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愁 都是房子太小惹的事,天天挤在张沙发床上,脾气再好的女孩子也会磨成母夜 叉。 程奕文把问题归结到住宿上,他决定为改善家庭生活条件而努力。母亲临近退 休,如果愿意留在北京那是最好,省得她孤身在上海让人担心。他和陆念早晚要生 宝宝,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在一间狭窄的客厅里。那么,最大的需求是房子。 买房?没钱。 程奕文一直认为自己挣得不少,钱都去了哪?他努力地想,一次□的房租,机 票,每月水电网络通话费,吃饭的开销,其他想不出。似乎没到囊中羞涩的地步, 但也承担不起大支出,他想给陆念买条好看的链子,许久也没积到那份钱。从前口 袋里怎么总有钱呢?程奕文想了又想,不明白。唯一确认的是母亲承担了所有开支, 他才能任意花钱。 唉,妈妈。 程奕文又打开租房的网页,自我安慰说租的也好,免得半辈子欠银行钱。有几 处看上去不错,房租虽然是现在的几倍,但看地区和面积、设施也值,他把联系方 式抄下来,挨个打去问什么时候能看房。 这是公司的午休时间,同事听到他的电话,问起缘由,七嘴八舌,有赞程奕文 顾家的,也有赞陆念好的,理论是“谁都不想和婆婆住在一起”。 为什么?程奕文不解,大家笑起来,“那你愿不愿老丈人住一起?”他认真地 想了想,岳父脾气不好,但如果住一起,也没什么问题;尤其以后他们年纪大了, 需要人照顾,他和陆念自然要负起养老的责任。话出口后办公室里开了锅,女同事 夸程奕文是好男人,男同事拍着他的肩头问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这些想法在程奕文看来都是天经地义,没想到别人会十分惊讶,他后悔说了出 来。既然说了,也不可能收回,他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请大家如果有合适的房源, 告诉他一声。然而余波难歇,程奕文去茶水间喝了杯咖啡的功夫,回来他们还在议 论上海男人的不同之处:放下母亲和工作,跟老婆跑到北京,下班就回家,很少和 同事吃饭喝酒,…… 在公司被视作异类,程奕文装得若无其事,难免有些闷闷不乐。回到家他没说 什么,但一个人的情绪再掩饰也瞒不了亲近的人,韩英和陆念看在眼里,嘴上不说, 心里却不停捉摸。 韩英敏感地觉出儿子和媳妇闹了矛盾,小两口日子简单,要说有啥能引发他们 不和的,恐怕只有自己是不协调因子。说不难过是假的,虽说生儿子并不指望养老, 但谁能在花了二十几年的感情和金钱投资后,洒脱地说一声“就当没养过”?憋着 这口气,她决定不说穿,和媳妇较劲,看程奕文心里谁最重要。 陆念以为他在生她那天不告而别的气。她把话挑明,程奕文却不承认,“想到 哪里去了,那点小事,我一个大男人能老挂在心上吗?”“那又是为什么?”陆念 追问。程奕文本来要说,突然想到那天办公室里别人给他的评语,“大事小事不决 都问老婆”,就怕连陆念也这么想,毕竟她也是北京人。 话到嘴边,程奕文说,“没事。” 陆念不信,“你拉长着脸干吗?” 程奕文拉着嘴角,给她大大的笑容,“满意了不?” 陆念不信,可他坚决不承认,她也没办法。这在婚后还是头一次,陆念酸楚地 发现丈夫藏了心事。怪谁?她心虚地认为程奕文之所以不说,是怕她又闹脾气。 婆婆已经不错了。陆念认命地想,婆婆虽然腿不方便,但能做的家务都做了。 有她在,小屋干干净净,每天晚饭的菜都拣好洗净,让自己这个懒散的媳妇自愧不 如。更别提周末婆婆总推辞说不想出去,让他俩自个玩,不用管她。尽管用的语气 不好,老是嫌北京太土、风沙太大,可整天闷在家里,哪会真的不想出去透气,无 非怕给他们带来麻烦。 就算婆婆看了她的博客,那又怎么样?她既然和程奕文结了婚,接收了他的好 处,那么也得连其他的一起接收。幸好婆婆总要回上海去,能忍则忍。陆念乐观地 想,说不定婆婆比自己先忍不下去,不是一直认为她配不上儿子么。 确实先爆发的也是韩英。 程奕文发现母亲收拾的行李,十分纳闷,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不好好保养。 韩英忍不住就说,“免得你和老婆闹意见。” 这从哪里说起?程奕文觉得陆念的态度可以啊,除了博客被偷看那回,平时进 进出出都称呼妈妈,每天晚上记得削水果给妈妈吃。还有许多他粗心掉的女人的事, 陆念都记得。 韩英本来就想评估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闻言更不开心了。程奕文还火上浇 油地来了句,“妈妈,你看在我的份上,把陆念当琪琪那样吧。”他记得陆念要离 开上海的原因,生怕母亲对妻子抱有偏见。 韩英闻言大生反感,“我虐待她了?我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她吧?”说来说去, 反正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是早点分开住好。她心灰意冷地说,“算了,我住不惯北 京。现在腿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照顾我。” 今天的误会要解开,不能让母亲带着意见回上海,程奕文急道,“不是这样。 以后身体恢复了,你去哪玩都行,但我真的想和你住一起。” 韩英冷笑,“你老婆的想法呢?最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程奕文否认,韩英又问,“那你板着张脸干什么?” 唉,程奕文再为难,也只好把为钱犯愁的事说了出来。他惭愧地想,活了二十 几,不如妈妈一个女的强,独自把儿女带大,供他们读书,还置了套大房子。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