的妈面前说起婆婆,差点脱口而出也叫妈,话到嘴边打了个顿,再 出来成了“她”。 “你什么年纪,她什么年纪?她又是长辈,你吃了亏没地方找回来。听妈的话, 明天我找个理由说病了,妈妈不舒服你回家是正常,你婆婆和小程也没话说。” 陆念啼笑皆非,这是干吗,最后用上撒娇才说服她妈。陆念妈不放心,“要是 她对你说三道四,一定要告诉我们。” 行行行。 媳妇在自己的老娘来过后,鬼鬼祟祟跑到门外接电话,还讲了很久。 韩英也很不舒服。住在一间螺丝壳大小的房子里,样样不方便。再说媳妇,地 方小家务也少,媳妇每天下班,除了淘米把电饭煲开了,大部分时间没做晚饭的自 觉。客气是客气的,天天问饿不饿,要不要吃零食。韩英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还吃薯片糖果,所以次次问都让媳妇自己吃,而陆念还真的呱叽呱叽吃了。 忍吧,等好了就回上海去,免得看多了眼睛痛。 韩英生性要强,上厕所、洗漱都自己撑着拐杖慢慢摸过去,但洗头就麻烦了。 程奕文让她躺在靠椅上,像理发店那样先干洗,再用水冲干净。 母子俩边洗边聊天,说到程奕文小时候怕水进眼睛,每次洗头都哭得不可开交。 但韩英喜欢把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洁做得很勤,于是隔三岔五有这么一番哭闹。 最后她想了办法,帮儿子这样洗到七八岁,直到程奕文懂事会自己洗为止。 陆念听得笑起来,没想到程奕文也有顽童年代。本人是另样心情,程奕文记忆 里,他和妹妹是学校最清爽的孩子,因此讨老师喜欢,但那些都是用母亲的劳累换 来的。妈妈后来再保养也没用了,阴雨天手指节便隐隐发痛。到婚变后,青丝里白 发渐多,漂亮的双眼皮眍了下去,从此没恢复。 想到这里,程奕文替母亲洗头的手势更加柔和,洗好用毛巾轻轻按住头发,等 水差不多吸干了,再拿吹风机缓缓吹干。 陆念看得眼热。晚上两人挤在小床上时,陆念要求哪天程奕文也替她这么洗头。 程奕文说好,等你怀了宝宝不方便时,天天帮你洗。陆念伸手拧住他两边面颊, “说好了别忘记!” 程奕文说保证。 陆念妈不放心女儿,再说和亲家总要吃顿饭,所以隔了几天又来邀请。说好了 时间,韩英让程奕文买了几件礼品,到那天一起上陆家的门。 这顿饭吃得,程奕文和陆念吵了婚后正儿八经的第一次架。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