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看到了天堂的门 刚要睡着,手机便响了。 “谁啊,真会挑时候!”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抓起手机。“喂——” “阿姐,我是阿娇啊,你在哪?出事了。”她的声音抖得很厉害。 “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海湾酒吧。” “海湾酒吧?你去那干吗?”我一边问一边穿鞋。 “我好怕,不知怎么办。”她的声音越发紧张。 “我马上到!” 我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海湾酒吧,发现阿娇正瑟瑟发抖地在酒吧门前,像一株孤 零零的被狂风肆意摆布的小草。 “你来了!”阿娇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出了什么事?”我问。 “他在里面。”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坐在酒吧里的那个人,正是抛弃阿娇、 另寻新欢的那个衣冠禽兽。 “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他差点把你害死啊!” “他昨天找我的,说他错了,希望与我重归与好,还跪下向我起誓。” “你答应了?” “没有。他还说和那个女孩分手了,但为时已晚,因为那个女孩是一个黑帮老 大的女朋友。他们把他拉到酒吧里,说要把他灌醉,然后砍掉他的手指让他以后再 也不能弹吉他。尽管他伤害过我,但我们毕竟也相爱过一场,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袖 手旁观,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他。”阿娇的双眸像两眼清泉,不断向外喷涌着泪水, 每句话之后都会有一声清脆的抽噎,像用一把刀劈砍着汩汩奔淌的水流。 “阿娇啊阿娇,你真是太善良了,你是会吃亏的。我有个办法,但没有十足的 把握,只能听天由命了。” “什么办法?“ “进去就知道了。”我拉着阿娇走进酒吧,朝他们的桌子走去。 “你干吗的?那个染着黄毛、穿着耳环、手背有刺青的家伙斜瞅着站在他身边 的我。 “带我弟弟回去。“我毫不示弱地回答。 “我们现在正给他打麻药呢,呆会儿还有个截肢手术,手术做完再带他走吧, 哈哈——” 说心里话我真恨不得让他们把他的手指剁掉,可为了阿娇,我要带着一个完完 整整的他回去。此刻,他望着我和我身后泪人儿似的阿娇,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歉疚。 在他们中间,我看到一个和我曾经有过一面之交的人,记得那次啤酒节上,有个长 着一对蛤蟆眼的、挺着鲤鱼肚非要拜我为师的那个家伙如今也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只不过他还没认出我。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一个作大哥的何必为这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呢,今后我 让我弟弟不再去找那个女孩就是了。” “我可以放了他,只要你们俩今晚陪我们玩玩。”他淫笑着,露出被烟熏黑的 门牙。 “我有个对双方都公平的办法,咱们来比赛。” “比赛?好啊,我这人最喜欢跟人比赛,不过我倒想知道你要比什么,要是比 谁胸膛上的肉多,那我们可吃亏啦。”他呲牙狂笑着,还打算伸手去抓,被我一巴 掌打掉了。 “比喝酒。你找个人来跟我对喝,如果喝过我,我买单走人,我小弟任你处置, 如果喝不过我,你买单我带他走,而且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他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不屑一顾地冲我笑着说:“没问题,没问题,刚子, 你的活来了。” “妹妹,得罪了。”蛤蟆眼得意地看着我,好象已经赢得了比赛。我猜定刚子 一定是他了。 阿娇在后面拉扯着我的衣服,轻声说:“我们还是走吧。” 我没有理她,而是盛气凌人的对蛤蟆眼说:“还记不记得那年啤酒节?” 他仔细盯着我,起初的神气荡然无存,看来他还记得。 “你不是说要拜我为师吗?我答应你,今晚我就好好的给你上一课!” “没想到啊,你可比以前漂亮多了,不过酒量不知见长没见长,我可是白天喝 了晚上喝,酒精已经对我失去作用了,今晚谁给谁上课还不一定呢。” “废话少说,咱喝着瞧。”我与他对视看,灼热的目光谁也不逊于谁。 “好凉啊!”当喝完第一瓶时,我才想起我肚子里还空空如也,空腹饮酒伤身 体,这是老爸常说的。 第二瓶,第三瓶——我发觉酒流到我体内的感觉已不是从前的那般柔滑,不在 像露水滑落树叶,不在像清泉漫过岩石,不在像珍珠翻滚在绸缎上。 四瓶,五瓶——我的身体开始发冷,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仿佛被一层 冰包裹着,血液被冻结了,眼泪似乎也被冻住了。 六瓶,七瓶——我的身体开始迅速升温,我仿佛听到了破冰的声音,然而温度 却一路飚升,血液在沸腾,唾液被蒸发的干干净净,双眼感觉变成了两颗干瘪的红 枣,看到的一切都渺小而模糊。我听到了我剧烈的喘息声,好象是在本能地拼命地 挣夺着氧气;我感觉心脏在胸膛中激烈地膨胀着,想一受惊的牛冲撞着四周的栅栏。 不知又喝了多少瓶,我眼前晃动的那对蛤蟆眼已经肿的如牛眼般大小,那张圆 滚滚、红彤彤的脸像一只大大的灯笼。不知是他在摇晃还是我在摇晃,也不知是他 倒下了,还是我倒下了。只听“扑哧”一声,整栋房子都在震动中摇晃。 “不中用的东西,喝多少就吐了!”黄毛拍着躺在地上的蛤蟆眼吼道。 “大哥,他吐的不是酒,是白沫啊!”他旁边的那个小弟惊慌道。 “还傻站着干嘛?叫车把他送医院啊!” 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我胜利了,知道阿娇又要激动地流泪,知 道我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我很想骂他们几句,可连打腹稿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把蛤蟆眼像拖死猪的一样拉了出去,而我则要强撑着,在他们消失前不能 显出虚弱的样子。 “他们出去了吗?”我感觉每说一个字都特别费力,像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 样。 阿娇朝窗外看了看说:“他们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我的意识在稍适的放松中彻底崩溃,突然感觉天晕地眩,肚子里好象有条巨龙 在翻江倒海。我明明摸着自己的双腿还在,可怎么也站不起来,我明明看到桌子就 在面前,可却扑了一空,一头栽到了地上。我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像是在坐过山 车。点点灯光渐渐模糊成了一片乳白色的布,轻轻地盖在了我头上,怎么扯也扯不 掉。阿娇好象又哭了,在一旁拼命地摇晃着我,而我却什么也听不见。我的头开始 发胀,像一只正在充气的气球慢慢胀大,我想说话,却总感觉有无数双手扼住了我 的喉咙,令我窒息难忍。蒙在脸上的那块白布仿佛突然被墨浸染了,渐渐地蔓延开 来,最后将我的整个视野罩在了一片漆黑的夜里。我伸手拼命地挥舞,挣扎着想喊 出声来,却没有响应,只有一种消融于黑夜,抑或是沉如深海的恐惧感包围着我, 不急不慢地、一丝一缕地将我肢解、吞噬。 “阿娇,今天多亏了你们,请你相信我,我会用我的一切来补偿你受伤的心的。” “砰”的一声,一只啤酒瓶在他的头顶散碎成片,额头上顿时鲜血淋漓。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了!”阿娇狠狠地将这句话甩在他 的脸上,像一计耳光,响亮而有力的耳光。 阿娇背起我走出了酒吧。 之后发生的这些事都是阿娇告诉我的,我为她骄傲。